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連忙往旁邊讓了讓,道:“章刺史不必如此,何況我說的矛盾點,只是我自己的感覺,不一定就是對的。
你們可記得,方纔,幾乎每個人都說了,王妃那天,心情很好。”
宋輕雲一愣,道:“對,除了雙瑞,其他人都這麼說,而且他們都說,王妃心情這麼好,是因爲她很快就能見到西京的親人了……”
“沒錯,可是,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說法很奇怪?”
徐靜淡聲道:“畢竟,凌王一行人這次回京,不是回去探親的,更甚者,他們回去的原因,不但不體面,還十分敏感而危險。”
宋輕雲和章刺史均是一震。
章刺史作爲官場老油條,嗅覺到底要敏銳一些,“嘶”了一聲道:“對啊!聖上這回,是……因爲江家謀反的事把凌王他們叫回去的,不管凌王實際上有沒有這個意向,在大部分人眼中,他跟江家就是一夥的!
這種情況下,只要是還想在朝廷裡混的人,誰敢接近他們?”
即便是周家,凌王妃的孃家,在這種情況下,也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和他們親近的啊!
應該說,周家現在只怕正處於水深火熱中,拼命想着怎麼向聖上表忠心呢!
凌王妃也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娘子,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此這般,她又怎麼可能會因爲即將能見到親人,高興成這個樣子?
愁苦憤恨還差不多!
以章刺史的閱歷,他應該是能想到這一點的,但同時三個人都是一樣的說辭,他可能被繞進去了。
徐靜見他們反應過來了,淡聲道:“凌王和凌王太妃對他們上京這件事的態度纔是正常的,他們知道那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無可奈何,無法選擇,只能儘量放寬自己的心情。”
宋輕雲眉頭緊皺,道:“這樣說的話,難道……冬陽、魯嬤嬤和方側妃……都說謊了?”
徐靜靜默片刻,道:“有兩種可能,一是,凌王妃那天確實很高興,但她高興是因爲別的原因,二是……她們確實說謊了。”
衆人都只覺得心裡微微一沉。
她們爲什麼會說謊?除了兇犯和幫兇,又有誰會說謊?
只是,若她們當真是一夥的,這搭配也太怪異了罷。
冬陽和魯嬤嬤便算了,她們都是在凌王太妃身邊當值的,平日裡也多有接觸,她們是一夥的還說得通。
但方側妃,跟她們似乎是兩個畫風啊。
最重要的是……
宋輕雲突然輕聲道:“如果兇犯真的在她們之中,那她們爲什麼……要殺死那麼多人?
何況,她們不是同時進到凌王妃的房間裡的,真正的兇犯,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這幾個人都不像是能殺人的樣子啊!
徐靜卻道:“兇犯是誰,我心裡已是有一些眉目了,但……兇犯殺人的目的,我暫時還不清楚。”
其他人立刻緊緊盯着徐靜,一臉求知若渴的表情。
徐靜忍不住好笑道:“兇犯是誰,我如今也不過是猜測,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並且,我還沒找到可以指認他的證據。
在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之前,我就先不說了,免得我的推斷是錯的,還帶歪了你們。”
衆人都不禁一臉失望。
章刺史只是失望了一會兒,便又打起了精神,搖了搖頭感嘆道:“不愧是徐娘子,不過是見了那幾個嫌犯一面,竟然就有了這麼多發現,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吶。
我這回只怕是只能給徐娘子打打下手了,徐娘子有什麼需要調查的,儘管開口,我立刻派人去做。”
這章刺史品性還不錯,心胸寬廣,沒有因爲她搶了他的風頭,便斤斤計較。
不過,徐靜也知道,這是因爲她先前已是有一定的名氣了,且是聖上親自派她過來的,章刺史才能這麼快接受她。
她笑看了章刺史一眼,道:“章刺史過獎了,接下來調查的事情,確實要章刺史親自出馬纔好。”
說着,她細細地把要他查的事情說了。
章刺史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立刻站了起來,作了個揖道:“好,我現在就派人去調查方纔徐娘子說的事情,只是,這隻怕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徐靜點了點頭,道:“無妨,反正我已是做好了這個案子不會那麼快就破案的準備。”
章刺史和他們告辭,轉身去做事後,徐靜小小地伸了個懶腰,淡淡一笑道:“接下來,就要等章刺史的調查結果了,章刺史說,他已是替我們在滿月樓裡準備了幾個房間,大家先去休息一下罷。”
他們昨晚是連夜來新州的,來了後,又連續調查了一早上,他們不累,徐靜也累了。
宋輕雲卻從方纔聽完徐靜的話後,就有些走神,聞言,只是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
她記起了過來的時候,阿靜說的,兇犯定是用了非常規的手法藏起了那幾個人頭。
她似乎猜到,兇犯把那幾個失蹤的人頭藏在了哪裡了……
徐靜的房間被安排在了二樓,陳虎他們的房間則在一樓。
三樓都是貴賓房,二樓的房間沒有三樓豪華,但也是上房。
徐靜對睡覺的地方不怎麼挑剔,一覺睡到了下午,起來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是有些暗了。
她有些恍惚地坐在牀上,突然就想起了蕭逸。
他如今,已是去到前線紮營了罷。
也不知道,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收到那封家書,她其實很高興,只是高興過後,便是一種淡淡的、說不出的空虛。
就如同現在,感覺心裡似乎空了一塊。
徐靜暗歎一口氣,下牀穿鞋,一邊穿一邊忍不住想,這次的案子爲什麼不能再複雜一些呢?
再複雜一些,她可能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春陽走了進來,輕聲道:“夫人醒了?晚膳已是備好了,夫人是想在房間裡吃,還是去大堂吃?”
徐靜想着被分在了一樓的房間的宋輕雲,道:“去大堂吃吧,把宋二孃也一起叫來,我和她一起吃。”
“是。”
另一邊,彭州外的前線戰場。
蕭逸正一身鎧甲,負手站在營帳裡,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沙盤,眉頭微鎖,臉色一片肅穆。
突然,營帳外傳來趙景軒的聲音,“硯辭,咱們派去關外的人回來了,如你所料,江家果然派了人去聯繫關外的幾個異族!”
趙景軒也懶得跟他客氣什麼,直接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嗓音微冷道:“而且,幾個大族的首領都已是接見了他們派過去的使者,那幾個大族的兵力這幾天也有異動,應該很快就會有所行動,我們來不及阻止了。
江家那羣小人,定是在逃離西京前,便已是派了人去跟他們聯繫,也不怕與虎謀皮!”
蕭逸擡眸看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幾面紅色棋子,插在了邊關的幾個州鎮上,淡聲道:“他們怕什麼,他們若是再不拼一把,便連與虎謀皮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過,即便那幾個異族有動靜,問題也不大,崔含和寧元傑已是在邊境幾個關口布置好了兵力,撐上一時半會兒沒問題。”
說着,他又拿起一面紅色棋子,眸中悄然掠過一抹戾氣,插在了益州的地界上,冷聲道:“而我們則是要趁這時候,儘快攻進益州,直接擒賊先擒王。”
趙景軒看着面前的沙盤,道:“幸好你和阿爹事先猜到了他們會與異族合作,若是等到異族大舉進攻,我們才反應過來,定是會落於下乘。
只是,這樣一來,崔含和寧元傑的兵力就沒法過來與我們匯合,以我們現有的兵力,頂多剛剛與那羣逆賊持平。
這場仗,不好打。”
說着,便連生性樂觀的他,臉色也忍不住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