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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仙體育館炸燬後一個多星期,清理工作依然艱鉅。那裡的碩大廢墟好似一道巨大傷疤,醜陋無比,藝術品一夕之間成了怪物,殘垣斷壁還在述說那過往的痛苦。
受傷的人一個個出院,心靈上的劇痛還是十分巨大。每每在夢中,一定會在猩紅的夢魘中震醒。
生命的齒輪依然有條不紊的運轉,除了茶餘飯後的談起那段事,生活已經被忙碌給填充。祥和又不期而遇。
江西穆還在檔案室,翻看手機上的照片,還是那1996年的新聞,還是他父親打籃球的背影。他擡起頭,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又想起了安夕教練在死前的懺悔淚——一切不正是源於那奇怪的用人機制嗎?錄用人才不是考察品行操守而是會不會打籃球,什麼樣的機制孕育什麼樣的人。
這些天,他輾轉反側,都在思考這一離奇的線索。安夕教練在懺悔之時,坦言自己加入了一個奇怪的團體——七人衆,一個以復仇爲目的的團體。
江西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腦子中翻來覆去這三個字。這個團體因何而生?何時而起?如安夕教練所言,約在2010年時候,遇到一個先生,也就在那時有了這個團體吧。
以復仇爲目的的團體,那麼復仇,又是向誰而復仇?從安夕教練的復仇目的來看,他真正想殺的人是勇遇樂、於家傲、高山清與泰常引四個人。這是因爲這四個人在15年前相互勾結,害得他落下殘疾,幾乎走入了絕境。當初他創建了太陽隊,因而也用太陽之名,在籃球場上佈置了殺人現場。
從這樣的角度來說,應該屬於安夕教練的私人仇恨。怎麼會被牽扯進七人衆這樣的團體呢?如果是這麼推論的話,七人衆中每一個人都是爲自己的仇恨而進行報復。那麼其設立又有什麼意義?
這是他想不通的一個地方。一般來論,建立一個團體,團體中的每一個人都必須要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然後爲之奮鬥。然而這個七人衆,似乎卻是各自爲戰。安夕教練也說過,他並不認識團體中的其他人。
那這個團體設置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是爲了幫助團體中的人報私仇麼?那麼這位神秘的先生,真是“大公無私”了。
這個七人衆名字,他有些耳熟。江西穆拿出手機,查詢了下“七人衆”,果不其然有這樣一番典故——每到八月份第一個星期四,在深夜十點以後,街道上會出現七個人,他們如同盲人一樣後者伸出左手搭着前者的肩膀,由第一個人帶路,他們穿着一模一樣破舊的黑色蓑衣,頭戴斗笠,右手提着燈籠,最前面的人拿着竹杖。
七個人分別代表驕傲、貪婪、淫禍、暴怒、饕餮、懶惰、嫉妒。是天主教對人類惡行的分類,而且每一種惡行都對應着一個惡魔,惡魔依靠人內心的黑暗面而存在。
“代表人類七種罪行嗎?”江西穆輕輕的說道,臉上更顯淡漠,不自覺的又說道那句口頭禪:“上帝造就一個人,不過是體面其表,流氓其質。”
接下來是這個自稱“莫里亞蒂教授”的神秘先生
,他的迷恐怕比這團體更加大。是他一手創立的七人衆,那麼此人的身上更是有無比的仇恨。竟然取個代號叫莫里亞蒂教授,這位先生真有這樣的智力跟膽識,與柯南道爾筆下最大的恐怖勢力頭子相媲美麼?
或許還真有。在別仙體育館中,以兩百多名市民生命爲代價,來進行一場豪賭。而豪賭的賭注竟然會是投進六個籃球!此人真是瘋了,還瘋得極其有水平。
真有小說當中那位教授的風範,不由得稱讚一句——犯罪界的拿破崙。
讓江西穆感興趣的是這位莫里亞蒂教授的仇恨,也是來源於上個世紀末。內心該是多麼的醜陋,炸彈藏在九字開頭的櫃子中,藏在九字開頭的井蓋之下。
江西穆自己,不也是要追尋上個世紀的真相嗎?尤其是1996年的那場大劫案。
莫非這個莫里亞蒂教授,也與他一般,是在找尋上個世紀劫案的真相?
他的眼中現出一片偏執的狂熱——他真想去見見這個教授,看看他手中,到底掌握了什麼信息。
根據安夕教練所言,一直聯繫他的是黑桃J。既然如此,如果要找到莫里亞蒂教授,那倒是先要找到這個黑桃J。只是這個人,到底在哪?
江西穆皺着眉頭,不禁在記憶裡搜尋。關於這樣的人,他印象中有那麼四次。
第一次就是於家傲被殺害後,他到老二中附近的龍灣盛世收查證據,在調取小區攝像頭的時候,一個東風車開進小區,第二天便開走。之所以懷疑東風車,主要是這輛車開過小區後,五分鐘後又開回小區裡面停一個晚上。保安講述這個車主是一個年輕崽,身材瘦小,帶着帽子帶着大墨鏡。
第二次是曾今朝講述於家傲的桑塔納車輪胎泄氣時候,曾經出現這樣一個年輕人,之後偷偷摸摸的進入到了女廁所。
第三次高臺陽在講述收到奇怪發票控告函之前,一個奇怪的女服務員撞到他的揹包。
第四次便是中山橋見到的“高山清”,穿着大衣帶着墨鏡,想必也是這個黑桃J運用了障眼法,假扮了高山清,好讓人弄不清高山清什麼時候死的。想一想,高山清也是中等瘦削的身材,假扮他也是十分容易。
種種信息來看,這個黑桃J應該是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的人。而且——極有可能是個女人,當然還不能如此的武斷。
但如果是個女人,他的腦海中,總是能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卻怎麼也叫不出這個人的名字。
思路就這麼中斷了。
有些不甘心。
“如果你想找到你父親的線索,你可以到青木鄉烈士陵園,去看看。當年司法組隊的隊員,我唯一記得萬年秋是在那開了酒店。”安夕教練的話再一次浮現。
江西穆看着面前的檔案,冷冷的自言自語道:“我必須得去青木鄉一趟,找尋這中斷的線索。”
他這就起身去找隊長曾今朝。冷冰冰的面孔,有着十分執着並熾烈的眼眸。
下了樓,他來到隊長辦公室,當頭一句話:“我要請假一個星期。”
曾今朝
正喝着茶,冷不丁聽到江西穆的請假,猛然嗆了一口,咳嗽到面紅。“咳咳咳……你說什麼……”
“請假一個星期。”江西穆的語氣是那般的毋庸置疑。
“我明白這次重大事件大家都辛苦了,休息我也會盡力安排。”曾今朝終於緩緩那嗆人的咳嗽,“現在是餘飛樂等老同志休息,安排你的休息是兩個星期後。可以等到那時候……”
“不,就現在。”江西穆一口回絕,面無表情的他顯得那般不可理喻。
“爲什麼?”曾今朝好奇的問道。
江西穆回答得極其簡單:“我要去濱海縣青木鄉。”
曾今朝更覺得古怪,江西穆來到局裡面,從未見到他回過鄉,一問他則說沒有。然而今天突然要去一個遙遠的鄉村,更是莫名其妙。“理由呢?”
“有些事。”江西穆更是簡明扼要,“要祭拜一個人。”
曾今朝更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他還有死去的親人,平常他總是孑然一身獨來獨往。“既然這樣,三天假給你,星期五到星期日。”
“不,是要一個星期,久的話得兩個星期。”江西穆又一口回絕,堅持要請這麼長時間的假,“除了忌日還有一件私事。”
曾今朝有些惱火:“雖然案子告破了,但是有許多材料要填寫要交。這尚且不說了,你自己在檔案室還要收集歸檔各種文件,事後還要處理許多事。這些基礎性的工作雖然繁瑣,但必須得做完。”
江西穆那永久不變的臉,冷漠得更似不近人情:“文件大部分已經歸檔整理好,後來交上來的其他人整理下就好。”
“你以爲就僅僅是檔案室的事情麼?還有其他未了的案件要再次處理。餘飛樂這樣的老同志也只是休息,回來就得加緊工作。”曾今朝怒得臉色發紅,“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在安夕教練這個案子前,我們曾抓捕的販賣象牙的團伙又開始悄然興起。現在正在審問剛抓捕來的人。”
江西穆緊緊皺着眉頭。
“等抓捕完後,最多就給你三天,你要辦什麼事趕緊去辦。”曾今朝板着臉坐下,“別再說請假的事情,就這麼決定!”
江西穆不苟言笑,乾淨利落的走出辦公室,不多說一句話。
曾今朝連續喝了五杯龍井綠茶,也不見削去那膩在心中的氣。
如果江西穆說得誠懇一些,理由充分一些,曾今朝也不是冷血動物,說不定真會給一個星期的假期。
“這死板的人,再配上個犟脾氣。唉——”他喝下第八杯,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
江西穆剛走到轉角處,一陣手機的鈴聲。他看了一眼電話號碼,轉到後面那棟樓的陰影處。
他臉色陰沉,幾乎陷入大樓陰影當中,好似那惡魂謀劃着什麼。
“你自己笨,硬要往裡鑽。”
“那時候我來安排,你不要輕舉妄動。”
“不過是個腳伕,你不用假惺惺可憐他!”
江西穆冷冷的掛斷電話,走出大樓陰影。四下空無一人,只那一陣寒風捲起片片殘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