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着火?!”展揚眉心一跳,“不好!兇手在東市動手!快,我們走!”
展揚一聲令下,一顆心緊緊的揪了起來,他們在此等了這麼久,卻久久不見動靜,可沒想到,兇手竟然選擇了更容易被發現的東市動手,這一場火到底是意外還是謀殺呢?
“把你的馬給我——”
衙差翻身而下,立刻將馬交給了展揚,展揚揚鞭而落,當先一步朝着東市而去,疾馳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展揚遠遠的便看到了西邊東市的方向有一股子火光夾雜着濃煙滾滾升空,今夜無星無月,如墨一般的夜空越發將這火光映襯的觸目驚心。
展揚馬鞭狠落幾下,馬兒吃疼,速度更飛馳起來,待到了東市主街,展揚赫然發現着火的地方正是白日裡張道士所站之處,張道士白日裡站在東市長街正中間,在他周圍,酒樓茶肆鋪子鱗次櫛比,此刻,着火的是一處兩層小樓,展揚疾馳到跟前猛地勒馬,一旁的衙差看到他立刻上得前來,“老大!出事了!”
展揚翻身下馬,一眼就看到着火的地方是一個叫漱玉坊的鋪子,此刻早已過了子時,東市大街上也是一片寂寥,然而這大火顯然已經燃了許久,引的附近酒樓茶肆留夜的小廝夥計都走了出來,這大街上本來就是一間鋪子連着一間鋪子,一處着火極其容易連累別家,因此知道一着火,大家都不敢大意!
府衙的衙差,加上趕過來的人足足有二三十人,大部分人都拿出了自己鋪子的水桶水盆在救火,火勢被控制住沒有朝兩邊蔓延,可是這漱玉坊卻被燒的不成樣子,且很明顯,這火是從後面燒起來的,後面火勢極大可這門面卻還佇立着。
展揚眉頭一皺,“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守着嗎?”
留守的衙差一臉的苦相,“老大,我們等到子時,這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都猜兇手肯定去你那邊了,要麼就是發現咱們沒動手,就在我們商量着要不要去找你的時候,這鋪子忽然着火了,我們當時站的地方視線被擋住了,火勢起來之後纔看到,等過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當時這鋪子的大門也是被鎖着的……”
展揚蹙眉,“所以現在還不知道這屋子裡有沒有人?”
衙差點點頭,“對,還不知道,不過其他人說這家鋪子賣玉的,晚上害怕有人行竊,一般晚上會有掌櫃的守着,可剛在我們衝過來就將門撞開了沒發現人,只是不知道後院如何,當時後院已經一片火海了。”
展揚手一揮,“先不管了,救火!組織大家救火!”
展揚先一步到了東市,很快,其他衙差也趕到,展揚帶着所有人一同救火,等到了天明時分,大火終於被撲滅。
東市着火影響不小,第二日一早,最先到東市的老闆掌櫃夥計們都來圍看,等火場裡裡外外所有的火星都被撲滅之後,一個衙差忽然從裡面衝了出來!
“老大,有人被燒死了……”
展揚心底咯噔一下,連忙往火場裡面走,鋪子後面被燒燬了大半,放玉器的架子被燒成了灰燼,大大小小的玉器散落滿地,後院幾根房樑被燒塌了,整個屋頂都從中間坍塌了下來,然而在後院的做廂房的廂房牆角,卻蜷縮着一個被燒焦了的人影,大火燃了一夜,而這人躲在大火最旺之處,此刻早已被燒的沒了人樣,整個人被燒的焦黑不說,四肢都燒的只剩下了骨頭,衙差們面面相覷,難道兇手在他們眼皮底下放了火?
“去問問外面的人,有誰認識這家鋪子主人的,派人回衙門告訴知府大人。”
衙差們領命而去,很快便帶進來兩個衣着樸素的十七八歲少年郎來,“老大,這二人是這鋪子的學徒,這鋪子主要是賣玉飾的,他們說昨天晚上是掌櫃的守在鋪子裡,他們二人是戌時離開的,掌櫃的家在不遠處的安樂坊,我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
展揚點點頭,“你們鋪子裡面有沒有什麼易燃之物?”
倆個學徒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展揚又問,“你們這掌櫃,平日裡可有和什麼人結仇的?”
二人對視一眼,又都搖了搖頭。
見二人似乎被嚇到了,展揚擺了擺手,點了個衙差道,“帶他們出去問。”
衙差帶着兩個學徒出去,展揚有些頭疼的看着這一片焦黑的鋪子。
……
……
因知道前一夜展揚他們準備抓人,第二日一早秦莞就起身了,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派了府中的侍衛往知府府衙去,侍衛派出去,秦莞的早膳還沒用完侍衛就又回來了。
“小姐,昨天晚上東市着火了,衙門所有人救了一晚上的火,並沒有聽聞兇手被抓到的消息,展捕頭還沒回衙門……”
秦莞心頭一跳,“東市着火可燒死了人?”
侍衛忙道,“這個還不知道,小人去衙門的時候,鄭大人已經趕往東市了,衙門只有幾個小吏留着,其他人都不在。”
秦莞點點頭讓侍衛退下,一顆心狂跳起來,鄭白石都去了,必定是死了人了。
秦莞隨便用完了早膳,換了衣服就出了侯府,待到了東市,不用多問就找到了着火所在,一下馬車,便看到張道士站在被燒燬的譜子之前嘆氣。
秦莞走過來,“張道長在看什麼?”
張道士轉過身來,看到秦莞來了連忙行禮,完了才道,“我在看這鋪子,昨天來的時候,便覺得此處有些不對,當時有些懷疑,可沒想到真的出了事。”
秦莞也看了一眼鋪子,這鋪子昨日能看出什麼來?
秦莞不知張道士說的是什麼,張道士也沒打算多言,很快,鄭白石和展揚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二人忙和秦莞行禮,秦莞便道,“我聽說這邊出事了,便過來看看,如何,可查到什麼了?死者是誰?”
鄭白石看了一眼展揚,展揚立刻道,“死者叫王守昌,是這家鋪子的掌櫃,應該是人爲縱火,我們在後面巷子裡找到了松油,火是從後院起的,後面有一條小巷子,昨晚上我們的人在這邊守着的時候,沒有守那巷子,兇手多半是從後面進來放火的。”
說着展揚頗有些自責,“我以爲兇手要在另外一處行兇,便帶着人守了過去,可沒想到……他的目標竟然是在這邊……怪我。”
秦莞搖頭,“兇手想要殺人,方法太多了,想要避着你們,方法也多,他如今必定知道衙門正在全力追查,自然會格外的另闢蹊徑。”
秦莞又看向張道士,“道長,如果兇手此番殺人也是爲了擺道場,那這活活被火燒死是……”
“是烈火地獄。”張道士知道秦莞問的是什麼,“烈火地獄是拜月教七大地獄的第四層,專門懲戒那些放火作惡的人。”
秦莞看向展揚,展揚忙道,“這一點還沒有去查,王家的人也還沒有來,我們現在正在搜查現場,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秦莞便道,“屍體在何處?”
展揚面露兩分爲難之色,“郡主,屍體沒法驗了,已經被燒成骨架了,您還是不要看了。”
秦莞到底只是個小姑娘,展揚對秦莞頗有兩分心疼。
秦莞一笑,“無礙的,我不怕,我去看看,雖然找不到什麼線索,可至少能判斷死者的身份和你說的掌櫃是否符合。”
鄭白石便道,“展揚,帶郡主進去吧。”
鄭白石這般說着,心中對秦莞十分讚賞,於是更爲可惜秦莞是女兒家。
從前秦莞驗屍便十分細緻,如今秦莞身份更高了,可在這些事上還是一絲不苟,這一點,可要比許多爲官之人強得多了。
屍體已經從角落挪出來,擺在了後院的空地上,秦莞一走進來,就看到了形容頗有些可怖的屍體,屍體焦黑,四肢被燒的只剩下骨節,秦莞一步步走近,仔細的看了看,“的確是男子,身高五尺,年紀應該在四十以上。”
展揚點頭,“是這樣,剛纔我們已經問過了。”
秦莞又擡眸看了看周圍,只見這房子多是木質,而如今到了初夏時分,房子變得十分乾燥,別說松油,就是一點火星也有可能將房子點着。
後院的院牆被燒的漆黑,門亦被燒的塌在地上,秦莞也不怕地上的髒污,順着後面便走了出去,走出院門,後面果然是一條十分狹窄的小巷子,巷子雖然窄,卻四通八達的,連接着東市的大街小巷,別說展揚沒帶人重點守衛此處,便是真的守了,兇手只怕也有法子,秦莞帶着白櫻順着小巷子往東走,直直的走出巷口,便到了另外一處主街,這個時辰街上已是人來人往,一眼望過去,皆是衣着尋常的普通百姓。
兇手明知道官府已經開始查案,卻還是要繼續殺人,且還是在明知道周圍有衙差的情況之下,這個人,必定已經瘋狂無懼到了極致。
秦莞在周圍轉了一圈,亦沒發現什麼異常,再回到那鋪子的時候,便看到一位老夫人帶着兩個婦人並着幾個隨從,正在鋪子外面嚎啕大哭,張道士站在一旁看着,鄭白石和展揚正在一旁勸告,白櫻見狀便拉着秦莞,“小姐先不要過去。”
秦莞腳步微頓,只見那當首的老夫人不但坐地大哭,聽聞昨夜府衙的衙差便趕到之後還一個勁兒的扯着展揚的袍子讓官府給個說法,行爲實在是有些潑辣無禮,秦莞嘆了口氣,白櫻便道,“小姐,不如先等鄭大人和展捕頭問的差不多了再說吧。”
秦莞點點頭,然而人都到這裡了,卻也不知道該去何處等着纔好,何況查死者的情況,也不是片刻就能查清楚的——
白櫻便道,“小姐不如去周圍轉轉?”
秦莞苦笑一下,“現在我可沒心情。”
“秦莞——”正說着話,忽然人羣之中有人喊了一聲秦莞。
秦莞回頭一看,卻見竟然是嶽凝不知何時出現了,秦莞連忙走過去,嶽凝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向那被燒燬的鋪子處,“果真又出事了?”
秦莞點點頭,“你怎麼來了?”
嶽凝嘆了口氣,“我是去侯府找你,結果侯府的人說你出來了,我有聽說東市出事了,便過來找你了,那是死者的家人嗎?”
嶽凝雖然離得遠,卻還是看到了坐在地上大哭的婦人,秦莞點點頭,“死者是那鋪子的掌櫃,被大火燒死的……”
嶽凝嘆了口氣,“你待在這裡沒用,你陪我去染墨畫館吧。”
嶽凝前次去染墨畫館便是要買畫,結果遇到了馮璋,而後這事便耽誤了,嶽凝繼續道,“我父親要走了,我得趕緊買到畫纔是。”
秦莞聞言自然立刻打起了精神,“義父要回錦州了?”
嶽凝點頭,“是,後天就要走了。”
秦莞嘆氣,“這幾日我都沒過府還不知道,既然如此,那我陪你走一趟,也給義父挑一件禮物去……”
秦莞棄了自己的馬車,上了嶽凝的馬車,二人一起往染墨畫館而去,馬車剛走了沒多遠,秦莞卻透過簾絡的縫隙在外面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秦莞眉頭一皺,連忙再度掀簾去看,這一看,卻又只能在人羣之中看到個背影。
“怎麼了?看到認識的人了?”
此時馬車已經走過了那人,秦莞只能看背影,便道,“有點像威遠伯家的三公子,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吳謙死了多日了,秦莞也只去過威遠伯家一次,卻沒想到能在路邊遇見,這位三公子是來做什麼的?!秦莞心底略有幾分疑惑,卻也不好退回去問,只得先將這念頭壓了下來。
馬車從東市出來,直奔染墨畫館,到了畫館之前,小廝立刻上前來迎接,“拜見兩位郡主,寧大家正在樓上,您二位先去雅間等候,小人這就讓寧大家來見二位。”
秦莞和嶽凝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正要往雅間去,嶽凝卻眼尖的從走廊的窗戶看到了後院的中庭,這畫館有兩進,前面是門面鋪子,後面則是一進院子,而此刻那中庭遊廊之下,寧不易正和一個秀美女子站在一起。
寧不易已經二十多歲,身邊有紅粉知己也不奇怪,可這會兒,也不知寧不易說了什麼,竟說的那女子梨花帶雨,低頭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