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河是白楊村附近的一條河流,就在村尾靠近山林的地方,從村子裡走過去,也要差不多一盞茶時間。
白楊村附近就望子河一條河,村民打水、洗衣等事情都會在河邊完成,因此,白天的望子河邊總是十分熱鬧,但這裡畢竟離村子有一段距離,周圍又荒無人煙,到了晚上,便基本不會有人來這邊。
幾人匆匆往望子河那邊趕,眼見着就要到河邊了,不遠處,突然傳來“噗通”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衆人的心隨着這個聲音微微一跳,頓時都有了十分不好的預感,連忙加快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聲音傳來的地方,是在一座木橋附近。
那也是這附近離白楊村最近的一座橋。
橋兩邊的河面上,都長着一叢又一叢凌亂的、齊人高的水草,藉着淺淡的月光,他們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靠近對岸那片水草的河面上,還殘存着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其中一個男人忍不住驚恐道:“不會是小東子掉進去了吧?這麼冷的天,掉進水裡可是要死人的!”
另一個男人突然指向河對面一個高大的人影,“等等,河對面那個……不是姜大麼?!莫非是姜大把小東子丟進去的?!”
方纔提議來河邊找小東子的那個男人眉頭緊皺,突然深吸一口氣,就噗通一聲跳進了河裡。
嚴四一臉焦急,猛地咬了咬牙,也跟着跳了進去。
其他男人卻是一臉猶豫,天氣暖和的時候便算了,就像方纔那個男人說,這種天氣下水隨時會死人的,那畢竟不是自家孩兒,誰會沒事豁出自己的命去救?
其中一個男人似乎爲了打破這稍顯尷尬的氣氛,突然大聲道:“別乾站着等陳老三他們了!那個姜大好巧不巧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定然和這件事有關!我們快來幾個人把他抓過來!冤有頭債有主,等他跑了就來不及了!”
頓時,好幾個男人都齊聲響應,紛紛上了一旁的木橋,氣勢洶洶地往對岸走去。
徐靜和衛慕青一臉緊張地看着河面,只見水裡面的兩個男人潛入又浮出了水面好幾回後,那被叫做陳老三的男人終於找到了人!
他抱着懷裡軟綿綿的孩子快速游到了岸邊,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瑟瑟發抖道:“衛大夫,幸好你在這裡,麻煩你……你幫忙看看小東子……”
衛慕青已是撲了過去,快速地檢查起了小東子。
徐靜看到陳老三蒼白的臉色,皺眉道:“你快去換件衣服吧,這樣下去,你會失溫……你也會出事的。”
“不急,方……方纔,已是有人回去通知別的村民了,很快就會有人送衣服送來。”
聽到有東西落水的那一刻,便有跟他們同行的人快速掉頭回了村子裡,把這件事通知給別的人。
就在這時,衛慕青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小東子……已是沒氣了……”
陳老三和剛剛上了岸的嚴四頓時臉色一變。
徐靜快步走了過去,也快速檢查了小東子一番,心跳停止,無脈搏,瞳孔散大……
她抿了抿脣,突然利索地解開了孩子的衣服,在一衆人震驚的注視下,開始給孩子做起了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
衛慕青也有些怔然,在徐靜直接給孩子做人工呼吸時,更是眼眸猛地瞪大。
但大家還是有一定的辨別能力的,先前他們就聽說,這位徐娘子也是個大夫,因此能看出來,她在試圖對小東子進行搶救。
雖然這搶救方法,聞所未聞,頗有些讓人心驚。
徐靜拼命做了好一會兒心肺復甦,見這孩子都毫無動靜,心已是徹底涼了。
最後,她收回手,輕輕拉上了孩子的衣服,暗歎一口氣道:“這孩子,已是救不回來了……”
“東……東子!我的東子啊!”一旁已是披上了一條毛毯的嚴四突然撲了過來,痛哭流涕道:“你……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啊!可是有人害了你!姜大!可是你害了我的兒!”
說着,他突然猛地擡頭,瞪向了不遠處正被一羣大男人團團圍着的姜大。
姜大一雙黑沉沉的眼眸平靜異常,聲音低沉而沙啞,“不是我。”
他似乎很少開口說話,只是這麼三個字,就說得異常磕巴。
嚴四卻顯然不買他的賬,激動道:“那……那你怎會剛好站在河邊!而且東子落水的地方更靠近河對岸!那時候河對岸只有你一個人!我的東子絕不是那種會隨意輕生的孩子!定是你!”
其他人也紛紛道:“我們聽到落水聲跑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你站在河邊了,也不怪嚴四懷疑你!”
“誰知道我們過來前,你都做了什麼!”
“我瞅着東子這孩子也不是爲了一點小事就輕生的!孩子如今已是沒了,若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們怎麼也要替他討回一個公道!”
見一衆人越說越激動,姜大的眼神也越發沉厲,一字一字道:“我沒有,我也是聽到落水聲,過來看看。”
別說徐靜了,便連白楊村的人,也是頭一回聽他說這麼長的話。
只是村民們不買賬,他越是反常,就越是認爲他就是兇犯。
有幾個村民甚至高聲嚷嚷,“快!把他押送到府衙去!”
姜大聞言,一雙黑眸中突然兇光乍現,臉頰肌肉在瞬間緊繃了起來,一直暗暗觀察着他的徐靜暗道一聲不好,連忙開口道:“如今城門已是關了,要想去府衙擊鼓鳴冤,也得等到早上。
而且,我也認爲,這位姜郎君不是兇犯。”
一衆村民一怔,眉頭已是深深皺起,不滿道:“徐娘子,你怎麼知道,姜郎君不是兇犯,敢情你還會查案不成!”
“就是,何況你終歸不是我們村裡的人,我們村裡的事務,你一個外人無權插手!”
這樣的村子越是團結,便越是排外。
這也是他們執意認爲姜大是害死了小東子的兇犯的原因,因爲在他們心裡,姜大也是一個外人,而且是一個充滿了威脅的外人。
徐靜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不遠處,一個平靜微沉的女子嗓音突然響起,“徐娘子沒有資格插手村裡的事務,我總有資格了罷。”
衆人猛地轉頭,一臉訝異地看着慢慢走了過來的嚴慈,紛紛尊敬地喚了一聲,“嚴仙醫!”
嚴慈似有若無地看了不遠處的姜大一眼,走到了小東子的屍體旁,半蹲下身子低聲道:“要想爲這個可憐的孩子討回公道,僅憑着一腔怒氣可不行。若他是被人害死的,得找出真正害死他的人,他纔會真正安息。
徐娘子,方纔你說,你認爲姜大不是兇犯,我想聽聽你這麼說的原因。”
她雖然沒有正面提及過姜大,但徐靜哪裡看不出來,她在爲姜大說話。
她顯然也認爲,姜大不是真正的兇犯。
嚴慈跟這個姜大,到底是什麼關係?
徐靜靜默片刻,道:“因爲,小東子的真正死因,並不是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