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議事大會已經過去三天了。秦雷三大工程建設債券的發行,順利的得到了復興衙門的支持。雙方約定,復興衙門將爲秦雷發行的第二、第三期共兩千萬兩白銀的債券作擔保。作爲對價,秦雷將支付復興衙門票面總值的百分之五,也就是一百萬兩白銀,作爲報酬。
雙方皆大歡喜……至少在一切順利的時候。
而在議事大會次日,進行的卓家話事權拍賣中。仍舊是競標的方式,最終以每份五萬五千兩的價格成交。要知道,一年前其購買時的價格,僅是一萬七千五百兩,換言之,復興衙門的話事權,價格暴漲了足有三倍。
在出現文銘禮企圖控制復興衙門的事件後。議事大會全體通過一項補充決議:若有議事預備轉讓手中的話事權,其必須提前三十天通知議事局以及所有議事。並在六十天內,由衆議事優先購買其預備轉讓的話事權,只有六十天內無人購買,纔可以轉讓外人。
應該說經濟規律有其普遍適用性,成熟的經濟組織模式也有其超越時代的優越性。隨着南方議事們對議事大會的種種規章制度的熟悉掌握,他們便越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所在。這是一種真正可以消除矛盾、統一認識,將各方各派形成合力的組織形式。南方士族們的信心也隨之高漲,對這一切的設計者、年輕的隆威郡王殿下的崇拜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所以在一天之內,卓家轉讓出來的話事權便被一搶而空。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四百份話事權,都被中小議事瓜分,四大家沒有得到哪怕一絲半點。
在秦雷別有深意地鉗制下,剛剛吃下大量建設債券的四大家,暫時產生了漲飽感。再無吃下話事權的胃口。
其實即使他們仍然餓着,也沒有吃下去的能力了:徐家要舉債三百萬,才能買下爲其十年,總額五百萬的債券,現在全家老小都要勒緊褲腰帶度日,自然再沒有想法;而喬家在又吐出二百萬兩之後,也徹底的歇菜,雖然尚可維持腐敗的生活。但要想再拿出大把的銀子,卻實在是力有不逮了。
更重要地是,他們真的滿足了。喬老爺子可以拍着胸脯說:“我喬家子孫無憂了!”
至於胥家雖然有錢,即使從昭武十七年開始,連續的大放血。也還是有錢,可胥耽誠是個絕頂精明的人物,他怎能體會不到王爺的用心,自然偃旗息鼓,絕不出頭。
而卓家雖然賣了個好價錢,但那話事權本來就是.讀書他們賣地……
值得一提的是,卓家雖然得到了摺合兩千萬白銀的贖買款項。但卓秉宸和卓文正並沒有多少歡愉之情。他們知道。自己這次出售的話事權太多了,再加上議事們還要購買王爺的債券。所以能給出的對價……無疑是偏低的。
別忘了,議事們普遍地心理價位是七萬到八萬兩之間。若誰早些日子單獨拿出一份來,賣到十萬兩也不是不可能。但種種形勢之下。卓家也只能接受賤賣地結果。
好歹還是大賺不是嗎?畢竟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畢竟揣在布袋裡的纔是錢啊。
一場皆大歡喜地交易。要說唯一一個哭笑不得的,那就是徐昶老公爺了。那三百萬的款項,乃是他用全部家產作抵押,從大同錢莊借來的。利息恰好也是一成……
這整個充滿奇思妙想、環環相扣至天衣無縫的計劃。全部出自秦雷一人之手。當年在構思復興衙門的時候,他便已經爲今日的大買賣埋下了足夠地伏筆。而在當時……樂布衣還在山上吹簫呢。
雖然不知謀殺了多少腦細胞。但今日局勢一定,他便感覺一切都值了。從此以後,天下地財富,將通過這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匯聚到自己手中。自己也將成爲歷史上第一個,不是通過佔領並掠奪廣袤土地,而聚斂財富地野心家。
而更重要的是,他通過這種方式,將南方牢牢的綁上了自己的戰車,再也不用擔心他們背叛。且他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會有越來越多的外省、甚至是外國的豪門富賈,心甘情願的加入到自己的戰車上來。
到時候,要麼共同走向輝煌,要麼一道化爲灰燼。上下焉能不同欲邪?
所以說,從本質上講,秦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流氓。正所謂,流氓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在秦雷的記憶中,李善長將來會說:“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話的意思是,爭霸鬥爭不是友誼第一的馬球比賽。不是比誰贏得多,而是要比誰活得長,誰能笑到最後才最開心。
而要活到最後,悶聲發大財是必須的,對於秦雷來說,他的大財便是四個字兵精糧足現在已是糧餉充足,只差練出一支能攻善守的精銳之師了。
所以此刻的秦雷,無疑是躊躇滿志的,他要加緊處理完外債券的後續事項,以及佈置兩省二十八府大練新軍的事宜,然後便趕回京山城,繼續操練他的京山親軍。
經過這麼多是是非非的磨練,他早已成長爲一名意志堅定、思維敏捷、高瞻遠矚、胸懷大志的領導者了。
正所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然而世上的事情若是盡如人意……那還要衙門和軍隊幹什麼?所以不如意是不可避免的。
昭武十八年五月二十七日,秦雷終於結束了在南方的佈置。就在他恨不得肋生雙翅,一下飛回京山城的時候,一條來自南楚諜報局的消息,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言簡意賅地說,便是六個字:太子被扣押了。
說的複雜些,便是因爲東齊使者也到達了神京城。秦楚談判便破裂了。既然談判破裂,楚國也不客氣了,乾脆將太子爺留下做客,不放他回秦國了。
其實他對楚國好客挽留老二這件事本身,也沒有什麼惡感。可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就太嚴重了:
要知道,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自己國家的皇儲都被人扣下。這讓號稱天下第一的大秦國上下,怎能不暴跳如雷?之所以現在還風平浪靜,那是因爲秦雷的諜報工作,已經非常強大,至少他在朝中大佬之前。得到了這條足以改變時局的情報。
可以預見的是,不出一個月,齊楚雙方便要開始新一輪.讀書地對峙了。但秦雷可以篤定,雙方也只是對峙而已。畢竟對秦國威脅最大的敵人,是與它接壤千里、帶甲百萬的東齊,而不是南方的楚國。
若是一時腦熱、不分主次的攻擊一通,多半會腹背受敵、進退維谷。到時候才叫真正難看呢。
是以秦雷判斷。昭武帝和李太尉不會與南楚輕啓戰端,但被扣下太子也不能不管。武地不成來文的,八成是要派人去談判的。
“嗯,老子很有可能就是這個談判代表。”秦雷最後總結道。對於昭武帝的脾氣,他是太瞭解了,那老頭只要有不好解決的問題,一準就扔給自己,兩年來從無例外。
既然對事態已經有了判斷。原先的計劃只能做出調整了。他取消了北上的行程。老老實實待在襄陽城,等待昭武帝派活。他從骨子裡是一個職業軍人。從不畏懼挑戰,也從不逃避困難。簡單地思考之後,他便決定服從將要得到地命令,並去完成它。
先用三天時間,將京山軍下一階段的訓練大綱,逐條解釋清楚,並整理成冊,命人用鷂鷹傳給京山大營地軍官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信任他們了,畢竟國事爲重。
在等待上諭的空當裡,他又一次接見了襄陽知府公車商書,調查已經證明,襄陽府並沒有發生貪瀆挪用現象,這位中風知府確實是清白的。可在對待團練的問題上,他確實太過軟弱和縱容,且其對臨近府縣的大肆貪污早有耳聞,卻沒有向秦雷稟報。
所以秦雷先誠懇的向他道歉,然後又批評了他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毛病,幾乎是聲色俱厲道:“不要以爲光把你這一畝三分地伺候好就可以了。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公車商書滿面羞愧道:“屬下知道了。”
秦雷地面色這才緩和下來,沉聲道:“不要心裡覺着委屈,愛之深纔會責之切,孤王是對你有期許地。”自己都覺着這話太沒新意,便把後半句將來是要大用你的嚥了回去。
但公車商書還是很吃他這套地,聞言微微激動道:“卑…卑職,不會再讓王爺失望了。”
秦雷頷首嘉許道:“要硬挺起胸膛,這才能撐起南方的脊樑來!”說着微笑道:“從今往後,南方就是官府和復興衙門兩分天下了。官府負責管理政務,復興衙門則監督其具體執行。雖然會讓你們感到有些彆扭,但這纔是長治久安的不二法門。”
公車商書躬身道:“聽從王爺的安排。”其實是秦雷多慮了,這個年代的官員,本來就受世家大族的控制,現在能有機會與其二分天下,實在是不得了的好事,哪裡會不舒服呢。
等待的日子裡,秦雷也異常忙碌,他白日裡要考察臨近州府,晚上要了解聽取諜報局對南楚的報告,以爭取對這個國家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有個更深刻的瞭解。說來慚愧,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齊國身上,對於楚國,除了表面上的那些東西之外,其他幾乎一無所知。
所以必須全力準備。
又過了六天,秦雷便收到了京裡的情報。昭武帝和李太尉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只是命令鎮南軍全軍戒備,加強江上巡邏。卻沒有絲毫命令禁軍南下地意思。
當然,強力譴責南楚的無賴行徑,並要求禮送太子出境的的國書,也已經被八百里加急遞送到楚國,但能起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傻子也知道秦國不打算與南楚開戰了……若是鎮南軍能對付得了江對岸的諸烈,那滿腦子過江的伯賞老元帥。早就打過長江去,解放全楚國了,哪還用整天借酒澆愁啊。
而與此同時,南楚也傳來消息,景泰帝提出條件。要求西秦割讓襄陽府以南的十三個府,以換取太子爺的性命。
這條件過於離譜,除非太子爺是昭武帝他爹,否則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但南楚也沒有天真地以爲,昭武帝會爲了一個兒子答應這荒誕的要求,他們只不過是漫天要價,正等着大秦坐地還錢呢……
又過了六天。鷂鷹帶來最新的消息。皇帝陛下已經打發一個人數衆多的使節團日夜南下,以求通過和平磋商的方式。解決此次突發事件。毫不意外地,此次的正使正是英明神武的隆威郡王殿下。
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本來這活該大臣們去做。但在文彥博十幾年的打壓之下,除他之外,朝廷並沒有其它享有崇高國際聲譽的文臣。現在連他也去先帝那裡報道了,而新出爐的五大學士又鮮嫩無比,估計沒人買賬。一時間朝中竟無一人勝任。不得已。昭武帝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地兒子身上……畢竟是皇子嘛,身份地位勉強還可以撐住場面。
等啊等啊。幾乎在望穿秋水時,迤邐而來地使團終於趕到了襄陽,與秦雷這位正使匯合。當賢政殿大學士王安亭,與鴻臚寺正卿周葆鈞出現在他面前時,時間已經到了六月末。
在這長達一個多月的漫長等待中,秦雷地心情漸漸從火燒火燎變成了不急不躁。因爲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幾乎要錯過秋裡的軍演了……要知道這是出使,不是出征,那是要講究國際禮儀的,每天走多少裡、該在哪裡歇息,都是有講究的。
尤其是到了楚國之後,誰的地盤誰做主。該走該停,完全得聽人家的,要是在路上拖你兩三個月,那也得老老實實認了,不然還能咋地?
是以秦雷估計,八月能到南楚就不錯了。而太子爺現在奇貨可居,南楚也不可能把他當成接力棒,秦國人一到,就交出去。那蘑菇起來可就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了。
因而,他可以肯定,除非楚國現在就把太子爺喀嚓了,否則九月軍演是徹底沒指望了。
也就是說,他的美好規劃全部成了泡影,對未來地判斷,也頭一次混沌起來。
“走一步看一吧!”當石敢詢問他對策地時候,秦雷苦笑一聲道:“凡是豈能盡如人意呢?”說完提筆給京山營的三位統領寫信,囑咐他們好生操練隊伍,做好自行參加軍演地準備:
……若孤果真未歸,則由文宇統領三軍,皇甫兄與沈青弟輔佐,望三位齊心戮力,共創佳績。秦雷愧筆。昭武十八年六月三十日,秦雷帶領着秦國使節團,從襄陽出發,向大江邊行去。他將先與伯賞賽陽元帥一晤,並在鎮南軍的護衛下過江,去贖回被扣留的大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