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家給秦氏幾兄妹準備的客院在清暉園以西,秦莞三姐妹住在一處院中,秦琰的院子和他們比鄰而居,龐宜文喊了個侍奴帶着秦莞三人入住,自己則跟着秦琰而去。
“咦,這院子倒是不小——”
一進院子秦霜就嘆了一句,只見這院子雖然只有一進,卻十分闊達,一排三間的正房開間極大,左右又各是一排廂房,秦霜站了站腳,還沒說第二句話秦湘便帶着晚荷和秀梔直朝着正房而去,秦霜瞪了瞪眸子回頭看秦莞,“你住哪邊?”
秦莞彎了彎脣,“哪邊都好。”
秦霜朝着靠近自己的左廂而去,秦莞也轉向了又廂。
進了屋子,卻見這廂房也是隔斷了三間的,中間的廳堂較小,南北兩廂都大,北廂是一處擺着拔步牀的臥房,南廂則是一處暖閣,茯苓將此行帶着的東西全都放下,將白櫻安置在了暖閣之中,白櫻身體已經養好了不少,卻還是被秦莞勒令躺着修養。
秦莞這邊收拾好了,秦霜和秦湘也都出了門。
三人走出院門,龐宜文已經在院門之外等着,因是下着雪,茯苓幾人都撐着傘,龐宜文看着三人聘婷而來脣角微彎,“世子真是好福氣,我卻沒有這樣好看的妹妹……”
秦琰眉頭微皺了下,卻笑道,“龐兄真有了這麼多妹妹,可又會着惱了。”
龐宜文擡手一請,“世子這邊請,父親在朝暉堂設宴。”
話音落定,秦琰先和龐宜文走在了最前面,沿着清暉園內的遊廊一直往東北方向走,只見這園子內不論是雕琢匠心的飛檐歇頂還是花木扶疏的風雅園圃皆被一層白雪覆蓋,而偶見幾樹紅梅紅豔灼目的盛開在牆角,當真是好一片冬日風景。
一路行來,只見這清暉園的僕人似乎不多,且都是循規蹈矩靜默無聲,見到了主人,亦是恭恭敬敬的行禮,連眼神都不錯一分,一看便是調教有當的大家僕從,然而……秦莞掃了一眼前面的龐宜文,這主子卻有些油滑無形……
又走過了一處花圃,一直安靜無聲的情勢忽然被打破,隱隱的,秦莞聽到了一陣絲竹之聲,正覺有些詫異,前面的秦琰已經道,“咦,這是誰在彈曲子?”
一聽這話龐宜文笑了笑,“並非是家中有人在彈曲子。”
說着,龐宜文賣了個關子似的停了一瞬,忽而問,“世子一定知道雙清班吧?”
秦琰眼底亮了一亮,“雙清班我怎不知?”
龐宜文便笑開來,“是了是了,雙清班的班底眼下可是在京城的,世子只怕還是她們的常客,自然是知道的清楚的。”說着往那絲竹聲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此番裕親王過壽,父親除了準備了一份禮物之外,還將雙清班包了場,從明天開始,要連續在豫親王府唱上兩天,兩天之後,父親也要接待兩位老朋友,到時候還會在家中唱上兩日。”
話音落定回頭掃了一眼,“還請世子和幾位妹妹留下聽戲纔是。”
秦琰眼底一訝,秦莞三姐妹也是微微色變,便是足不出戶如秦霜這般也知道雙清班的名頭,而秦琰就更是清楚了,在京城之中同那些王孫公子哥兒們花天酒地,除了青樓畫舫這戲班子也是一大去處,且雙清班乃是南戲班子,且其中女子居多,曲目大都比北戲班子更多了嬌俏柔美,裡面的角兒也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如此,自然賺足了這些貴公子們的銀子。
在京城尋常去雙清班都是人滿爲患,而前些日子聽聞雙清班被南邊某富戶盛情相邀,於是雙清班的班主帶着兩位愛徒往南邊去了,本以爲近了年關她們會早些回京城去,可沒想到卻竟然來了豫州,雖說豫親王府賀壽也是極長臉面的事,可這龐家一副包場的樣子不可謂不顯財力之厚,秦琰心中不由再一次感嘆了龐氏之鉅富。
“沒想到雙清班竟然就在這園子裡,那感情好了,明日若是在豫親王府不曾盡興,便回來在龐兄這裡聽個過癮……”
龐宜文笑開,“那是自然的,世子想聽什麼便聽什麼!”
秦琰也跟着笑意微深,卻聽見那絲竹聲漸漸的遠了,龐宜文道,“她們整個班底二十多號人呢,給她們安排在後面的,免得擾了世子和三位妹妹。”
秦琰不由道,“龐兄考慮的當真周到……”
說着,二人又就着雙清班說了兩句,秦莞聽着,也不自禁的往整個院子北邊看了兩眼,這雙清班的名頭她早早就知道,且早年間還陪着母親去聽過兩回,後來因雙清班名氣越來越大,聽的人越來越多,母親嫌吵鬧,便再也沒去過了。
秦莞垂眸,心中便有些沉沉的,一路北上,終究距離過去越來越近了。
又走過一處中庭,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便見不遠處一座三層小樓屹立在了衆人眼前,那三層小樓同樣被白雪覆蓋,小樓兩側皆是一片梅林,秦莞雖然看不到小樓之後,可想來也是差不多的,這麼想着,鼻端已經有清新的梅花淡香傳了過來,秦莞輕輕一嗅,心底的沉悶當即散去了不少。
“大哥——世子——”
正想着,只見門內走出了一個着青袍的年輕人來,面容和龐宜文長的有兩分相像,卻是比龐宜文看起來要拘謹一些,龐宜文見他便道,“二弟,快過來拜見世子。”
說着又看向秦琰,“這是我二弟,宜武!”
龐宜武快步走上前來,“拜見世子殿下……”
龐宜文又指着秦莞幾人,“這是侯府的三位妹妹。”
龐宜武忙拱手道,“三位小姐,有禮了。”
秦琰笑道,“倒是第一次見二公子。”
龐宜文拍了拍龐宜武的背脊,“二弟總是在在外幫着父親打理生意,世子莫怪。”
說着擡手一請,“父親就在裡面,請——”
秦琰隨即領着秦莞三人大步入了朝暉堂,剛一進門,一股子暖意撲面而來,席案已經準備妥當,一身深褐色華袍的龐輔良正在窗邊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童玩耍,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來,笑着道,“世子來了——”
“龐公——叨擾了!”
龐輔良笑呵呵的拍了拍小娃娃的肩頭,示意他轉身看人,小娃娃手中拿着一個精巧的小馬車,轉過了身子,秦琰當即道,“這可是三公子?真是生的好看。”
龐輔良便低頭道,“嘉言,怎不叫人?叫哥哥……”
龐嘉言手中的小馬車乃是金色的,不知是不是純金打造,只上面鑲嵌的幾顆寶石像是真的,那小馬車的馬兒和車轅皆是死的,車輪卻是活的,龐嘉言一邊看着秦琰一邊手不停的撥動着馬車車輪,愣了愣才道,“哥哥好。”
秦琰笑着,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玉牌,“第一次見三公子,沒準備什麼禮物,這塊玉牌還請三公子莫要嫌棄。”
龐嘉言身量只到了秦琰的腰間,他拿出那玉牌遞給龐嘉言,龐嘉言便吶吶的轉身看了龐輔良一眼,龐輔良笑呵呵的道,“拿着吧。”
龐嘉言面上也無笑意,只有些好奇的看了那玉牌兩眼接在了手中。
一時間屋內幾人都笑了,亦是年過四十的龐輔良這時方纔站了起來,雖然年過不惑,可龐輔良身形高大,身上衣袍華貴,越發襯得氣度不凡,反觀他的長子和次子,則都是比不上他的威儀,而他五官周正,一雙有些細長的眸子稍顯精明,卻又含着恰到好處的溫和,他一把牽住龐嘉言的手,目光一掃落在了秦湘三姐妹的身上。
“這是秦府的三位小姐?”
秦琰忙點頭,“正是三位妹妹——”
說着轉頭看了秦湘三人一眼,這一看,秦湘忙帶着秦莞二人行禮。
福了福身又站起來,龐輔良便笑眯眯的揚了脣,“好氣度,好樣貌,不愧是秦府出來的,既然來了就當做在自己家裡,千萬不要拘束。”
說着指了指正堂的席案,“走,都落座吧。”
一邊說着一邊轉頭,“嘉言,將馬車放下,去吃飯了。”
龐宜文和龐宜武已經轉身邀請秦琰幾人去落座,可見龐輔良沒動,秦琰也沒動。
龐輔良已經是這般年紀,而龐嘉言只有六七歲模樣,頗有幾分老來得子的意思,而秦莞幾人進屋這麼長時間也看的十分明白,龐輔良是寵愛極了這個小兒子的。
龐嘉言不僅生的精雕玉琢,一雙眸子更是澄亮的琥珀色,再加上小扇子一般的捲曲睫毛,雖然是個小男孩,卻是像小女娃一般的惹人憐愛,再加上他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便是秦琰也眸露兩分喜愛,龐輔良說完這話,便見龐嘉言聽話的將那鑲金嵌寶的馬車放在了桌子上,連秦琰給的玉牌也放了下來,然後乖乖的跟在了龐輔良的身邊。
如此這般一行人才走過去入席,龐輔良帶着龐嘉言坐在主位,龐嘉言乾脆被龐輔良抱在了懷裡,秦琰帶着秦莞三人坐在他左手位上,龐宜文兩兄弟則坐在了他右邊。
“一點薄酒,還請世子不要嫌棄,常常豫州這邊的風味。”
龐輔良說話之時溫言和氣,秦琰端了酒杯道,“此番來委實打擾龐公了,我先敬龐公一杯。”
龐輔良笑呵呵的端起酒盞,“叨擾什麼叨擾,你若是不來,我纔要生氣,好幾年沒見到侯爺了,你來了,我還能讓你住在客棧?”
說着,龐輔良同秦琰舉了舉酒盞,“這酒是豫州最好的竹葉青,嚐嚐。”
秦琰一飲而盡,連聲讚歎,如此先喝了兩杯,這接風宴方纔開始了,秦莞見桌案之上並無給人留位子,便想着龐夫人爲何沒來,正想着,便覺一道實質性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臉上,她一擡眸,頓時對上了龐宜文的眸子。
龐宜文笑道,“幾位妹妹可不要拘束,多用一些纔好。”
秦莞點了點頭,目光微微垂了下來。
這邊廂龐輔良一邊照顧着龐嘉言吃飯一邊道,“世子打算留幾日?”
秦琰便道,“家中催着早些回去,到了年關了,不好多在外面停留,原是打算參加完了壽宴就要走的。”
龐輔良便笑道,“還想着讓你見個人呢。”
秦琰微訝一瞬,“嗯?見誰?”
“兩湖鹽運使之首,世子可知道?”
秦琰微微一怔,“龐公是說……劉仁勵運同?”
龐輔良溫和的笑着,點頭道,“正是他,他從湖州趕過來的,本也是爲了來賀壽的,可是路上耽誤了,明日才能到,我和他有幾分故交,也是要讓他住進清暉園的。”
秦琰微微一訝,一雙眸子迅速的轉動了兩分,“劉運同可是好幾年沒回京了。”
龐輔良笑着道,“世子也知道,南邊兩湖產鹽量越來越大,做私鹽的也越來越多了,他這幾年一邊管着南邊的官鹽,還要治一治私鹽,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不過此番他卻是回京述職的,若是沒有變動,便還要繼續留在兩湖之上,或許還能多管一個東邊的潿洲島。”
一聽這話,秦琰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亮。
大周行官鹽之制,若是私自販賣私鹽可是極大的罪名,是要連坐的,饒是如此,因爲鹽之利潤豐厚,還是有許多人想憑着此道發家。
因此打擊私鹽一直是朝內朝外十分嚴峻的話題之一,可天下所有的鹽田鹽池不可能都由官府掌控,且這期間的採鹽製鹽官府也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和精力去做,這時候便需要鹽商,而鹽商則要在各處都轉鹽運使司處開具文書,採多少鹽制多少鹽,都由嚴格的規定,若沒有官服的批文,則就變作了販賣私鹽,乃是極大的罪,雖然鹽商們需要上繳鉅額的稅銀,可拋開稅銀,剩下的利潤仍然爲舉國之最。
因是如此,鹽商們最易成爲富甲一方的鉅富,而天下有誰不想成爲鉅富呢?可都轉鹽運使司的文書卻是有限的,這麼一來,決定給誰頒發製鹽批文的都轉鹽運使司便成了極爲關鍵的一環,這些司員雖然是朝官,卻可以決定財富的走向,自然而然的成爲了商賈們巴結的對象,龐輔良與此人打交道秦琰並不意外,可他既然告訴了秦琰,便是知道秦琰一定會對此人感興趣,而秦琰對此人感興趣的原因,自然是因爲朝政之爭。
“經常在父親那裡聽到劉運同的名字,卻一直沒有機會得見,既然如此這一次碰了上,那無論如何都是要和劉運同結識一番,還請龐公代爲引薦。”
秦琰語氣誠懇,龐輔良笑着點頭,“再容易不過了,我只聽他說,他人還沒有到雁江,京城裡面已經有人將禮物送到了他的府上,他真是有些害怕回去。”
秦琰脣角微揚,“所以劉運同乾脆到您這裡避避風頭?”
龐輔良哈哈笑開,“順便聽一聽雙清班的戲!”
秦琰聞言也笑開,而後對着龐輔良舉了酒杯,二人推杯換盞了幾杯,忽然,坐在龐輔良懷中的龐嘉言坐不住了,仰起頭來看着龐輔良,“爹爹,佳言吃飽了。”
龐輔良放下酒盞,和藹的道,“吃飽了?”
龐嘉言點點頭,小娃娃性子自然是耐不住一桌子人觥籌交錯的,龐輔良便朝門外喊道,“晴娘,帶三少爺下去玩吧。”
話音落定,一個衣飾簡單質樸的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龐嘉言看到她便下了地,直伸着胳膊要讓婦人抱,婦人將龐嘉言抱起,低着頭腳步極快的走了出去,見龐嘉言走了龐輔良微微呼出口氣,又和秦琰隱晦的說起了朝政來。
秦莞在旁默不作聲的吃着飯,委實味同嚼蠟,她知道侯府已經站了太子的隊,心中已經猜到秦琰多半是想爲了太子拉攏那位劉運同,畢竟太子雖然是太子,可若能讓南邊和東邊的鹽運由都自己人掌控,總是要安心的多。
秦莞此刻對朝政並不感興趣,朝堂之事,到底距離她有些遙遠,何況侯府的事她也沒有置喙的餘地,只是她聽起來,倒是覺得這龐輔良對此間之事十分清楚,包括對那位劉運同的安排,也是實打實的合了秦琰的心意,秦莞知道,他們必定要在這清暉園住上幾日了。
好容易用完了飯,龐輔良卻要留秦琰說話,“好久沒見到世子了,世子且留一留,宜文宜武,你們兩個送三位小姐回去。”
一聽讓自己送她們三姐妹回去,龐宜文當即笑着站了起來。
“那好,三位妹妹,我送你們回去。”
秦湘道了一聲謝,秦莞和秦霜只需做做樣子便可,三人由各自的侍婢撐着傘,轉身往外走,龐宜文走在最前,秦湘走在中間,秦莞和秦霜走在最後。
秦霜幾步鑽到了秦莞的傘下,低低的道,“還不及住在客棧呢,住在這裡正是放不開。”
秦莞彎了彎脣,前面龐宜文便道,“六妹妹在說什麼?”
秦霜也不知道這一聲六妹妹從何處叫起來的,可被龐宜文看着卻也不好不答話,便道,“正在說這清暉園果然名不虛傳呢。”
好聽的話誰還不會說,秦霜心底也不怎麼喜歡這個龐家大公子,便敷衍了一句。
龐宜文聽着倒是有幾分開心似的,“那不如我帶着三位妹妹再隨便逛逛?”
秦霜一聽這話略有幾分不願,“那個……還是……不用了,剛纔進來的時候我都看到了,何況龐公子還有事,不用帶我們轉……”
這回答可說是十分讓秦莞滿意,然而龐宜文卻道,“不礙事的,那邊有兩處花圃荷塘,走,帶你們過去看看,眼下下了雪,景緻倒也不同。”
說着話,龐宜文當先朝前走去,秦湘頓了頓,竟然就這般跟了上去。
秦霜見狀哪裡還能站着不動,便挽着秦莞的手跟了過去,而龐宜文彷彿興致極好,一邊走一邊給她們介紹這院中景緻的來歷,一時還顯擺了兩首詩詞,秦莞左耳入右耳出,只當做沒有聽到似的,可很快,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娃娃,躲貓貓……”
“石洞裡面哈哈笑……”
“晴娘快點來找我……”
“怎麼總是找不到……”
一行人正走到荷塘邊上,冬日下了雪,荷塘變作了一塊平整的雪絨,而荷塘邊上,卻是高聳着一座人工做的假山,秦莞幾人聽到的軟糯聲音便是從那假山之中傳出來。
wWW_t t k a n_¢〇
風雪雖然沒有之前的大了,卻也不小,而幾人一聽到聲音便知道這是適才那位小三少爺龐嘉言的聲音,再想到剛纔的童謠,秦莞蹙眉,這麼冷的天在這裡躲貓貓?
龐宜文也站住了腳步,他眉頭一皺,當先輕喝一聲,“晴娘?”
話音落定,只見最近的假山之後鑽出了一道身影來,正是適才那個抱着龐嘉言離開的中年婦人。
見是龐宜文來了,晴娘連忙行禮,“大少爺。”
龐宜文皺眉,“嘉言在這裡面躲着的?”
晴娘膽戰心驚的看了龐宜文一眼,點頭,“是。”
“這麼冷的天!在這裡鑽什麼鑽!”說着龐宜文回頭看了一眼,“何況客人過來逛園子,如此也太不成體統了……”
“是是是,奴婢這就將三少爺找出來。”
說着晴娘站起身來,站在原地叫了兩聲,“三少爺?您快出來吧!”
這座假山似乎是太古石堆砌而成,足有三四丈高,最頂上還栽種着幾顆綠鬆,半山之處還有一個涼亭,可謂是十分精緻氣派了,且秦莞一眼看過去,只見偶爾有窗櫺一般的缺口露出,而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卻是中空的,當下便覺裡面大有乾坤。
晴娘喊話間龐宜文回頭道,“讓幾位妹妹見笑了,弟弟實在是淘氣。”
秦莞倒不覺得這龐嘉言淘氣,只擔心這麼冷的天小娃娃在這裡受凍了,且這裡面黑漆漆的,那小娃娃不過六七歲竟然也不害怕。
龐宜文語氣有幾分歉意似的,秦莞不欲答話,秦霜也沒說什麼,秦湘便道,“怎會見笑,小少爺可愛的緊呢,年紀小正是活潑喜愛玩耍的時候。”
龐宜文嘆了口氣道,“也就是你們剛見面不覺得了,他是真的淘氣,在父親面前就罷了,在別人面前卻是半點禮數都沒有的。”
彷彿爲了印證龐宜文的話似的,他話音剛落,一個雪球“砰”的砸在了他後腦勺上!
“誰?!”龐宜文臉上正掛着無奈的自以爲儒雅的笑,忽然被襲擊當然氣惱,再加上他是當着秦莞三人的面,更是沒面子至極,因此這一聲喝格外的嚇人!
而他一手捂着後腦勺回頭之時,便看到了站在半山腰涼亭處的龐嘉言。
龐宜文頓時大怒,“龐——嘉——言——你放肆!”
話還沒說完,龐嘉言一個雪球又砸了過來,龐宜文這一次面對着他,自然有所防備,身子一偏就躲開了,龐嘉言見狀嘴巴一咧,又抓了一把雪就朝着龐宜文砸了過來,他身邊全是雪,小手也被凍的通紅,可他卻似乎半點不覺得冷,只不停的朝龐宜文扔雪,龐宜文雖然不至於被砸中,可被一個小孩子弄得東躲西避的委實狼狽!
“龐嘉言!你給我下來!小心我告訴父親——”
龐宜文頗有兩分氣急敗壞,然而龐嘉言不僅不害怕,反而打的更兇了,他彷彿常常做這樣的遊戲,樂此不疲的朝下扔雪塊,他站得高,自然不費力,很快龐宜文就被他砸中了一下,龐嘉言笑意更大了,而這邊廂,龐宜文想上去將他抓下來似的,可他剛一動,龐嘉言便朝着身邊的一道出口一靠,龐宜文只要上來,他就鑽到石洞裡面去!
龐宜文看出了他的意圖,忽然,他咬牙道,“你信不信,我去告訴你娘!”
龐嘉言頓了頓,卻仍然不害怕似的想繼續打他,龐宜文語速極快的道,“你最好想想你娘——”
這話一出,龐嘉言手頓了頓,他似乎輕哼了一聲,將手中雪塊一扔,然後轉身便又鑽入了石洞之中,秦莞依稀能看到他從兩處缺口一晃而過,卻是不知道他鑽到哪裡去了,晴娘站在旁邊下的白了臉,“對不住大少爺,奴婢這就帶三少爺回去。”
說完這話,晴娘也跟着鑽了進去……
這假山之中大有玄機,雖然趣味十足,可看那高度,只怕大人鑽進去得微微彎着腰,既是如此,晴娘哪能抓住龐嘉言?
很快,那軟糯帶着笑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小娃娃,躲貓貓……”
“石洞裡面哈哈笑……”
“晴娘快點來找我……”
“怎麼總是找不到……”
假山之內中空,且有暗道迴環,這麼一來,那聲音即便傳出來也被模糊了,連秦莞也一時分辨不出龐嘉言到底在哪裡,而經過這麼一遭,龐宜文可說是有些氣急敗壞,又覺得在秦莞幾人面前丟了人,自然也沒了那麼多興致。
“好好地逛園子,卻被這小淘氣攪和了。”
龐宜文整了整衣襟,語氣卻強做親暱,秦湘也有幾分尷尬,秦霜直接道,“龐公子衣衫都溼了,快回去換衣服吧,我們也走的累了,這就回去了。”
龐宜文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胸前和衣襬之上各有一處被雪沾溼的痕跡,看起來十分醒目,他苦笑一下,“那也好,這一次沒有盡興,等雪停了再帶三位妹妹逛,眼下也冷的很,三位妹妹也不好在外面多待,免得受了寒氣。”
秦霜點點頭,“我們自己回去便是,龐公子不必客氣。”
說着,福了福身便拉着秦莞走了,後面秦湘似乎道了一句謝,也跟了上來。
“這個三少爺可真是淘氣的,這點那大公子倒是沒說錯。”說着秦湘語氣忽然一沉,“我們小時候,哪裡敢對大哥這樣子……”
秦湘想起了秦琛,似乎還有幾分傷感,秦莞雖然沒接話,卻也十分理解,秦霜是和秦琛一起長大的,再說秦琛沒有對她作惡,她自然還是念着這位大哥的。
這一趟沒看到什麼好景緻,卻是看到了這龐家兩兄弟的鬧劇,雖然龐宜文一口一個小淘氣,可秦莞下意識覺得他並不喜歡龐嘉言,不僅如此,他那句話也十分奇怪。
——你最好想想你娘。
爲什麼不是“娘”,而是“你娘”,且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威脅。
這麼一想,秦莞又記起來,今日並未見到龐夫人。
秦莞心中生出幾分疑竇,卻也無心龐家的家事,便未曾多想,她跟着秦霜回了院子,三姐妹都有些疲乏似的,便各自回了屋子。
她剛帶着茯苓入屋,暖閣躺着的白櫻卻開了口,“茯苓姐姐,能過來一下嗎?”
秦莞一聽,忙也跟了過去,卻見白櫻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正在看茯苓姐姐寫的藥名,一時起了興趣,不知道能不能讓茯苓姐姐講講。”
秦莞還以爲白櫻不舒服,聞言鬆了口氣,而茯苓這些日子學的更多,一聽這話自然生出了極大的興致來,她也有給人教東西的一天!
秦莞搖頭失笑,見茯苓和白櫻熱絡也十分樂意,便轉身往北廂去,剛走到門口,秦莞便愣了住,光天化日的,燕遲竟然站在她牀邊。
------題外話------
嗷嗷嗷謝謝淺兮升級步步的會元!也謝謝其他寶寶和書城寶寶的禮物打賞!比心心!
然後繼續求月票啦!我們努力再升一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