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已是習慣了面前的女子時不時蹦出幾個他從沒聽過、但意思不算難懂的詞。
他走了過去,站在徐靜身旁看着紙上的表格,道:“官府的人也是這樣想的,每個死者被發現時,死亡時間最多的也不會超過兩天,其他時間裡,她必定是被兇犯藏在了某個地方。
而且,兇犯對死者施暴時,死者定會發出各種掙扎和慘叫的聲音,如果他的藏身之處附近有別的百姓,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聽到,所以我推測,他的藏身之處定然在一個比較偏僻、周圍沒什麼人的地方,或者那個地方能隔絕聲音,外面的人聽不到,例如地庫之類。”
“對,”徐靜點了點頭,指了指幾個死者被發現的地點,道:“而且,死者都是在郊外被發現的,然而她們失蹤的地點卻大多是在西京城內,只有第三個案子的陳麗麗,因爲她本來就住在城外的村子裡,所以是在城外失蹤的。
這說明,兇犯定然有某種交通工具,例如馬車或驢車,可以讓他十分方便地轉移死者。”
說着,徐靜看向蕭逸問:“我想知道,西京城平常的守衛對過往的車輛搜查力度如何?”
蕭逸道:“力度不會特別大,主要是檢查每個人手上的過所,如果是坐着代步工具來的,就會簡單查看一下車輛內部,畢竟西京城每天進出的百姓高達上萬人,即便西京東南西北各有兩個城門,也是一個巨大的工作量,每個人都仔細檢查的話,一天也檢查不了多少人。
除非是當官府戒嚴、或者西京城裡有什麼重要活動要舉行的時候,搜查的力度纔會大起來。”
徐靜想也是這樣,她看着蕭逸,道:“如果有人報官,說家裡有人失蹤了,會讓官府戒嚴嗎?”
蕭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道:“一般不會,每天報到官府的失蹤人口太多了,官府也需要時間去核查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失蹤了,而不是因爲什麼意外或只是一時疏忽找不到。除非是有什麼重要人物失蹤了,纔會讓官府立刻戒嚴。
如果你是想問微笑殺手這個案子的情況的話,官府從沒有因爲微笑殺手這個案子發佈過戒嚴令。”
也是。
畢竟微笑殺手的受害者大多都是家世平平的娘子,而且微笑殺手每個案子之間的間隔那麼長,很難讓人立刻把失蹤的女子和他扯上關係。
徐靜沉吟着道:“這樣說來,兇犯要想把死者運送到城外,難度不會太大,但要運一個死人出城,風險還是比較大的,我傾向於覺得,兇犯是在受害者還沒死的時候,就把她們帶出去了。”
蕭逸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那個所謂的安全屋在城外,兇犯是在城外對受害者施以暴行的?”
徐靜點頭道:“我是這樣想的,如果我是兇犯,就會這麼做。”
畢竟即便沒有戒嚴,城門口的兵士還是會例行進行搜查,萬一他們哪天心血來潮,搜得嚴了一些,把人搜出來就麻煩了。
這時候,如果他們搜出來的是一個活人,兇犯還有迴旋的餘地,如果是一具屍體,就直接完了。
“我還發現了一個讓我有些在意的點。”
徐靜突然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的毛筆,在紙上的空白處寫了四個數字——一、一、三、四、四。
蕭逸微愣,“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算出的死者實際掌控在兇犯手上的時間,是用死者的失蹤天數,減去她們被發現時仵作推斷的死亡時間得出來的。”
徐靜指了指第四個案子,道:“例如錢紅蓮這個受害者,她是七月二十六號那天失蹤,七月三十一號那天被發現的,仵作推斷她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兩天前,也就是說,她實際在兇犯手上的時間大概是四天。
從這幾個數字可以看出,兇犯在犯下頭兩個案子時,並沒有把受害者放在自己身邊太久,很可能是剛抓到受害者就立刻犯案,然後拋屍。
在他莫名失蹤了一年再出現後,他留着受害者的時間明顯長了不少。”蕭逸不自覺地盯着那幾個數字,道:“他失蹤一年後再出現犯下的案子,受害者身上的傷都比前兩個案子多,他留着受害者,可能是爲了折磨她們。”
徐靜卻抿了抿脣,“我也是這樣猜想的,但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便是要折磨受害者,需要留四天這麼久嗎?最要緊的是,他消失前後的行事作風,變化實在太大了,他消失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逸也不禁沉思了片刻,突然道:“今天我到刑部去了,交代了手底下的人羅列出所有如今城裡至少有一輛代步工具的人家。”
啊,這……
徐靜不禁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手下的人沒意見?”
雖然代步工具的價格不低,就是最便宜的驢車也不是普通人家買得起的,但西京最不缺的就是富貴人家,更別提西京人口衆多,要把至少有一輛代步工具的人家全都列出來,想想都頭疼。
蕭逸好笑地道:“就是普通的工作,會有什麼意見?先前大理寺的人也嘗試列過,只是因爲工作量比較大,他們做到一半沒做下去,我們繼續他們的工作往下做,也算是省了一點事。
現在沒有別的突破口,便是繁瑣也只能先試試。”
也是,雖然是“笨”方法,但在沒有突破口的情況下,也只能什麼都試試。
“我也已是交代了負責各個城門守衛事務的監門將,讓他們吩咐底下的人,這幾天見到出入城門的車馬都要重點排查。”
蕭逸繼續道:“雖然不排除兇犯已是犯了案,只是我們沒發現,但這回新的受害者遲遲沒有出現,也可能是他那邊出了什麼事,耽誤了他的計劃。”
徐靜眉頭微蹙。
又是一個“笨”方法。
若是一直找不到突破點,用這種大海撈針的方法,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破案。
徐靜想了想,突然從桌面上拿起了一張新的紙,用釘子釘在了木板空餘的地方,道:“我還有一個發現,兇犯拋屍的地點主要集中在西京的西邊,除了第四個案子的錢紅蓮是在北邊的法門寺附近發現的,其他死者被發現的地點都在西京的西邊。也就是說,兇犯一般是經由西邊的兩個城門出去拋屍的,這是他的習慣,還是有什麼原因?如果是習慣,錢紅蓮的屍體又爲什麼出現在北邊?”
卻見這張新的紙是西京以及附近區域的輿圖,上面把死者被發現的幾個地點都用紅色的墨水標註了出來。
蕭逸沒想到這女子已是想了這麼多,不由得帶了幾分感嘆看了她一眼,道:“按照你這麼說,目前的五個案子裡,也只有錢紅蓮是在七月份被殺死的,其他死者都是一月和二月間被殺死的,這其中也許也有什麼深意。”
每每跟她攜手破案,他都要感嘆一番,這等才能不去刑部或大理寺真真浪費了。
徐靜一拍手,立刻拿起毛筆把這個疑點記了下來,道:“兇手是個連環殺人犯,從他犯下的案子來看,他已是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和習慣,我認爲關於案子的每個細節都不是兇犯隨意決定的,定然有他的用意。
而這些用意,只要能參透一個,也許就能成爲這個案子的突破口!”
寫完後,徐靜盯着面前的幾張紙,眉頭緊蹙。
疑點雖然多,卻都十分分散且瑣碎,還缺乏一根線,把這些疑點都連起來。
她卻不知道這根線在哪裡,難道真的要等到下一個受害者出現,才能找到這根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