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這個該死的小子...”
渾身被蒼藍色的火焰所包裹的黑袍老者單膝跪在地上,從金屬面具後邊不住發出的不似人聲的嘶吼,說明了此刻他正在忍受的痛苦是何等的讓人難以置信。
右手的指甲就像是想要抓住什麼能夠依靠的東西一樣,漫無目的地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火星,留下了衆多雜亂的,讓人一看就覺得根本不可能是人類弄出來的爪痕。
被擊飛出去的李天佑在地上足足翻滾了十餘圈才最終停了下來,捂着胸口側躺在地面上,臉上身上盡皆都沾滿了沙泥,口中還不時會向外嘔吐着一些帶着碎掉了的臟器的污血,整個人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緊緊盯着被蒼藍色業火所覆蓋了的黑袍老者,即便是在不惜硬吃了對方一記發狂後的重踢也要讓火焰燒到對方身上,隨即被踢的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的時候,那對金黃色的雙眼,也是一眨不眨的死命注視着後者身上的具體情況。
畢竟這一擊,賭上的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連地獄業火也燒不爛對方的殭屍身體的話,那麼自己,可能也就要做好會被對方“殺死”的準備了。
畢竟若是連此刻自己所能掌握的殺傷力最強大的火焰都沒辦法將之消滅,又還能有什麼別的可以殺死對方的辦法呢?況且以對方之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匪夷所思的敏捷度,下次自己的火焰能不能碰到對方,恐怕都還只是個未知數吧。
李天佑雙眼微眯的緊緊注視着那道渾身都被蒼炎所覆蓋的身影,良久,才一臉失望的嘆出了一口氣。
十餘米外的地面上,黑袍被燒掉大半的老者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地面,身體不住顫抖的劇烈喘息着。然而終究,對方身體的強大恢復力還是沒有讓其湮滅在地獄烈火之中,這場戰鬥到了這裡,勝負已分了。
到了這一刻,李天佑的心情反倒是有些輕鬆下來了,他甚至有功夫打量一下對方身體的具體樣子,既然敗亡已經是不可避免的結局,那麼至少,在這最後一刻稍微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應該算不得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吧?
事實上,李天佑在對方四肢周圍的黑袍被燒爛的時候,就已經露出了一臉驚訝的神色。
黑袍老者那裸露在外的四肢,雖然比起人類形態的時候要足足粗壯了一圈,然而充其量也就是正常成人男子手臂粗細的程度,最讓人難以形容的,反而是其四肢上呈現一種幽綠色澤的詭異皮膚,像是帶着一種可怕的毒性一樣,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不知道現在衝上去再給他一記地獄業火能不能弄死他?
看着黑袍老者身上大片焦黑且仍在向外冒着煙的幽綠皮膚,李天佑不由目光閃爍的在心中暗暗想到,然而很快,這絲念頭在感覺到自己此刻身體的狀況之後,便又化成了嘴角的一絲苦笑。
由於之前所受的一系列傷勢實在是太重,因此在之前自我恢復的時候,也是消耗了他血液中大量的能量。
此時此刻,李天佑的身體裡邊包括頭骨在內大約有近百根骨頭斷裂,大片的肌肉羣因爲嚴重的撕裂與損壞更是早就已經失去了組織活動的能力,然而平日裡,這些只需要短短几秒就能徹底復原的傷勢,一直到現在卻是都沒有一點要癒合的跡象,究其原因,便是因爲血液中的不死能量幾近耗盡的緣故。
黑袍老者搖晃着身子,掙扎着站了起來,他的狀況雖然看起來似乎也並不好到哪裡去,然而相比起一動不能動,只能趴在地上束手待斃的李天佑來說,卻又實在是要好的太多了。
身上大半部分的黑袍都被燒的只剩下焦黑的餘邊,露出裡邊大片同樣伴隨着焦黑的幽綠色皮膚,偏偏對方臉上那妖異的鬼臉花紋面具,以及鑲嵌在眼睛部位的兩塊綠色晶片看上去倒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傷,也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居然能夠抵擋那種程度的地獄業火。
黑袍老者一邊從鬼臉金屬面具後方發出難聽的咳嗽聲,一邊用閃動着幽光的碧綠晶片,定定的瞪視着不遠處側趴在地面上的李天佑,良久,才用稍微平緩了一些的呼吸,語氣帶着些許陰狠的道:“你讓我改變主意了,本來還想將你帶回去調教個幾年變成戰僕,現在看來...只需要取走你的腦袋就夠了。當然,你所給我施加的痛苦,自然也是要現在先討回點利息才行。”
黑袍老者說着,看向李天佑的兩塊綠色晶片似乎都因爲激動而反射出兩道亮光,明明看不到面具後的表情,然而伴隨着對方殺氣十足的動作,卻是又讓人不由得便在腦中勾勒出一個,嘴角勾起一絲怨毒的陰笑的醜面老者的畫面。
“我說你是不是真的醜到這種地步啊?居然連業火都燒不掉你臉上因爲怨念而浮現出來的面具,你這臉皮也實在是厚過了頭點吧?難怪說別人都說活到老學到老,我看您這臉皮的厚度,應該就是跟您家院子裡那顆怎麼死也死不掉的老槐樹學出來的吧?嘖嘖嘖,瞧這厚的啊...實在是貨真價實的厚顏無恥啊...”
李天佑眼見自己的身體都這樣了,反正反抗也不能反抗,就算竟反抗也可能打不過對方,於是乾脆就放任了自己骨子裡那種死不認輸性格,跟對方打起了嘴炮來。
別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然而到了李天佑這裡,卻變成像是狠狠的扇了第一個說出這這句名言來的人的耳光一樣。
面對着黑袍老者微揚起頭顱,彷彿是在高傲的俯視着地上自己的身影,李天佑是盡挑什麼難聽說什麼,什麼不存在就編造什麼來講,還別說,這招起到的殺傷力似乎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特別是當李天佑形容黑袍老者面具後的面孔,是有多麼像下水溝的臭蟲死後爆出來的汁液的時候,後者那激烈顫抖着的身體,彷彿都是在昭示着其主人此刻精神狀態有多麼的不穩定一樣。
然而很快,他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因爲黑袍老者驟然爆發出的拳影和腳影,就像是由層層拳腳疊加而成的升降機一樣,迅猛而又暴力的落在李天佑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皮膚上的同時,緩緩帶着他的身子不斷飄離地面卻又不會落下來。
毫無疑問,這是因爲出手的速度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所引發的奇蹟,明明每一拳每一腳都有先後之分,然而偏偏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地上突然冒出了無數拳腳一起砸在李天佑的身上一樣,甚至就連半空中,已經被打到連話都說不出了的李天佑,都覺得彷彿是所有的拳頭與腳踢在同一時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不是有先後之分的區別,究其原因,便是因爲對方打擊的頻率已經達到了連神經傳送的信號都跟不上的恐怖程度...
要死了麼....
拳腳不停地落在李天佑的嘴臉上,將李天佑那張原本顯得有些冰冷的英俊面龐,肆虐的越來越不成人形。
真沒想到,自己死掉的時候居然是這樣孤獨可憐的光景啊....
無數或以指關節,或以掌心,或以指尖的殘忍攻擊,穿透了李天佑原本應該刀槍不入的身體,割斷了一條又一條的血管與神經。
是因爲我...太自大了麼?
如果我不是這麼有自信的單獨來找這個殭屍麻煩的話,會不會...我就不用死了呢?
又或者...如果我對炎以及老師他們能夠再信任一些的話,會不會...就能抓住這隻殭屍,從而找到解除體內殭屍血的辦法了呢?...
思緒,在飄飛。
李天佑閉上了雙眼,他的的身體,已經再沒有任何與疼痛有關的感覺。
這不單只是因爲感覺麻木,已經習慣了,更是因爲將痛覺信號傳遞到大腦的神經,已經全部都被挑斷了。
死亡,似乎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腦海中,似乎甚至都可以聽到,那冥冥中代表着自己生命終結的最後倒計時的撞鐘聲,一下,兩下,三下...
常聽別人說,人死前,過往的記憶會向走馬燈一樣,在眼前快速的一一閃過。
然而李天佑卻並沒有絲毫這樣的體驗。
因爲自己的記憶,是不完整的。
這個秘密,早在自己覺醒了異能“七罪”之後沒多久,便已經微微察覺到了的。
作爲伊甸秘密培養來當作承載【地獄基因】的“容器”,以前那些存在的,對今後沒有絲毫意義的記憶,自然是會被通過特殊手段刪除的。
僅有的孩童時期的記憶,也是隻有在一間密閉的金屬房裡,一個人孤獨的,經受着手執皮鞭的【指導者】那從不曾間斷過的殘酷訓練。
似乎從記事起,自己手中的匕首就從未有過一天不曾飽飲生人鮮血的時候。
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們,會在每月的特定日子裡,被關在一件幽暗的封閉空間內,那一天,被稱作【血色洗禮】,每個人都要用自己手邊能夠找到的武器,儘可能殺死每一個見到的人,通過搶奪對方實物的方法來維持能夠讓人繼續活下去的營養和能量。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在經歷了持續整整一週的【血色洗禮】之後,還能用自己舌頭品嚐熱騰騰的米飯與好菜,才能在結束了一天的艱苦鍛鍊後,還能躺在牀上激動的告訴自己,自己又多活過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