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忙問道,“寧大家?什麼事?”
孟瑤回想了一瞬,“過年的時候,我們家不是要作畫嗎,在這之前,寧大家就已經和二叔熟識了,寧大家還同二叔去過鳳棲樓,這事我聽二叔身邊的小廝提起過一次,當時還對寧大家十分看不上,不過想着他是生意人,而我二叔又好那一道,這纔沒多想。”
秦莞便問,“那二老爺和寧大家在生意上可有什麼往來?”
孟瑤搖頭,“這個應該沒有,寧大家並不涉足其他,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十分專注作畫這件事,只是當初和二叔一道去了風月之地被我知曉有些意外,畢竟寧大家表面上看着,一點兒都不像是耽於風月之地之人——”
秦莞眉頭緊皺,一雙清亮的眸子露出幾分深思來。
很快,秦莞起身道,“走,我們去安陽侯府。”
孟瑤微訝,“怎麼了?去侯府做什麼?”
秦莞攜着孟瑤的手,“去尋嶽凝,找她有點事,我不能招待你,便帶你一道去吧。”
孟瑤不明所以,可秦莞此舉必定有緣故,孟瑤無奈苦笑,倒也不反對,她也有幾日未見嶽凝,三人聚在一處,倒也有更多樂趣。
秦霜出嫁,如今的忠勇候府便只爲着下個月秦朝羽和太子大婚做準備,秦莞進進出出,更是少了轄制,她帶着孟瑤出門,上了馬車直奔安陽侯府。
嶽凝正在演武,卻沒想到秦莞忽然來了,連忙親自出來迎接,等看到孟瑤也來,便先帶着兩人去見太長公主,隨後又到了自己小院,一進院子秦莞便道,“去請魏公子過來,此前的事,還要從長計議——”
嶽凝點點頭,忙照着做了,孟瑤看着她如此卻有些好奇,“怎麼還要叫魏公子過來?”
秦莞眨了眨眼,“一件大事,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魏綦之來的很快,入了侯府,幾人在嶽凝的小院說了一會兒話,沒多時,魏綦之離開侯府,直奔城外而去。
秦莞在安陽侯府留到了下午,心中又有幾分不安,離開侯府到了衙門去。
衙門裡,寧不易已經被他的人接走,展揚和鄭白石審了吳瑜許久,這會兒都已疲累不堪,見秦莞來了,迎接的力氣都沒了,卻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秦莞專門去了牢房,只見吳瑜身上多了數道鞭痕,血跡斑斑的,可吳瑜還是沒招供,秦莞便對展揚道,“展捕頭,與其審問吳家三公子,不若好好查查三公子的那兩處宅子,我猜其中必有緣故。”
展揚挑眉,“和案子有關係?”
秦莞點頭,又搖頭,“我也不確定,不過他若是不說,光用刑還是難免落下了屈打成招的口實。”
展揚正覺審問陷入僵局,秦莞這麼一說倒是指了一條明路,展揚連忙應了,秦莞又看了看躺在牢房中的吳瑜,轉身離開了衙門。
出了衙門,秦莞帶着白櫻直奔西邊銅錢巷的宅子。
秦莞已經多日未來,今日一來,韓伯和二寶高興不已,秦莞見自己雖然多日沒來,宅子內外卻仍然整齊清雅,便知道韓伯用了不少心思,便又給了韓伯和二寶不少賞錢。
“我今日來,是要等一位朋友,這位朋友天黑時分纔會來。”
韓伯聽明白了秦莞的意思,待上了茶點,便忙拉着二寶到了跨院,不敢攪擾了秦莞。
秦莞和白櫻在此留到了天黑時分,眼看着天色已經黑透,院門外卻仍然半點動靜也無,白櫻擔心道,“小姐,魏公子會不會請不到人?”
秦莞搖頭,“不要小看他,我覺得他能請來。”
秦莞說着走到窗邊,擡眸看向外面的天穹,今夜無月,天上卻有燦然的星子,秦莞定定看了片刻,腦海之中卻在想這案子,白櫻在旁道,“小姐在想怎麼找其他證據?”
秦莞搖了搖頭,“我在想他的動機,想他爲何要擺這個道場。”
白櫻皺了皺眉,然而秦莞都想不出來,白櫻又怎會知道答案,見秦莞一臉沉思,白櫻便不敢打擾,如此這般過了小半個時辰,院門終於被敲響。
主僕二人神色微變,秦莞當先擡步朝着門口走去,院門一開,外面魏綦之笑着道,“久等了……”
秦莞點頭,轉而看向了站在魏綦之身邊之人。
……
……
秦莞和魏綦之從院子離開的時候,魏綦之道,“寧大家傷勢不輕,我今日去看了,那日三公子讓他去送畫,我和郡主從殿中出來剛好聽到。”
秦莞頷首,“也就是說有你們二人爲他作證。”
魏綦之道,“是這樣不錯。”
秦莞點了點頭,想了一下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們明日一起去看畫,順道也看看寧大家的傷勢怎麼樣了。”
魏綦之應了,方纔和秦莞分別。
看着魏綦之離開,秦莞轉身上了馬車,待回了侯府,秦莞立刻洗漱歇下,茯苓和白櫻熄了內室的燈退出去,剛離開沒多久,秦莞的後窗窗櫺又輕響了兩聲。
秦莞一個激靈,起身穿了鞋子便朝着後窗去,窗櫺一開,外面果然站着燕遲。
燕遲撐着窗沿而入,見秦莞身上沒披外袍,便將她拉到了牀榻邊去,“適才我去尋了鄭大人,他說你白日去過衙門,之後便走了。”
拉着秦莞坐下,秦莞這才道,“我去了,知道吳瑜沒招供,我便走了。”
燕遲便道,“我來正是和你說吳瑜的事。”
秦莞頓時目不轉睛的看着燕遲,燕遲脣角揚起一絲暖笑,握住秦莞的手道,“威遠伯府在幾年之前開始,便是吳瑜一個人在管理庶務,其他幾個兄弟惡習滿身,若非吳瑜,威遠伯府只怕早就被敗光了,雖然如此,老威遠伯卻還是早早說好,說等他過世,要將公產分出去給另外三個兒子,而給吳瑜的便是衙門的差事。這個吳瑜表面上十分遵從,可私底下,卻一直在吞威遠伯府的產業,大到田莊,小到鋪子,他不動聲色的將威遠伯府的一小半財產轉到了自己手裡。”
秦莞聽得眉心微跳,“所以他纔有那一處單獨的宅子?我們問那處宅子的時候,吳瑜遮遮掩掩言辭閃爍,難道是因爲這個?”
燕遲頷首,“極有可能。”
秦莞想了一瞬,“是了,吳瑜若是這般斂財,那他何必去擺這個道場?畢竟稍有差池,這些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都要化爲泡影,在瑣事之中處處鑽營又謹小慎微的人,絕對不可能忽然之間生出如此喪心病狂的念頭。”
燕遲面上滿是同意,“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秦莞略一猶豫,“暫時不需要,你後日可有時間?”
燕遲攔着秦莞肩頭道,“只要你需要,便一定有。”
秦莞心頭微熱,立刻道,“好,那我自有謀劃。”
話音落下,外面卻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之聲,秦莞心頭一跳,連忙從燕遲臂彎之中坐直了身子,“是茯苓,你快走你快走——”
燕遲很是無奈,他這纔來了片刻!
然而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燕遲只得起身朝後窗處去,秦莞跟着他,看着他越窗而出,又擺了擺手催促他快點離開,燕遲無奈,想他堂堂睿親王世子,如今竟然做熟了這翻窗越戶的勾當,見秦莞着急不已,顯然不希望自己的貼身婢女發現他二人之間的情愫,燕遲蹙眉,雖則不滿,卻還是極快的離開了。
秦莞連忙將後窗關上,窗戶剛合上,茯苓睡眼惺忪的拿着燈進來了。
“小姐,您怎麼在關窗戶?”
秦莞容色沉定道,“睡不着,吹了點涼風,現在有點困了。”
茯苓頗有些心疼,“小姐,您一定是爲了案子思慮太過了,都這麼晚了,是不是屋子裡太熱了?不過眼下暑氣還不重,小姐不應該覺得很熱纔是啊。”
秦莞只怕茯苓擔心,趕忙乖乖躺下,又好一陣勸說方纔讓茯苓回去歇着,她呼出一口氣去,看樣子,這麼下去也不是個法子,最起碼,得讓茯苓知道才行,可瞞都瞞了這麼久,現在告訴茯苓,她必定要生氣的,這可如何是好?
秦莞一邊想着一邊沉沉睡去,很快就入了夢鄉。
第二日,秦莞再往安陽侯府去,沒多時,魏綦之也到了侯府,於是三人一行往染墨畫館行去,到了畫館,寧不易果然還躺着養傷,畫館的小廝一邊請三人入後院一邊道,“我們公子本來身體就不好,如今遭了這一回罪,根本躺在牀上無法下地。”
秦莞眉頭一挑,“本來身體就不好?”
小廝面色微變,似乎說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而後便苦笑道,“我們公子以前得過病,後來一直不見好,時常還要服藥的。”
秦莞和嶽凝對視一眼,這一點她們卻是不知道的。
而秦莞想起來前夜給寧不易問脈,似乎沒有發現有何十分怪異的脈象,他當時失血過多,十分虛弱,可也未曾傷及要害,難道她看差了?又或者他那脈象虛浮無力之狀,不全是失血過多造成的?
小廝又道,“這兩日公子都是不見客的,不過兩位郡主和魏公子來了,公子卻是不好不見的,只是公子臥病在牀,只怕要失禮了。”
魏綦之忙道,“我們本來就是來探望他的,還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
說着話,三人入了後院,很快到了正房門口。
小廝敲了敲門,“公子,兩位郡主和魏公子來了。”
“請他們進來——”
屋子裡出來寧不易有氣無力的聲音,小廝推開門請三人入內。
一進門,屋子裡便浮着一股苦藥味兒,秦莞鼻息微動,頓時分辨出了這藥方,正是治寧不易胸口的外傷的,三人進屋左轉,一眼就看到了半靠在牀頭的寧不易。
一看寧不易的臉色,秦莞心底便是微驚,寧不易本來只是失血過多,按說養了一日應該好轉一些了,可她打眼看去,卻見寧不易面色十分慘白,竟然像是重病之象。
“寧兄,我們來探望你的,你的傷勢如何了?”
魏綦之上前,寧不易語聲嘶啞的道,“真是抱歉,在下不能行禮了——”
魏綦之忙道,“不要那些虛禮,我們又非外人。”
寧不易感激一笑,“傷勢已經穩住了,勞煩魏兄和兩位郡主關心,還如此大老遠的跑這一趟,只可惜我這個樣子,怕是要招待不週了。”
秦莞上前,“你的傷勢當真穩住了?我看你臉色奇白,這是爲何?”
寧不易苦笑一下,他今日墨發披散在肩,又從頰邊屢屢掉落下來,越發襯得臉色有異,“傷勢是當真穩住了,至於我這面色……倒是因爲一些舊疾。”
秦莞不由皺眉,一旁嶽凝也眉頭微皺,此前見寧不易,他面色如玉,卻是會給自己塗脂抹粉,往常她和秦莞不懂,如今卻有幾分明白,寧不易如此分明是爲了遮掩病容。
秦莞忙道,“寧大家有舊疾在身?可要我幫忙看看?”
寧不易搖了搖頭,“一點舊疾,倒也不礙事了,不勞煩郡主了。”說着又道,“我這一受傷,郡主還有一幅畫倒是沒法子去要了,我派人找那位老先生說了,那老先生說明天叫人送來,郡主要多等一日了。”
畫當然是不重要的,可寧不易如此快的轉移話題,顯然不想讓她問病情。
她有小醫仙之名,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她幫忙看病,可寧不易去不願意,他面色奇白,如果當真無礙,怎麼會是這般容色,除非……
除非他的病已經無藥可救了。
秦莞還在想寧不易的脈象,若是真的到了奄奄一息之時,或是得了什麼絕症,她不會看不出來,那他這容色是怎麼回事?
秦莞心中疑慮甚多,寧不易卻輕咳起來,看他那難受的樣子,秦莞忙道,“寧大家還是好好養傷吧,我的畫又不着急的。”
寧不易咳嗽幾聲又問,“不知道吳三公子……”
秦莞一聽這話便一嘆,“他被抓個正着,這一次是死罪難逃了,這兩日衙門都在調查審問他,相信很快這個案子就能了結了。”
寧不易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秦莞也微嘆,“是啊,誰能想到呢,他害了這麼多人,如今被抓住也是咎由自取,正應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寧不易在養傷中,三人又和他說了兩句便告辭,走出門來,嶽凝道,“兇手當真是吳家三公子?這案子真的要結案了?”
秦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着嶽凝二人快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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