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靜默片刻,淡聲道:“我本來就覺得,是王家的可能性不大。”
他把四家都徹查了一遍,不過是出於他一貫的謹慎考慮。
蕭禾輕笑一聲,“這般看來,寒食散這件事你也不是全無收穫,多少已是把王家查清楚了。”
“嗯。”
蕭逸眸色沉靜道:“雖然時間很短,但該查的人我都查了。何況如今的王家,並不難查。”
如今的王家,早就不是像以前那般的銅牆鐵壁了。
蕭禾看着他,道:“其實,早在從崔含那裡得知了,那股勢力跟四大家族有關,你心裡就有了一個最爲懷疑的選項了罷?”
蕭逸回望他,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半響,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江家。”
蕭禾淡淡一笑,提起茶壺滿上了蕭逸面前的茶盞,道:“既然你早就覺得江家嫌疑最大,卻竟然還敢讓表弟媳去跟江家扶持的醫館競爭,我真的不知道說你心大好,還是膽子太大好。”
一旁的徐靜也不由得垂眸沉思。
雖然她對四大家族的瞭解沒有他們深,但這些天,她也感覺到了,蕭逸對江家的關注尤其多。
如果江家當真是興王背後那股勢力,那江餘對她的態度,便實在耐人尋味了。
他們應該是敵人才對。
不過,自那次遇襲後,她便再沒有見過江餘。
那之後,江家派了人來,給她送了許多貴重的謝禮,徐靜怎麼推脫都沒用,便坦然收下了。
她這也不算是無功之祿,徐靜雖然說不上是多貪婪的人,但也沒有清高得別人硬要送過來的東西也不要。
聽說江家這幾天都在忙着舉辦江三孃的葬禮,這個年,是絕對無法好好過了。
兩個男人說着說着話,察覺徐靜一直沉默着,蕭禾不禁眉微揚道:“表弟媳莫非是怕了?”
徐靜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竟是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蕭逸轉頭看了看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然伸了過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擔心姑姑過於溺愛長笑,在晚膳前給他吃太多東西,你可要過去看看?”
徐靜看出了蕭逸有些話想對蕭禾說,便站了起來,道:“好,我過去看看。”
蕭逸一直看着徐靜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走遠了,才嗓音微沉道:“和廣明堂競爭這件事,是阿靜自己要求的,我並不希望束縛她,更不希望讓她覺得,與我成親讓她沒有以前自由。
先前,我都沒有後悔過讓她參與到這件事中,如今,我卻有些茫然了。”
蕭禾一怔。
他從小和蕭逸一起長大,這還是他第一回親口聽到他說自己茫然!
他眉頭微蹙,道:“你可是擔心阿靜會有危險?”
蕭逸默了默,眸色暗沉道:“這是其一。”
那天,在林子裡和江二郎見面那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這男人對阿靜有企圖。
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企圖。
那一瞬間,他心裡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恨不得就這麼把阿靜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他也震驚於自己心裡的獨佔欲什麼時候竟是變得如此濃厚,甚至無法忍受別人對阿靜的覬覦。
要不是他向來自制力好,只怕當天就會讓阿靜察覺到他心底裡的陰暗想法了。
蕭禾看了他一會兒,見他顯然沒有要說出“其二”的意思,無奈地輕笑一聲,道:“你這傢伙,自小心思就重,我勸你啊,心裡有什麼事都攤開來與阿靜說,阿靜這般聰慧,且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有什麼問題她都會願意好好與你一起解決的。
畢竟你和阿靜如今已是真夫妻了,兩夫妻過日子,你總是把自己的心思這般藏着掖着,小心阿靜會嫌你太沉悶。”
說着,蕭禾忍不住帶着幾分促狹道:“對了,你和阿靜,如今確實是真夫妻了罷?”
蕭逸:“……”
這問題,要他怎麼說?
作爲一手促成了他們這場婚事的人,蕭禾自然知曉他們這場婚事最開始是什麼性質,見狀不禁訝異道:“不會,你到如今,還沒讓阿靜真正點頭做你的夫人罷?”
蕭逸的臉色不禁微微沉了下來。
蕭禾哪裡見過蕭逸這般憋屈的樣子,訝異過後,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些天難得這般心情舒暢,笑完後,意味深長地道了句:“難怪,我看你與阿靜的相處,怎麼總有一股……慾求不滿的意味呢。”
蕭逸:“……”
要不是這裡是他家,又是大過年的,他定是要把這廝踹出大門。
晚上吃完晚膳後,天色已是很晚了,蕭逸和徐靜婉拒了蕭沐雨讓他們留宿一晚的建議,上了馬車往家裡去。
蕭懷安今天跟幾個表兄表姐瘋玩了一晚上,上了馬車沒多久,就靠在了徐靜懷裡睡得昏天黑地了。
徐靜低頭理了理他有些凌亂的髮絲,笑着道:“難怪說過年時最快樂的總是孩子,我看這小傢伙再這樣瘋下去,過完年後只怕連自己家門往哪邊開都忘了。”
蕭逸眸色柔和地看着徐靜懷裡的小不點,道:“小孩子活潑一些好,長笑剛來我這裡時,我時常盼着他能像別的孩子那般活潑。”
徐靜突然想到了什麼,擡頭看着他道:“方纔姑姑說,你小時候可沒有現在這麼沉穩,調皮得跟只猴兒似的,長笑都比不上你一半呢。”
“姑姑就愛說這些。”
蕭逸無奈地勾了勾嘴角,突然伸出手,道:“你一直抱着長笑可累?接下來換我抱吧。”
雖然他們是坐着的,但徐靜的手要一直擡起來託着長笑的腦袋,久了還是很累的。
有人帶孩子,徐靜何樂而不爲,立刻揚了揚眉,小心翼翼地把小不點轉移到了蕭逸懷裡。
溫暖的車廂裡,兩人相對而坐,暖黃色的燭火隨着馬車的顛簸微微搖曳,小小的車廂彷彿自成一個空間,隔絕了外頭的喧囂和熱鬧。
徐靜看着蕭逸輕手輕腳但動作堪稱熟練地抱着蕭懷安,眼角微彎道:“我先前聽少華說,過年時京裡的夜市往往十分熱鬧,明天晚上沒有別的事,咱們便帶着長笑去夜市裡逛逛可好?
說起來,姑姑方纔也說,你小時候逢年過節時可愛逛夜市了,一到夜市上就跟猴兒出了籠子似的,她和你阿孃怎麼都抓不住你,總怕把你弄丟了,倒是蕭禾的性子跟現在變化不大,比當時的你沉穩多了……”
頓了頓,她看向蕭逸,道:“硯辭,你可介意我說你阿孃?若你介意,我便不說了。”
很多事情,雖然蕭逸沒說,但她還是有所察覺的。
例如蕭逸從來不會主動提起他爹孃,又例如,他阿孃只怕早就沒了,而且他阿孃去世的背後,很可能有着一段不太美好的故事,因此蕭逸向來不願意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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