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
晚,包廂裡。
見話題扯到了這次巡查組的事情上,杜鵑抿了口酒,開口道:“市裡領導怎麼樣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人家紀委的領導來都來了,我們也沒辦法,只有接待,然後配合他們到底下各個部門巡查,你們是沒看見,這次來的巡查三組的幾個領導,根本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我們縣,中午縣委書記帶着我們縣委縣政府辦公室的好多人過去迎接了,人家連車都沒有停,直接就開過去,當時我就在現場,那個尷尬啊,就不要再提了,當時孫書記那張臉都變了。”
一同學愣愣,“這麼強勢?”
杜鵑道:“何止啊,下午我們給紀委幾個領導打了電話,想要陪着他們巡查,再帶帶路什麼的,人家直接一句不用就給我們回了。”
“是不是哪兒惹着人家了?”
“對啊,可能是哪裡沒做好。”
“我覺得我們辦的挺周到的了。”杜鵑搖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誰讓人家是市紀委的領導呢,我們縣委書記和縣長都得客客氣氣地迎接去,都得給面子,我們底下人就更不敢說什麼了。”
董學斌苦笑一聲,沒插話。
那做生意的老劉道:“沒事兒,我看以後你們夫妻倆也能走到那一步,到時候就不是被人巡查了,而是巡查別人嘍。”
龐碩假謙虛道:“呵呵,我們倆啊,早着呢。”
杜鵑道:“是啊,這個都得慢兒慢兒熬資歷的,沒那麼簡單,中間還得一點兒錯都不能出,不然啊,嗨,不說了不說了。”
老劉道:“現在幹什麼都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一同學道:“等咱們都三四十歲了,纔算熬出頭哦。”
“沒錯,尤其是公務員,想熬到領導那個級別,起碼十年。”
“來來,不說這個了,喝酒吧,咱們聚在一起不容易,大家都乾一杯。”
喝過酒,一個人提議道:“對了,大家都一年多沒見了,都說說自己現在幹什麼行業吧?龐碩杜鵑就不說了,都知道了他們當官呢,呵呵。”
龐碩笑道:“我倆這都是小官兒,不值一提。”
老劉道:“我現在開一家小公司,給自己幹呢。”
又有人道:“我跟京城一家銀行。”
“銀行不錯啊,現在掙多少?”
“八九千吧,就是那麼回事兒。”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董學斌一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這些人混得好些都還行,月薪最少的都起碼有5000,當然京城那種地方的工資肯定比其他地方高一些,這裡得打個富裕,但總的來說還是不錯啊,嗯,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混得不好的,聚會什麼的人家也不會上趕着來了。
最後大家都說完了,也輪到董學斌了。
“學斌,你最近幹什麼呢?”一個以前跟董學斌關係還算不錯的女同學道。
董學斌不好說,笑道:“我就是瞎忙活,工資也沒你們高,四千多的樣子。”他的工資真是四千多,公務員工資高,但那也分地方的啊,比如京城或者部委那裡,最低級的公務員工資估計都和董學斌差不多了,但董學斌是在北河省,是在汾州市,這裡自然不能和京城跟中央相比。…,“其實也行了。”
“嗯,四千多不錯了。”
大家安慰了董學斌一句就沒再說什麼。
現在這種物質社會,同學會已經漸漸變了味道,大家一聽這裡就董學斌混得最差,心思也就淡了,更沒什麼人和他多說話了。董學斌倒是坐得很穩,喝着茶喝着酒,一點兒也沒把別人的態度往心裡去,他現在已經不是需要別人肯定和稱讚才能活下去的年紀了,對於這些東西,董學斌早都有些看透了,他今天過來就是想找找上學時的美好記憶,僅此而已了。
忽然,包廂門開了。
走進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並不是服務員,進來後就看看他們。
大家正說得高興呢,見進來一個人,老劉不禁蹙眉道:“幹什麼?”
龐碩一怔,馬上和杜鵑一起站起來,“喲,王主任,您怎麼來了?”
別人看不出來,董學斌還是從龐碩他們的表情讀出來了,能讓他倆這個模樣的,八成是縣委辦公室或者縣政府辦公室的主任吧?
王主任瞅瞅龐碩,淡淡道:“書記要跟市裡來的領導吃飯,不過今天包廂都被定了,沒地方了。”
龐碩頓時明白了,臉上有點不好看,“樓上總統套房和其他廳應該還有地方吧?”
王主任皺皺眉,“市裡來的領導不太喜歡張揚,那些地方不行,剛纔我看了看,這邊也就認識你們兩口子了,你們看能不能騰出一個地方來?換個其他包廂?”他瞥了眼桌上,“你們也快吃完了。”
杜鵑黑了臉,但也不好說什麼。
龐碩就更是如此了,縣委辦公室主任,這可是縣委常委,是他們的領導,更別說後面還有縣委書記發話了呢,加上他們宴請的肯定是市紀委領導,人家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們不走也得走了,這些人裡面,龐碩和杜鵑沒有一個能得罪得起的,跟人家面前,自己倆人這點級別什麼都不是。
王主任瞅着他們道:“你們騰一下地方?”
龐碩只好咬牙道:“行,我們這就走。”
“那行,不好意思了?”王主任假客氣了一句。
他們吃的好好的被人生生擠走,這是再噁心人不過的事兒了,他們幾個同學也都面色不太好,但是誰都知道縣委書記在這邊是一個什麼概念,見龐碩杜鵑都沒敢說什麼,大家也就不言聲了。
龐碩抱拳對大夥兒道:“今兒抱歉了,要不然先到這兒?”
“行。”
“我們也吃好了。”
“沒事,那走吧。”
王主任滿意地微微點頭,就要回去通知領導包廂準備好了。
可就在這時,一直都坐在角落的董學斌卻突然開口了,他老神在在地坐着,看着那王主任道:“你讓我們走我們就走啊?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