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整個陸府就熱鬧起來了。雖然壽宴是在傍晚時分,但是一大早陸府就已經喧鬧嘈雜起來。處處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大門口也早就安排了人準備迎接賓客。來得早的都不會是有什麼重要身份,何況謝安瀾是庶子媳婦,也輪不到她在大門口迎接賓客,倒是樂得輕鬆自在。
於是一大早謝安瀾照例去給陸夫人請安,毫無意外的沒有得到陸夫人的好臉色之後就悠悠然的去了客院探望父親去了。
謝秀才的臉色倒是比昨天好了許多,只是眉宇間依然有些憂愁。見到女兒沉默地半晌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道:“瀾兒,將你嫁入陸家…這兩年委屈你了。”
謝安瀾笑道:“爹爹說得什麼話,爹爹總是爲了女兒好。如今女兒早就想明白了,我若是不想受委屈,誰也委屈不了我。”
謝秀才搖搖頭,“後院這些事情,哪裡是你想得這麼簡單?便是咱們謝家村那種地方,做婆婆的要磋磨媳婦也多得是法子,更何況是陸家這樣的人家?你昨天……”
謝安瀾握住謝秀才的手,道:“爹,昨天我若是不動手,她們只會更看不起我。夫君是庶子,跟那些人永遠也走不到一路去的。他若是不努力,我們一輩子都要依附着陸家過活,他若是努力,就是礙了夫人的眼。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沒有特別的原因,只要公公還在世一日,陸家就絕不會分家的。”
謝秀才有些驚訝地看着女兒道:“難得你能想得這麼明白,爹只是擔心你……”
謝安瀾笑道:“爹不用擔心,橫豎我們在陸家也待不了幾日。只是往後,那些瑣事要勞煩爹爹了。”
如果說昨天謝秀才還有些猶豫的話,今天卻已經堅決了許多。女兒女婿的日子不好過,他這個做爹的不幫着她們一些還能做什麼?
“既然你和女婿放心,就交給爹吧。”謝秀才道,“你們在泉州的產業,爹無論如何也會替你們守住的。”
謝安瀾嫣然笑道:“哪裡有那麼嚴重,爹抽空看看就是了。就算真沒了也沒什麼。”
“胡說。”謝秀才沒好氣地瞥了女兒一眼,“將來女婿若是要入朝爲官,陸家不願意給他支持的話,沒有一些家底只會寸步難行。難不成你想要自己的夫君做個貪官不成?”
貪官?便宜老爹你實在是太小看陸離少年了。他的心絕對比貪官更黑。不過…陸離那傢伙,將來不會真的貪污什麼的吧?青狐大神可是代表國家正義的,這讓她的面子往哪兒擱?
父女倆說笑着,謝安瀾三言兩語就將謝秀才逗笑了,原本的煩心事也就暫時拋到了一遍。謝秀才看着一副閒散模樣的女兒,有些不解,“今日陸家想來忙得很,你怎會如此清閒?”
謝安瀾攤手,“陸家有四個媳婦,我排行第四啊。以前也沒有學過做什麼,婆婆和大嫂不放心吧。”其實就是不想讓她在人前露臉了,這些日子陸夫人和大少夫人已經明白,再想要如往常那般利用謝安瀾讓陸離沒臉,已經很難做到了。
謝秀才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謝安瀾不悅地蹙眉,揚聲道:“來人。”
很快便有丫頭走了進來,恭敬地見禮,“少夫人,謝老爺。稟少夫人,大少夫人孃家來人了,聽說親家老爺在此,特來拜見。”
“拜見?”謝安瀾挑眉,“這是要找場子吧?”
“瀾兒!”謝秀才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一個姑娘家,哪兒學來的這些粗話?側首對那小丫頭道:“請到花廳吧。”
“是。”
片刻後,一羣人被請進了花廳。在前面領路的竟然是陸夫人身邊的林嬤嬤。謝安瀾微微蹙眉,很快又放鬆了,陸夫人派自己貼身的心腹招呼李家的人,倒也可以理解。陸暉要科舉了嘛,將來若是入京了還需要大少夫人孃家照應。即使來的只是個庶兄,也應該厚待。如今的陸家到底不是曾經的陸家了。
林嬤嬤顯然還記恨着昨天的事兒,看着謝安瀾的眼底明顯的帶着不懷好意。尖聲道:“四少夫人,謝老爺,這幾位就是京城大少夫人孃家的公子少爺。”謝安瀾微微點頭,“原來是大嫂孃家的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這反應太過平淡,不止是林嬤嬤,連同大少夫人孃家那幾位都是一愣。
李家來得是四位公子哥兒,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不過應當只有爲首的那一位才姓李,剩下的都是大少夫人的表兄。看這幾位進來的時候的表情,也不像是來拜見的反倒是像是真的來找茬的。只是看到謝安瀾的時候忍不住愣了一下。
京都上雍是東陵最富貴繁華之地,這樣的地方出來的公子哥兒自然不會看得上泉州這樣的地方。就連對泉州的人也多有鄙薄,認爲是窮山惡水粗鄙無知,哪裡想到這陸家的後院裡竟然還有這樣一位絕色。別說是自家的那些姐妹了,謝安瀾這等顏色就算是在整個上雍皇城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了。一時間,都有些嫉妒起那位素未蒙面的陸家四公子的豔福。
陸離那個小子,竟然如此好命?!
爲首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上雍李家李肅,見過四少夫人。”
另外三人也連忙上前各自通報了姓名,果然是大少夫人生母孃家的表兄弟,說是上雍楊家。謝安瀾也沒怎麼放在心上,這些人彷彿自稱前面掛上上雍二字就高人一等的模樣着實有些無趣。上雍皇城世家林立,據他所知無論是李家還是楊家都是排不上號的。若不是陸聞被貶官了,憑着雍州陸家做靠山,這兩家只怕還要巴結陸家呢。
等到四人介紹完,謝安瀾方纔道:“不知幾位可有何事?”
謝安瀾的冷淡讓幾人有些不受用,他們來了陸家上到陸聞夫婦下到陸家的管事僕從,無不對他們禮遇有加。沒想到遇到個美人兒竟然如此冷淡,不由得想起了林嬤嬤之前告訴他們的昨天傍晚搶客院的事情。其中一位年紀最小,神色也最張揚的年輕人便忍不住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聽說陸家客院裡住了貴客,只能安排咱們住在旁邊的秋月軒,忍不住想來見見陸家的貴客罷了。”
謝安瀾淡淡的看了林嬤嬤一眼,道:“原來如此,四位既然已經見了,就請回吧。我與爹爹還有話要說呢。林嬤嬤,四位公子既是大嫂的孃家兄弟也是陸家的貴客,你便好好招待,莫要讓人以爲陸家連讓客人住的舒適的地方都沒有。”
如此明顯的送客,讓衆人臉色都有些不太好。李肅眼睛微閃,“少夫人這是不歡迎咱們?”
“怎敢?”謝安瀾道:“只是…咱們陸家只怕沒有讓女眷接待男客的規矩,還是說,皇城的規矩和咱們泉州不太一樣?”
李肅啞然,他難道能說李家平時是讓女眷出面接待男客的?
勉強一笑道:“自然不會,倒是在下冒昧了。”
謝安瀾淡笑道:“言重,林嬤嬤,莫要怠慢了大嫂的孃家親戚,你去吧。”
林嬤嬤氣結,只是看到謝安瀾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模樣,心頭卻有些暗暗發冷。就像是又到了昨兒大庭廣衆之下被人一腳踢跪到地上的時候一般,只得忍下了這口氣低頭道:“是,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