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淡淡一笑,道:“謝趙少夫人關心,放心,我有分寸。”
她是有了十拿九穩的把握才向江少夫人提出這些疑點的,只是她無法確定,這些針對江少夫人的陰謀嚴重到了什麼程度罷了。
靜丹很快就把她們帶到了一條寬敞明淨的迴廊裡,道:“這就是四娘子畫上畫的地方,沿着這條迴廊往前走再右拐,便是老夫人的住處了。老夫人一心吃齋唸佛,很早之前就搬到了香茗居,香茗居是我們淮陰侯府最僻靜的一個院子,小時候四娘子是跟着老夫人一起住的,這兩年才自己獨立了出來,小雪球在時,四娘子最愛帶着它在這條迴廊上玩,少夫人還時不時逗一逗小雪球呢。”
靜丹說着,眼神不禁有些黯然。
想當初,自家少夫人和四娘子的感情說不上十分親密,卻也是相處融洽的。
徐靜看了看四周圍的環境,就見迴廊旁邊是一個院子,院子裡種滿了花草,旁邊還有一座假山池子,因爲入了秋,樹上的葉子已是開始泛黃,但還沒到落葉紛紛的時候,這樣看過去,枝葉還是十分茂密,樹冠相連,遮天蔽日。
看了一會兒,徐靜問:“你說當年江少夫人目睹了小雪球死亡的慘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從這條路上走,那時候她去老夫人的院子,都是走哪條路?”
一般人家的媳婦每天都是要給長輩問安的,即便江少夫人是江家的娘子,也逃不過這件事。
靜丹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通往院子的開口,道:“少夫人都是從那個開口出去,沿着院子裡的石板路到老夫人的院子裡,如果不走這條路,就要繞到香茗居的後門進去,那幾乎繞了半個淮陰侯府呢。
只是院子裡的石板路到底不如迴廊的路平穩,有時候颳風下雨的,僕從又來不及清掃的話,地上到處都是殘花落葉不說,還很滑膩,走起來十分不便利,所以一般來說,大夥兒都不走那條路,都是經由迴廊到老夫人院子裡去。”
徐靜聞言,心中忽地電光火石一般。
假設四娘子畫那幅畫是有某種用意的,那會是什麼?純粹爲了噁心江少夫人的話,爲什麼她早不畫,晚不畫,偏偏要等到這時候才畫?
如果她的目的,不止是噁心江少夫人呢?不是爲了噁心她,便只有一個目的——想讓江少夫人回憶起當初親眼見到小雪球死亡的畫面!
當初江少夫人見到小雪球死亡的慘狀後,因爲心裡有疙瘩,不想走這條迴廊,假設這一次,江少夫人同樣因爲這個原因,不走這條迴廊,那她就只能像當初一樣,經由院子的石板路去老夫人的院子!
那條石板路上,有什麼!
徐靜突然一言不發地擡步,快速往院子裡去,趙少華和靜丹一愣,連忙滿頭霧水地跟了上去,“徐大夫,你去院子裡做什麼?”
徐靜卻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走到了院子裡的石板路上後,才發現,這條路兩邊的植被不是一般的多,各種古樹花草分佈左右,甚至顯得有些雜亂,一些樹木的枝丫已是長了出來,卻沒人修剪。
徐靜眉頭一皺,“淮陰侯府難道沒有專門負責院子園藝的花匠嗎?”
靜丹一愣,道:“自是有的,奴婢沒記錯的話,府上一共有六個花匠,每個花匠都有自己負責的一片區域。負責這片區域的花匠是夫人奶孃的兒子,他仗着和夫人的關係,平日裡時不時偷奸耍滑,夫人雖然知道這件事,但因着對自家奶孃的感情,以及那個花匠雖然有偷奸耍滑的時候,但慣會做表面功夫,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爲有一段時間,自家少夫人時常走這條路,靜丹才那麼清楚那個花匠的事。
徐靜伸出手碰了碰已是長了出來的枝丫,道:“再偷懶,也不能連長到了石板路上的枝丫都不修剪罷。”
這裡到底是在老夫人院子前頭,若這個花匠的工作粗糙到了這等地步,老夫人怎麼也會有意見罷。
靜丹微愣,這確實有些奇怪了。她搖頭道:“他的工作倒不至於粗糙到這等地步,應該是有什麼緣由,容奴婢找人問問……”
恰好這時候,迴廊上有一個侍婢經過,靜丹眼眸一亮,連忙朝她招手道:“巧兒姐,巧兒姐,剛好,我問問你,負責這片區域的劉大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樹枝都長到路上了都不修剪,方纔我帶我們少夫人的客人經過這裡時,客人的衣服都被勾到了。”
那名喚巧兒的侍婢停下腳步,看了徐靜和趙少華一眼,撇了撇嘴道:“那劉大這兩天告假了,說吃壞了肚子,原本說今天就能來上值了,誰料今早他派了人過來說他還拉得昏天黑地的,估計得再緩兩天。
夫人倒是想找人暫時替代他的工作,但劉大平日裡是什麼模樣,你清楚,旁的花匠都不怎麼願意接他的活。”
有些話她當着徐靜她們這兩個客人的面不好明說,但不妨礙徐靜她們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這劉大平日裡偷懶成性,盡做表面功夫,別人肉眼看不到的工作,他還不知道逃了多少,誰知道那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負責的區域爛到了什麼地步,其他花匠當然不願意蹚這趟渾水。
而淮陰侯夫人對劉大的情況定然是心知肚明的,也不好強行要求別的花匠接手劉大的活。
這就造成了劉大不在的這兩天,這片區域壓根沒人打理。
徐靜突然問:“劉大爲何吃壞肚子,你們知道嗎?”
那巧兒微愣,雖然覺得身爲客人問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但想到她們是江少夫人的客人,還是行了個禮,道:“奴婢也不知曉,娘子若是好奇,可以找跟劉大相熟的僕從問問。”
徐靜沒再說話,腦子快速思索着。
不對勁,這些事情雖然看着都是巧合,但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一條線,把這些事情都串聯在了一起。
江少夫人的風寒、被偷的簪子和髮釵,步搖上奇怪的甜香味、畫着小雪球的畫、突然告假的花匠……
徐靜腦中,忽地一閃,一聲不吭地踩進了兩邊的草叢裡,小心翼翼地撥開樹叢細細查看。
靜丹和趙少華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趙少華連忙道:“徐大夫,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
徐靜一邊左右查看一邊抽空道:“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想驗證一下……”
如果這邊沒有,那有可能在另一邊。
突然,她眼神一凜,盯着某處被層層疊疊的枝葉遮蓋了起來的地方,心跳一點一點加快。
找到了!
這果然是針對江少夫人的一場性質惡劣的……殺人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