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慌忙惶恐的賓客不同,秦莞顯得太過從容泰然。
她水墨般的黛色裙裾,緩緩掠過花架上大片的紫藤蘿,一剎間,暗香在暖黃的醺燈下浮游,竟撩的站在遠處的燕遲心絃一動,他瀲灩的瞳膜上忽然一片澄澈,大紅禮堂,暗夜長空,皆無聲消弭,只剩下秦莞的身影,清晰的映在他眼底。
燕遲遙遙看着,本想跟過去,卻又記得今夜侯府變故,他暗自留了個心,正要繼續往外走,眼風卻掃見一個年輕的華服男子從遠處走了過來。
只一眼,燕遲便看出,那男子是衝着秦莞去的。
腳下一頓,燕遲決定晚些再去府門。
秦莞不疾不徐的朝西邊走,一擡眸,卻見一男子從西面朝她而來。
這會兒所有賓客都在朝西走,這男子卻是逆着人流而行,十分顯眼,更讓秦莞覺得怪異的是那男子的目光竟然落在她身上,秦莞皺眉一看,這不是早前撞過她的那年輕公子?
秦莞看見了來人,茯苓也看見了,她輕“啊”一聲,下意識拉住了秦莞。
秦莞回頭,莫名道,“怎麼了?”
茯苓一臉的作難緊張之色,想說什麼,可看到那男子走近又未開口。
這一耽誤,那男子已走到她跟前,牢牢擋住了秦莞的去路。
秦莞皺眉,疑惑的看着這人。
這個人先前撞了她一下不說,現在擋路又是爲何?
來人身形高俊,面容俊雅,一襲華貴的藍衫更叫他顯得幾分貴氣,這會兒,他正目光深邃的打量着她,秦莞心底一凜,莫非這人是從前舊識?
這麼一想,秦莞有些不安,若是連舊識都不認得了,是否會顯得太假?
“怎麼?你是裝作不認得我?”
秦莞正在猶疑,男子卻開了口,這一開口,秦莞眉頭便皺了起來。
男子雙眸微眯,下頜微揚,明顯的帶着高高在上的俾睨之感,秦莞脣角一沉,這個人的確是九小姐舊識,只是這態度委實有些自以爲是了。
他是誰?憑什麼她不認識他就是裝的?
秦莞心底不快,卻拿不準來人身份一時沒應聲,正在她考慮如何作答之時,不遠處出現了秦霜的身影,秦霜目光四掃,一眼看到了正對着的秦莞,她目光又在男子背脊上一掃,隨即雙眸便是一瞪,而後氣勢洶洶的朝秦莞大步而來!
“好你個秦莞!我們都在等你,你卻在這裡纏着霍哥哥!”
秦霜怒極氣極,聲音極大,秦莞一愣,隨即恍然過來。
原來,眼前的這位便是九小姐從前喜歡的知府公子霍甯!
霍甯沒想到秦霜返回,可聽着秦霜的話,他面上卻無半點不快,更是沒有反駁秦霜的誤會,好像真是秦莞在纏着他一般。
秦莞不自禁笑了,她極少笑,可但凡笑開,眉眼間必有芳華無雙。
秦霜和霍甯呆了,遠處的燕遲也一狹眸。
“原來是霍公子,半月前落了湖,的確有些記不清人了,尋常見的多的倒還記得,那些不怎麼上心的便給忘記了,還望霍公子莫怪。”
霍甯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不怎麼上心的忘記了?
她秦莞對他不上心?!
霍甯脣角緊抿,語聲倨傲的道,“你是爲何落了湖?”
他可是知道的,她是爲了他跳的湖!
秦莞看着眼前的霍甯實在有些失望。
這個外表家世都不錯的少年定然不缺愛慕者,秦莞於他而言,不過是衆多愛慕者之一,若他是真的不喜秦莞便罷了,可他偏偏不屑的同時又享受着秦莞的喜歡。
一旦秦莞怠慢他,他心底便生出了彆扭不甘,甚至理所當然的認爲秦莞不會停止喜歡他,所以才覺得她是裝作不認識他。
秦莞心底又笑了下,九小姐眼光實在不佳。
“自是失足落湖的,那夜下了大雨。”
霍甯眉頭微皺,“你不是,你明明是爲了——”
秦莞看着他,等他說出接下來的那個“我”字,可她脣邊薄笑諷刺,霍甯面色微微漲紅,卻是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字了。
“霍公子以爲秦莞是爲了什麼?”霍甯欲言又止,秦莞搖頭一嘆,“秦莞怕死,這世上還真沒有什麼能讓秦莞心甘情願赴死的。”
霍甯脣角抿成一條線,定定的看着秦莞,秦莞不同了,氣質變了眼神變了,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他漸漸覺得眼前的秦莞已經完全不再是從前那個仰視着自己的秦莞,而他在她面前的高高在上頗有種自作多情的可笑。
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喜歡,哪裡是輕易會更改的?
“霍公子沒事了?那請你讓讓,我還要回府。”
秦莞對霍甯無好感,語氣冷淡下來,霍甯看着眼前的秦莞,脣角幾抿,忽然施捨一般的道,“今夜不安生,我,我送你回府。”
若是從前的秦莞,聽得此話早就眼紅語塞感激涕零。
可此刻,秦莞徑直繞過了霍甯,“不勞煩公子了,秦莞先行一步。”
霍甯雙眸一睜略顯驚訝,而後他蹙眉後退兩步,又將秦莞攔了住。
他仔細看着秦莞,只見秦莞眼神清冽,看不出一點對他的戀慕欣賞之意,霍甯心底一股子惱怒浮起,“你是打算用這樣的方式吸引我?”
秦莞微愣,一時哭笑不得,知府公子在錦州或許真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是大周之大,天下之大,錦州不過是冰山一隅,眼前這個人,實在無知又自大!
見秦莞眼底的笑略帶嘲弄,霍甯背脊一挺,仍然高揚着下巴道,“你用這樣的法子也無用,我只是聽聞你是爲了我跳的湖,所以心中有些愧疚而已。”
秦莞忽然有些心疼從前的九小姐。
霍甯之所以篤定她在裝作模樣,一定是因爲從前的九小姐是真切的喜歡着霍甯,可惜,霍甯對她始終高高在上,毫無尊重愛惜。
然而即便是從前的九小姐,也絕不會爲了這樣的霍甯輕生。
秦莞眯眸,對上霍甯那一身自以爲是的傲氣揚脣。
她語聲無奈的道,“霍公子憑什麼認爲我是爲了你跳湖?憑你的無知還是憑你的愚蠢?還是憑你這一身皮囊和知府公子的身份?”
話音落定,秦莞滿意的看着霍甯臉色大變。
若非必要,秦莞絕不輕易冒犯別人的尊嚴,可若是別人先對她不敬,那她就絕不會忍受一個淺薄而狂妄的蠢貨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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