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揮手歡送穆翎離去,謝安瀾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東西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一回頭,就看到沈含雙帶着人從茶樓裡走了出來,不由得有些尷尬地對她笑了一笑,也迅速的準備遁走了。
“謝公子。”不等謝安瀾轉身,沈含雙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謝安瀾聳聳肩在心裡嘆了口氣,笑容淡定從容,“沈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沈含雙沉吟了一下,道:“含雙有些話想要請教謝公子。”
謝安瀾心中狂汗:姑娘,就算穆翎拒絕了你你也不用如此自暴自棄啊。你可是一個還沒訂婚雲英未嫁的姑娘的,你這樣當街接二連三的約男子,真的不太好啊。謝安瀾有些爲難,沈含雙微微蹙眉,“謝公子不肯?”
謝安瀾正思索着該怎麼說話,卻被人從身後拉了一把。
“你在這裡做什麼?”陸離的聲音從身後淡淡傳來。謝安瀾從容不迫的轉身,臉上沒有半點驚嚇之色,“呃,剛剛跟一個朋友喝茶。然後……”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沈含雙,繼續斟酌用詞。
陸離身後還跟着幾個面熟的人。曹修文,還有…言希和趙煥。原來這兩位也已經到了京城,不過倒是沒有到陸家找陸離,看來是約在外面了。謝安瀾認識曹修文三人,但是曹修文三人卻不認識她。曹修文挑眉道:“陸兄,這位公子是?”其實曹修文更想問的是這位小公子剛纔好像在跟京城第一美人說話。陸離什麼時候認識跟沈家扯得上關係的人了?
陸離淡定地道:“謝無衣,我來上雍的路上結識的。嘉州人士。”
曹修文挑眉笑道:“原來是無衣公子,久仰大名。”
“久仰?”謝安瀾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曹修文久仰她什麼?
曹修文笑道:“京城裡可都傳遍了,無衣公子是穆家大公子的救命恩人。穆大公子可是當着穆家那兩個少爺小姐說了,無衣公子纔是他的兄弟,那兩個,什麼都不是。”
“……”不知不覺間被人拉了一身仇恨的感覺。
陸離又向謝安瀾介紹了言希和趙煥曹修文三人,大家互相見過算是認識了。雖然這幾位都是讀書人,不過謝安瀾看着年紀比他們還要小好幾歲,人也長得清雋斯文,即便不是讀書人也很難引起別人的厭惡。更何況曹修文三人對陸離都有些瞭解,陸離能夠結交的人自然不會是什麼不學無術的紈絝。
可憐這幾位不知道,如果是從科舉文章這方面來論的話,謝安瀾還當真稱得上是不學無術。
“可還有事?沒事就一起走吧。”陸離沉聲道,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看那位第一美人一眼。當然,陸離這樣的態度並不能算錯,畢竟謙謙君子盯着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看纔是真正的失禮。但是卻又難免給人幾分沒將沈含雙看在眼裡的感覺,讓人覺得略有些不爽。
曹修文和言希三個雖然也都爲沈含雙的容貌感到驚豔,但是大家都是君子何況之前還已經見過跟沈含雙容貌不相上下謝安瀾,倒也沒有失態。都是看過一眼就立刻移開了。
謝安瀾正愁沒有藉口脫身,聽了陸離的話自然是大喜,連忙道:“好啊,正好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
“走吧。”陸離微微點頭,謝安瀾心情愉悅地朝着沈含雙揮揮手,“沈小姐,抱歉啊,我還有事兒,告辭。”根本不跟沈含雙說話的機會,拽着陸離就飛快地往前走。只留下沈含雙站在茶樓門口,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等到了沈含雙看不到的地方,謝安瀾才放開陸離嘆氣道:“幸好你來了。”
果然還是陸離少年更加靠譜一些,穆翎那個混蛋就只會拉朋友當墊背的。
跟在他們身後的曹修文忍不住笑道:“沈含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別人求還求不到她親自垂青說一句話呢。無衣公子怎麼倒像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這若是傳出去,京城裡不知道多少名門公子想要找你算賬呢。”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第一美人垂青的可不是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曹修文當然也聽說過沈含雙和穆翎那點傳聞,挑眉道:“方纔,無衣公子是跟穆家大公子在一起?”
謝安瀾無奈地聳了聳肩,“不然我怎麼有機會入沈小姐的眼呢。曹公子還有兩位年長我幾歲,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曹修文點頭笑道:“無衣是個爽快人,如此,在下就厚顏居大,叫你一聲無衣了。陸兄說你獨自一人在京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讓人到御史府說一聲。”
謝安瀾拱手笑道:“那就多謝曹兄了。”
等到他們說完了,陸離方纔開口道:“時間不早了,去吃飯吧。就當是給望安兄和子明兄洗塵。”
言希和趙煥也不客氣,趙煥笑道:“那就多謝陸兄和曹兄了。”於是,一行人移駕到翠華樓吃飯。雖然剛剛發生過郡主跳樓的事情,但是卻並沒有怎麼影響翠華樓的生意。甚至還有不少才子文人爲了憑弔朔陽郡主,專程前來。
翠華樓中的廚子據說都是宮中出來的御賜,味道十分不錯。謝安瀾素來喜好美食,也覺得雖然比起言醉歡和靈武寺的老和尚還略有些不如,但是御廚到底是御廚,菜餚的味道還是頗有可圈可點之處的。不過皇族的產業,價格略貴就是了。
進了翠華樓坐下,一邊喝着茶一邊等着猜上來。謝安瀾問道:“言兄和趙兄剛到京城,可尋好落腳之處了?”
言希和趙煥合租了一個小院,雖然比起之前謝安瀾和陸離的院子簡陋了一些,不過會試成績還沒定下來只是暫住倒也無妨。兩人合租既能省些銀兩,又可以互相作伴交流學問,倒是十分不錯。
謝安瀾想了想,倒是距離她的謝府不算太遠。
那謝宅除了剛到京城的時候住了幾天,平時謝安瀾倒是極少過去。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將之處理掉,她既然要用謝無衣這個身份,自然也需要有個落腳處。而且之後謝文等人肯定也是要來的,到時候她也就不缺人用了,那個宅子也會熱鬧起來。
算起來,來到京城也不過一個月,她竟然已經換了兩次住處了。想要有一個穩定的家果然不是一見容易的事情啊。
陸離淡然道:“我那邊的宅子還空着,若是不便你們也可以搬過去。”趙煥倒是不用擔心,言希卻是個實打實的大少爺。什麼都不會做的那種,赴京趕考身邊一般也就帶着一兩個書童下或者穩重的老僕,要伺候言希這個大少爺只怕夠嗆。
言希當然也知道陸離這話是對他說得,輕哼一聲道:“子明能受得了,本公子有什麼不行的?”
陸離也不在意,淡定的喝茶。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麼。想要入朝爲官,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平步青雲一路順暢無憂,要是運氣差點,被分到個什麼窮鄉僻壤當個芝麻小官,可比在京城暫住一段日子沒人伺候辛苦多了。
很快便有侍女送上了就差,翠華樓有京城第一的名號自然不是虛傳的。不止是言希和趙煥,就是曹修文也讚不絕口。陸離吃的也比平常多了一些,陸離平時極少表現出對什麼東西的喜惡,彷彿無論給他什麼東西在他眼裡也都是一樣的一般。但是謝安瀾觀察入微,卻知道陸離其實是個相當挑剔的人。只是他挑剔的同時更擅長忍耐,於是尋常人也就很難察覺到他的挑剔了。
同窗相聚自然是不能不喝酒的,謝安瀾也能喝上一些,不過她對這個年代的酒沒什麼愛好,便只是淺酌了兩杯。
喝着酒,原本還有幾分生疏的氣氛也跟着熱絡起來。言希和趙煥說起了他們離開泉州之後發生的事情,其中林青書當然是佔了大頭。提起林青書,言希的氣就有些不順。他生性有幾分高傲,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物。
原本林青書跟陸離相交的時候,言希看着他的才華還能高看他一眼。誰知道陸離突然開竅了變得厲害起來之後,林青書這個曾經的陸離的好友卻反倒是跟陸暉走得近了。等到林青書一人引得陸家和李家都丟了不小的臉之後,言希就更加厭惡他了。
原本當他是個有些才華的清高讀書人,原來卻也是個趨炎附勢專營苟利之徒。若不是陸離突然的變化引起了陸暉的警惕,只怕林青書還沒有機會巴結上陸暉。可惜林青書的眼光顯然不太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陸離將來的路絕對要比陸暉遠得多。不過,以林青書的身份和家世,能因此而娶了陸蕎,成爲陸家的女婿就已經是賺了。
“陸兄可見過林青書了?”言希問道,清俊年輕的臉上帶着幾分譏誚,當然這不是針對陸離的。
陸離淡然搖頭,雖然陸家已經到京城幾天了,但是陸離確實是沒有見過林青書。只聽說陸聞吩咐人收拾了陸府一個偏僻安靜的院子給林青書讀書。陸聞不待見這個未來女婿,整個陸家的下人自然也不會對他多客氣尊重。陸離更是早就已經將這個昔日“故友”拋到了腦後。
謝安瀾倒是不遠不近的看過一眼,也沒說話。不過這個問題她現在的身份自然是不好回答的。
於是,她有些好奇地問道:“言大哥很討厭這個林公子麼?”
謝無衣看着年齡小,長得又十分無害。被他叫一聲大哥言希的臉色倒是緩了幾分,輕哼了一聲才道:“無衣若是遇到他,可千萬不要跟這種人深交。”其實朋友間性情不投或者想法不一樣分道揚鑣另外結交跟自己想法一樣的朋友並沒有什麼大錯。但是林青書之前在陸聞壽辰上的表現卻讓言希覺得林青書是藉着和陸離這層關係去討好陸暉的。幸好陸離自己也不怎麼在意,否則被自己好友背叛,陸離還不知道怎麼難過呢。
這就像是,趙煥是自己的好友,卻轉身去討好自己的敵人,然後藉着好友的身份踩他以取悅敵人。言希表示,趙煥要是敢像林青書一樣,他一定要揍得他媽都認不出來。
曹修文以前也跟他們在同一個書院唸書,自然也是認識林青書。聽了言希和趙煥的話,也跟着點頭道:“言兄說得是,道不同不相爲謀,這種人早些離了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五人很快就將這個話題拋開了,曹修文想起一事問道:“陸兄,聽說你跟雍州陸家的關係有些不好?”
陸離微微挑眉,似在問何出此言?
曹修文搖頭道:“倒不是陸家說什麼,你也知道泉州這次赴京高考的舉子除了我們,大約還有七八位。這幾日大家都陸續到了京城,都是同鄉有事便會一起聚聚。是聽人說起的。陸兄…這些聚會應該都沒有去參加吧?我聽說陸家大公子和那位林公子倒是每次必到的。”
其實曹修文也沒怎麼去過,認真說他算是上雍的舉子而不是泉州的。不過他爹是泉州知府,消息自然靈通一些,也有不少同窗到了京城之後會上門拜訪。
言希道:“眼看會試將近,他們倒是有這個閒情逸致。”
趙煥無奈地笑道:“言兄,咱們現在不也…。”是在聚會麼?都是一樣的吃飯喝酒喝茶,說小道消息和八卦,誰跟誰不一樣。
言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倒是陸離微微點頭道:“言望安說得不錯,有什麼事還是等會試過後再說吧。至於我跟陸家,原本就沒什麼可說的。這些日子曹兄陪我拜訪了一些前輩和學子,我整理了一些心得,你們誰有空要看?”
“還有這好東西?”言希眼睛一亮,毫不客氣,“我要!”
“那就多謝陸兄了。”趙煥笑容溫文爾雅,嘴上卻一點兒也不謙虛。
就連曹修文都興致勃勃,“這個確實比傳別人的小道消息重要,陸兄,勞駕給我也一份。”
陸離擡手按了按眉心,道:“明天到我家來吧?”
這個家,指的自然不是陸府,而是陸離和謝安瀾之前所住的小院。
其實,跟他們比起來陸離也是沒有參加過會試的。算起來還是連續好幾代家中都出過進士的曹修文更有經驗一些,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曹修文三人就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有志一同的覺得陸離拿出來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一場洗塵宴吃得賓主盡歡,從翠華樓出來謝安瀾並沒有跟陸離一起回去。而是跟四人拱手道別,表示自己該回家去了。她要先找個地方換裝,才能回陸家去啊。
陸離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先跟曹修文三人一起離開。
回到陸家,纔剛進門芸蘿就立刻迎了上來。
“少夫人,你總算回來了。”芸蘿急切地道。
謝安瀾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出什麼事兒了?”
芸蘿跺腳道:“二小姐剛纔跑到晨風苑來,發現少夫人不在就鬧了起來,鬧到夫人那裡去了。”
謝安瀾不以爲然,“多大點事兒。”
果然,說話間陸夫人院裡的兩個丫頭已經過來了。兩人是從泉州跟回來的,對謝安瀾倒是還算客氣,“四少夫人,夫人請您回來了就過去一趟。”
謝安瀾聳聳肩表示,走吧。
芸蘿看看那兩個丫頭,也跟在謝安瀾身後往陸夫人的主院而去了。
一路上,芸蘿還不忘將今天謝安瀾出門之後的事情低聲說了一遍。
原本謝安瀾和陸離出門之後,芸蘿便如往常一邊照看着西西一邊練字。正好西西也是在啓蒙,謝安瀾就乾脆省事兩個人一起教了。於是陸蕎闖進晨風苑的時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正坐在院中的石桌邊上寫字呢。
陸蕎討厭謝安瀾,又恨陸離如今對自己的冷淡不理不睬,看到一個小鬼一個丫頭居然坐着練字,立刻就上前來找麻煩。芸蘿跟着謝安瀾這些日子,性子倒是變得強硬了不少,哪裡能讓她欺負一個小孩子,兩人就吵了起來。
不過吵架並不是陸蕎的強項,無理取鬧纔是。在晨風苑陸蕎自然是佔不到什麼便宜,西西可是在老爺跟前過了明路的四公子和少夫人的養女。陸離和謝安瀾的脾氣也讓晨風苑的這些下人們不敢怠慢。於是落了下方的陸蕎一怒之下就鬧到了陸夫人那裡,說謝安瀾不守規矩到處亂跑。陸夫人這幾天正爲了陸暉的事情窩了滿肚子的火,而且謝安瀾出門確實是沒有向她稟告過。當下便沉下了臉讓人去門口看着,謝安瀾一回來立刻去見她。
謝安瀾很是無語,多大點事兒啊真是吃飽了撐得。
“西西沒有嚇到吧?”謝安瀾有些擔心,西西這孩子總覺得性格太過內向靦腆了一些。作爲女孩子這樣的性格都吃虧,更何況還是個男孩子。
芸蘿笑道:“少夫人放心便是了,西西小姐沒有被嚇到。”芸蘿覺得西西這個小娃娃很有趣,平時好像很害羞很靦腆,所以少夫人和她總是擔心西西在外面吃虧。但是真的有事的時候卻從來不哭鬧。少夫人在的時候還好,少夫人不在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芸蘿覺得板着一張笑臉面部表情的西西其實更像四少爺。
“那就好。”聽說西西沒事,謝安瀾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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