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徐靜點了點頭,淡聲道:“當然,如果是生性謹慎之人,也有可能會在有把握制服對方的情況下,也不敢冒一丁點風險,所以驗完屍後,我雖然有這方面的想法,卻還不能完全確定。
直到,我看到了一個讓我十分在意的場面……”
徐靜說着,微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場上那個纖瘦小巧的身影,道:“青雲,方纔你們三個在被押過來的時候,馮照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鞋子,你差點摔倒了是吧?”
青雲一怔,嗓音裡帶上了幾分不安道:“是……是的,但奴婢及時用手撐住了地面,所以沒有摔倒……”
“我記得,你差點摔倒的那個地方,地面是黃道磚鋪成的,黃道磚表面比較粗糙硬實,你的手掌這般突然地在地上擦了一下,定是會被擦傷,然而你站起來後,看都沒看自己的手,只輕輕地在裙子上擦了擦,爲什麼?一般人在感覺自己身上受了傷後,多少會看上一眼罷。”
青雲臉色微微一白,道:“奴婢……奴婢沒有傷得很重,而且,奴婢如今被當做嫌犯,完全沒有精力去在意手上那小小的傷……”
徐靜卻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揚聲道:“你不是沒精力在意,而是不敢去在意罷!因爲,你就是毒害樑國公並殺害了廖總管的真兇!在發現國公府裡的人沒有按照你的計劃,以爲廖總管就是兇犯那一刻起,你的心就亂了!可是如此?青雲!”
徐靜這番鏗鏘有力的話震的在場好幾個人都回不過神來。
青雲?竟然是他們以爲最不可能是兇犯的青雲!
岑夫人臉色青白,趙少華眼神微顫,忍不住道:“不可能罷!阿靜,你可是弄錯了?大伯母身邊這幾個侍婢每個都跟了大伯母至少有十年,她爲何要做這種事情!”
青雲眼眸微睜,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拼命磕頭道:“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沒有做任何背叛國公府的事情!奴婢……奴婢不知道徐娘子爲何說奴婢是兇犯,請夫人和蕭侍郎明察啊!奴婢六歲那年就進了國公府,在奴婢心裡,國公府就是奴婢的家,奴婢怎麼可能做出違背國公府利益的事情!”
那模樣,真真就是一個無故被人冤枉的無辜弱女子,那“咚咚咚”的磕頭聲聽得在場衆人都不由得於心不忍起來。
趙景明不禁看向徐靜,猶豫着道:“徐娘子,你確定青雲是兇犯嗎?雖然……兇犯是先打暈廖總管再殺害他的,但廖總管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打暈的,你看廖總管後腦勺那個傷口,兇犯的力氣顯然不小,怎麼可能是這種小娘子……”
“一個人的本性可以隱藏,她的真實身手自是也可以。”
徐靜的眼神卻始終定在不遠處的青雲身上,冷聲道:“我說了,兇犯這回顯然是有備而來,每一步都有着詳盡的計劃,爲了實現自己的計劃作出一些僞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青雲,你也不用再裝模作樣了,聽了我方纔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已是有了你就是兇犯的證據!”
趙景毅是在場的趙家人中最冷靜的,他看了徐靜一眼,道:“你說的證據,跟青雲摔倒後不看自己的手有關?”
說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了青雲,聲音也一下子冷了好幾度,“對了!在後來發現的麻繩兇器上,有一小片血跡,兇犯顯然在行兇的時候受了傷……”“沒錯。”
徐靜看着身子一下子僵了起來的青雲,道:“你雖然隱藏了自己的身手,但身形和男女間天然的力量差距卻沒法改變,要打暈廖總管並勒死他,對於男人來說也許只是一件要稍微費點力氣的事情,對你來說卻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氣。
在勒死廖總管的時候,你花了不少力氣罷,特別是勒到一半的時候,廖總管突然醒了過來開始掙扎,你又是緊張又是心慌,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被麻繩擦破了手心的皮膚,在麻繩的尾端留下了一小片血跡。
我猜,在你那麼使勁地勒緊麻繩的時候,留在你手心處的遠不止這些擦傷罷,這就是你不敢當着我們的面查看自己手心的原因!
青雲,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那你可敢把你的雙手展示給我們看!”
青雲從方纔起就一直維持着趴伏在地上的動作,身子微微顫抖,遲遲沒有迴應徐靜的話。
岑夫人深吸一口氣,厲聲道:“青雲,你是要自己伸出雙手,還是要我派人把你的手伸出來!”
青雲猛地一顫,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衆人都訝異地看着她,就見她突然挺直身子,伸出手,兩隻手心就這樣展現在了衆人面前!那上頭兩條已是變成了暗紅色的淤痕被她白皙的皮膚襯托得格外觸目驚心,上頭還有好幾處擦傷,仔細一看,那兩條深紅色的淤痕的形狀,分明就是麻繩上的花紋模樣!
她看着衆人不敢置信的表情,突然又哭又笑地道:“這樣,你們滿意了罷!沒錯,下毒的人是我,殺死廖總管的人也是我!我不後悔做了這些事情!我只是恨啊!爲什麼我沒能繼續潛伏下去,直到把你們趙家人全部殺光!”
她的眼神中透着近乎瘋狂的恨意,一旁的侍衛見狀,連忙跑到她身旁把她團團圍住,滿臉警惕地看着她。
岑夫人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爲何要這麼做!這麼多年來,我們趙家自認待你不薄……”
青雲滿懷恨意的眼神一下子投到了岑夫人身上,冷冷嗤笑道:“沒錯,你們對家裡的僕從確實算得上不錯,若我當真只是國公府的僕從,也許還真的會對你們感激涕零。然而,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忘記,我家就是被你們趙家毀掉的!我阿爹和幾個兄長都是死在趙雲峰手上!我阿孃知道我阿爹死後,當天便上吊自殺!我親眼看着我阿孃死在我面前,你要我怎麼不恨!怎麼不恨!
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爲我家裡人報仇!你可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嗎?!”
趙雲峰,便是樑國公的名字。
衆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趙景明回過神來,低吼道:“我阿爹怎麼可能會殺死你爹和你兄長!我阿爹向來是頂天立地、保家衛國的大將軍!”
想起先前他還認爲這女人是無辜的,他用錘子敲開自己腦袋的衝動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