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間變的格外超脫起來。
本就是個瞻前顧後的性子,做一件事,走一步,至少得考慮十步。
擔心這個,顧忌那個,猶豫另一個。
現在,他卻只覺的,什麼都不願意再考慮了。
他要先去看看洛靈,哪怕是最後一眼,仍是不願意錯過。
然後……然後……
所有人,全部一起陪葬吧。
洛靈,你不要走的太遠,等一等,就等一小會。
他會陪她,一同上路。
景掠影推開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奪了去路,一直向前狂奔而去。
途中,他劈掌奪了一隻衝鋒槍,以及兩個彈夾。
就端着那槍,繼續向前衝。
手裡握着大範圍殺傷性武器,人羣迅速如潮水般散了去。
他靠的越來越近,也越來越能清晰的看見之前看不到的情景。
已然靜止不動的心臟,在那一秒,強烈的跳動了好幾下,抽搐的悸動感,令景掠影不自覺的擰住了眉頭。
在他正對面一米左右的地方,一個女人,背朝上,一動不動的躺着。
但那女人的體型,卻和洛靈的纖細柔美不一樣,她看來更加的高大強壯,短髮,帶着誇張的朋克風大耳環。
也穿着緊身皮衣,只是穿的一點都沒有美感,虎背熊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洛靈最近都穿着棉麻的裙子,嬌俏可愛的像個鄰家少女,收起了所有鋒芒。
這個人,不是洛靈。
景掠影的身子,劇烈的晃了又晃,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暈眩着。
不是她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太好了。
雖然很無情,但景掠影是真的覺的,只要不是洛靈,死的人是誰都沒有關係。
手裡的槍,沉重的快要託不住了。
槍掉在地上,景掠影的人跟着也跌坐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呼吸。
大團大團的冒汗。
陸續有人,圍住了他,左三層右三層,水泄不通。
景掠影整個人都在抖着,一個大男人,真漢子,忽然間那麼想哭,會不會太醜了些。
正在回不過神的時候,他忽然聞到了一絲淺淺的香,這味道,獨一無二,每次不經意間竄入鼻孔,都會讓他很自然的聯想到朝陽、希望、以及一切美好引人期待的事物。
他以爲是自己的幻覺,甚至不敢回頭去看。
一雙手臂,卻在此時,輕搭在他的肩上。
在他耳邊響起的聲音,帶了幾分戲謔的笑意。
她說,“嗨,景掠影,你怎麼坐在地上?不涼嗎?”
那是,洛靈的聲音。
在幾十秒前,他還在萬念俱灰的以爲,此生此世,再聽不到了。
簡直像是天籟,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又一次響起。
景掠影的身上唰的涌起了另一波汗意,很快,貼身的衣服黏在了皮膚上,粘着有些難受。
他扭過頭,愣愣的看着她的臉。
紅潤,生動,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靈……”他的嗓音,迅速的啞了,隱隱還帶着幾分剋制的哽咽。
洛靈眨了眨眼,手臂用力,扶着他站了起來。
先把衝鋒槍接過來,隨手丟給距離最近的那個人,她攙扶着他,往大宅的方向走去。
“景掠影,你身後的那個男人,剛剛打算拿麻醉針身寸你!被我劈暈了,嘿嘿,不謝。”洛靈開始邀功。
一派輕鬆自在,彷彿剛剛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
景掠影慢慢的低下了頭,望着她的臉,“你沒走?爲什麼沒走?”
“本來打算走了的,人也到了門口,可是想到了一些事,如果不搞清楚,我走了也不會心安,大概還得麻煩的重新跑回來一次吧,你知道我的,最討厭做無用功了,所以,我就折回來了。”洛靈說的輕鬆,抑揚頓挫的音色,眉飛色舞的表情。
看她輕鬆的樣子,總會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錯覺。
可搭在他腰間,托住了他大半身體的重量的手臂,雖纖細,卻是那麼的有力,令人安心。
景掠影的雙瞳中央掠過了一抹暖意,淡淡的問,“你知道嗎?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你不走,就再走不成了。”
今天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往後此處的守衛會更加的森嚴,就算是他,也不容易再找到類似的好機會。
但爲什麼,她沒有走,讓他那麼那麼的安心。
一輩子,最最快樂的時刻,竟然就是此刻。
心滿意足的貼着她,再無奢求。
洛靈聳了聳肩,不太在乎的說,“世上哪有絕對的事?最多是麻煩點,真的想要走,仍是能走掉的,喂,景掠影,你最近很沒幹勁耶,認命這種事,哪裡會是你景掠影會去想的問題?”
豎起一根手指,戳了下他的臉頰,“打起精神來,你現在的模樣,如果給師父看到了,一定會把你抓到練功房去,扒掉一層皮再說。”
景掠影握住了她的手,五指攥的很緊,把那柔車欠的手指,狠狠的掬在手掌中央。
“靈,剛剛被打死的那個女人,我還以爲是你,我……嚇壞了……”他的嗓音雖然低沉,卻是堅定,一字一句,把想說的話,全都說給她聽。
人生,總是希望伴隨着遺憾。
若是能在可控制的時候,盡心盡力,就算是忽然間丟了性命,也不冤枉了。
洛靈嘆了口氣,不久之前發生的一切,她其實全都看在眼中。
正是因爲看到了景掠影的失常,她最終才下定了決心暫緩離開。
景掠影這個人是真的強悍,但強悍並不代表沒有弱點,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片柔車欠而純淨的地帶,不管經歷了多少黑暗,他始終善良的叫人心疼。
洛靈放不下景掠影。
一番糾結之後,本可以趁亂逃離的她,現身而出,以堅定的姿態,站定在景掠影的身邊。
“那個女人是從外邊潛進來的,動作敏捷,應是加強過速度方面的訓練,但是拳腳功夫很差,也不知道躲閃,來這兒根本就是送菜,活不了。”洛靈瞧見的第一眼,就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事實證明,她的判斷完全準確,從院牆到噴水池,大約十幾米的距離,她走了一半,就被一梭子子彈撂翻了。
真可伶,死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