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夫人雖然給徐靜等人準備了休息的房間,但因爲要派人監視他們,而餘夫人手上的人手可想而知並不多,因此都是安排他們四個人一個房間。
徐靜和趙少華、柳扶月以及郭流雲一個房間,趙少華幾人經過了一晚上的顛簸和心靈衝擊,身心俱疲,回了房間後也沒再說話,簡單梳洗了一番便睡下了。
徐靜卻久久不能入睡。
徐雅挑釁的話她壓根沒放在心上,她只是工作習慣使然,在一個案子還沒結束時,不管是睡覺還是吃飯,都會下意識想着它罷了。
事實上,她已是大概勾勒出了殺害王五孃的兇犯畫像,只是還缺乏一些細節,無法具體知道誰是兇犯。
而且,她雖然可以通過一些客觀的線索,推斷出兇犯是誰,卻至今不知道王五娘在這個案子中的情感表現。
法醫是替死者說話的人,每個人死前,定然都會有許多來不及傳達給外界的話,那可能是他的冤屈,他的遺憾,又或者是他的痛苦。
那些情感不一定對找出兇犯有用,但對於瞭解死者本人、讓他死後得到真正的安寧,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徐靜不自覺地在牀上翻了個身子,暗歎一口氣。
只是如今的她無法光明正大地說要替王五娘驗屍。
出於法醫的直覺,她幾乎可以肯定,王五孃的屍體上,還隱藏着一些不爲世人所知的秘密。
在這種情況下,衆人便是能睡過去,也定然睡不沉。
第二天天剛亮,趙少華幾人就起來了,簡單梳洗後,便跟着分配給她們的僕從去吃早膳。
僕從帶着他們回到了昨晚去過的池子邊那塊空地上,那裡已是擺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擺着豐盛的早膳,桌子邊擺着十張杌子。
昨晚被擄進來的人,便是十個。
徐靜他們去到的時候,桌子旁已是坐了好幾個人,除了吳宥秉和他那兩個跟班,其他人都來齊了。
趙少華扯了扯嘴角,“看來大家都起得挺早啊。”
她的臉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顯然昨晚其實沒有睡好。
從在場衆人的臉色來看,昨晚睡得還算好的也就江二郎一人。
徐靜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早膳的種類可謂豐富,基本大楚朝常吃的早膳種類都有,但衆人顯然沒什麼心思品嚐美食。
沈枝意表情麻木地撕着一個饅頭,突然就哭了,“我們、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我昨晚偷聽到宅子裡的僕從說,官府和各大家族來了很多人,只是都不敢闖進來,如果、如果我們明天找不到真正的兇犯,是不是真的要死?”
所有人裡,她本來就是最沒有主見的一個,會最早崩潰也正常。
陳曦臉色鐵青,咬了咬脣道:“哭什麼哭?外面的人定然會想辦法救我們的!對了,你們、你們可有聽到那些僕從說,餘夫人對外傳了話,若有人想進來確認我們安危也可以,只要願意吃下她給的藥……”
看來負責他們那個房間的僕從比較多嘴,但從這裡的人對餘夫人的忠心程度來看,他們便是多嘴,也在餘夫人允許的範圍內。“有毛病吧!誰會願意自願吃下那種毒藥?”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句咒罵聲,卻是姍姍來遲的吳宥秉幾人。
趙少華昨天已是基本上和吳宥秉鬧翻了臉,即便兇犯不是他,王五孃的死也跟他脫不了干係,見他過來了,只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沒有給他一個正眼道:“餘夫人這個說法顯然在故意爲難人,只是爲了確認我們的安危,沒必要再搭一個人進來,何況那個人進來了也不一定能出去,何必呢。
但我們昨天要求外頭送進來的那些人,應該很快就能到。”
她說得是當初跟在吳宥秉身邊的僕從。
爲了以防萬一,趙少華昨晚在陳曦去找了餘夫人後,也去了一回,讓餘夫人把當初陳曦和沈枝意身邊的僕從也叫進來。
正兒八經的官員和世家大族的人跟地位低下的僕從自是不一樣的,外頭的人願意讓僕從進來,卻定然不會願意再搭一個跟他們同等分量的人進來。
一直沒說話的徐雅暗暗鬆了口氣。
主要是最開始被抓進來時,她誇下了海口,說她夫君定然會來救人。
雖然後面大家也沒指望她夫君來了,但如果餘夫人放出這句話後,有其他人的家屬不顧一切進了來,多少顯得她一開始的海口十分諷刺了。
要不進來,就都別進來。
徐靜則一直在安靜地吃着自己的早膳,心裡想着一會兒那些僕從進來後,要如何套他們的話。
就在這時,坐在她旁邊的趙少華一愣,突然揚聲道:“餘夫人!”
衆人一怔,連忙順着趙少華的眼神看了過去,就見不遠處的迴廊裡,好幾個人簇擁着餘夫人快步往前走去。
那顯然是在往大門的方向。
好幾個人如今已是成了驚弓之鳥,大夥兒互相對望了一眼,都猜不出餘夫人突然這般急切的原因是什麼。
只是,原因他們很快就知曉了。
就在他們吃完早膳,周圍的僕從把桌子上的鍋碗瓢盆都收起來後,餘夫人突然緩緩走了過來,她身後,分明多了一羣人,看穿着打扮,應該都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陳曦和吳宥秉立刻就認出來了,那是他們家裡的僕從!
而讓衆人更爲訝異的,是正和餘夫人並肩走在一起的男人。
卻見他俊顏端正,身姿挺拔,一雙墨色眼眸疏朗而淡然,便是走在這被重重限制着的宅邸裡,依然步伐平穩,彷彿走在朝堂上一般。
一旁的餘夫人眉眼間還帶着沒來得及消化的訝異,只是對着男人的態度顯然要比他們好上不少,神情也算平靜,正低聲跟他說着什麼。
趙少華率先脫口而出,“硯辭!你、你怎麼進來了?!”
隱藏在人羣中的徐靜也不禁訝異地看向他,卻見男人聽到聲音,眉眼微擡,彷彿有着某種感應一般,那幽深內斂的眸子直直地對上了徐靜的眼眸,微微一閃,便平靜地轉移了開去,看向趙少華道:“餘夫人要重審王五孃的案子,理應要有朝廷負責查案的官員在場,這個案子本該由大理寺負責,然而大理寺的人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剛好我就在附近,大理寺卿便遣人給我傳了話,拜託我替他們走上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