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董學斌坐在辦公室裡看着一份市裡的經濟早報。
經濟報頭版下端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上,赫然寫着“大豐縣”三個字,內容是大豐縣那邊即將舉辦的招商會,規模不小,不僅國內客商齊聚,一些知名企業的股東甚至韓國的外商也被大豐縣請到了,招商會是歷峰歷縣長親自掛帥,從這個版面新聞的位置也能看出市裡的重視,這是在給大豐縣造勢。
我說歷峰前兩天去了北京呢!原來是爲了招商會!
董學斌擰擰眉頭,臉色有點不好看。
咚咚,有人敲門,姜海亮過來請示工作了。
“海亮,正好。”董學斌把報紙扔給他”“市經濟早報看了嗎?”
“還沒有。”姜海亮愣了一下,就接過報紙瞅了一眼,眉毛一跳,看了兩分鐘後臉就黑了,“市裡這是什麼意思?歷來縣裡的招商會都是後面幾版,前年咱們縣的招商會更是放在了最後一個版面,怎麼偏偏大豐縣給了頭版?而且大豐縣還剛剛打了咱們縣的臉!剛剛搶了咱們的項目!市裡就來了這麼一手?這是給誰看呢?這也太偏向了吧?怎麼他大豐縣是親孃生的,咱們縣就是後孃養的了?”
董學斌問,“大豐縣招商會歷來能簽約多少項目?”
“去年是六個。”姜海亮一沉吟,“總資金達到一個億以上。”
“咱們縣前年的招商會呢?”
姜海亮臉上劃小過一絲尷尬,“兩個項目,兩千萬。”還有句話沒有,兩個項目中的一個還是招商會前就訂好的簽約,所以算起來只有一個項目是招商會真正起到效果拉來的。
董學斌把報紙接過來抖了抖,低頭又看了一遍,怪不得市裡這麼偏向呢,大豐縣的招商能力比延臺縣強了太多,剛出了昨天的事今兒個市裡就給了這麼個頭版新聞,好像在說跟大豐縣比起來你們延臺縣無關緊要,人家搶了你們的項目也就搶了,撤了你們的官也就撤了,誰讓你們業務能力不行的!
董學斌知道市裡可能不是這個意思,但這個頭版卻不能不讓他這麼想,也同樣嗅出了些風聲。
市裡的態度有點過分了啊。
謝姐去市裡討說法,也不知怎麼樣了。
向〖書〗記曹〖書〗記他們跟市裡告了狀,也不知什麼結果了。
姜海亮走後,董學斌摸出手機想打一個問問,但一想到有了結果應該會有人告訴自己的”現在既然沒來電話,估摸是還沒信兒,想到這裡董學斌也放下了手機,看看錶,中午十二點了,便下樓開車,沒有跟食堂吃,算算好幾天沒看到虞美霞和小茜茜了,中午董學斌打算跟她們吃一頓。
凱美瑞穿過三條街,往華美小區駛去。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突然,路過那家彭克農的茶樓時”董學斌的車速下意識地慢了慢,他發現有一輛衛生局的車正停在被打了封條的茶樓門口,有個人正在將封條揭開,那圓臉老闆也在,幾人說了幾句什麼後,衛生局的人就繃着臉走了。圓臉老闆招呼了幾個服務生,打開門後居然準備正常營業了!
婁麼回事?
董學斌臉一下就沉了”上午才封的店這才過了幾個小時?開門營業?工商和消防的封條怎麼也沒了?
麻痹!打了我們延臺縣所有領導的臉!你他媽還敢開門營業?
董學斌一踩油門就追上了衛生局的車,猛然一打方向盤將車橫在了前面,生生將衛生局的車別住了。
碰,董學斌開門下車。
衛生局的一人臉上一惱,按下車窗就要罵人。
可旁邊一箇中年人認出了對方”趕忙拉了那人一把,“是招商局董局長!”
瘟神?那人嚇了一跳,幸虧沒罵人,趕快和旁邊幾人一起下車,“董局長。”
董學斌擡眼看看他們,“那個茶樓,誰讓你們拆封條的?”
其中一人苦笑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午就是我帶人封的,他們店面前頭的衛生狀況還行”可後面明顯不合格,但剛剛局裡領導下了指示”茶樓的罰款也交了,說讓我們撤了封,具體的我也……”
局裡指示的?
董學斌也知道他們應該沒這麼大膽子敢撤了向〖書〗記謝縣長都默許了的封條,於是一轉身上了車,擡手就給衛生局局長徐旭打了電話,徐旭這人董學斌在去財政局要錢的時候曾有過一些交道,他以前是個兒科醫生,性子很溫和,對人的態度也徐徐和和,給董學斌的印象還不錯。
“喂,老徐,我董學斌。”哦。董局長啊n”
董學斌開門見山道:“華美小區邊上的茶樓,上午不是剛封掉的嗎?衛生不合格吧?怎麼現在又給封條撤了?”
徐旭猶豫了一下,道:“工商和消防的封條也撤了。”
“……嗯?什麼意思?”
“不是我下的棒示,是縣裡,再多我就不清楚了。
徐旭並沒有多說,指示點了點,但也讓董學斌聽明白了。
這是縣領導下的令?上午剛封了茶樓,現在又自己打了自己的臉?什麼跟什麼啊!不對!裡面肯定有事!董學斌臉色陰沉變幻,吸了吸氣,他把車開到了馬路邊上停好,就要打電話給上面。
鈴鈴鈴,鈴鈴鈴,可胡思蓮的電話卻先打來了。
董學斌壓着火一接,“胡姐,茶樓那邊怎麼回事兒?封條…………”
“走向〖書〗記讓撤的。”
“向〖書〗記?爲什麼?上午不是還……”
胡思蓮語氣裡透着一股憤然的情緒,“剛纔,一個省領導的秘書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向〖書〗記那裡,也不知是省領導的意思還是那秘書的意思,反正在電話裡把向〖書〗記謝縣長和咱們縣點名批評了,說彭克農告狀到了省裡,說他在延臺縣的投資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報復,那秘書說省領導很重視,讓咱們縣要有大局觀,不能寒了投資商的心,不能給省裡抹黑,省領導的秘書都出面了,茶樓的事還有誰敢做文章?所以收了茶樓罰款以後,縣裡就讓人撤封條了。”
董學斌臉變了,“還不讓我們寒了投資商的心?這事兒是誰先寒了誰的心?他彭克農翻臉不認人!說話跟放屁一樣說改主意就改主意!我們還得顧忌他的想法?還得呵護他保護他?咱們上輩子欠他的啊!?”
“彭克農的手沒那麼長。”
“……嗯?”
“那個省領導,聽說跟歷峰沾一點親戚。”
歷嘲又他媽是大豐縣?我草你個大爺!
董學斌腦子呼地一下就熱了,好你個姓歷的!你車壞了,我好心好意從北京開車帶責你回來了,你先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又他媽恩將仇報地搶了我們的投資商,還通過市裡的關係伸手到了延臺縣搞風搞雨地撤了我的職,批評了我們縣的領導,現在呢?你他媽都回了大豐縣竟然還三番五次地插手我們縣執法辦公?用市裡壓完我們用省裡壓?你他媽要瘋啊!延臺縣是你們家的啊!?
董學斌惱道:“胡姐,茶樓我看過,後面的消防通道就不合格,這不是罰款就能解決的,想要整改至少也要半個月,在這期間要走出了事誰負責?怎麼着?他大豐縣還要干預咱們執法?他憑什麼!誰給他歷峰的權利?”
“省領導的秘書發了話,再不對咱們也得聽着。”
能說出這句話,顯然胡思蓮也對這事兒非常不滿。彭克農不可能夠上省領導,肯定是歷峰的手段,歷峰弄出這一手,未嘗沒有繼續再打延臺縣臉的意思,之前視頻假摔的事情讓他顏面大失,歷峰現在這是在藉着彭克農噁心他們!胡思蓮這次是真被氣壞了,你歷峰的手伸得也太長了吧?搶了我們的項目你還有理了?冤枉了我們的幹部你還有理了?你什麼人性啊!
電話裡一陣沉默,這事兒太窩火了!
幾秒鐘後,董學斌做了個深呼氣,強自冷靜了冷靜,“慧蘭縣長昨天去市裡了?回來了嗎?市裡什麼說法?”
一說起這個,胡思蓮臉色更是難看了,“市裡沒給說法!”
“沒給?什麼意思?”
“向〖書〗記和慧蘭縣長都跟市裡反應了這事兒,但市裡根本不當回事兒,尤其是分管招商的副市長,在他看來,投資項目落到哪裡也無所謂,反正都在汾州市,我從慧蘭縣長話裡理解的意思就是,大豐縣能從咱們縣搶到投資是他們工作做到位了,反正也沒正式籤合同,所以搶了也就搶了,市裡沒有這麼說,但我看就是這個意思,而且大豐縣正在籌劃招商會,已經快開始了,連市裡都很重視,我看經濟早報上頭版頭條就給他們造勢了,現在這種時期,大豐縣的招商工作比咱們縣重要,市裡當然更重視他們,所以就算大豐縣不講規矩,市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董學斌已經快爆了,“搶了就搶了!?”
“……歷縣長跟市裡的關係也不淺!”
歷峰!大豐縣!
你們丫這是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