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回到松風院的時候,眉頭仍然緊緊皺着。
茯苓看着秦莞神色,心中不由有些不安,看了白櫻一眼,白櫻搖了搖頭,適才秦莞在屋子裡面和秦述說話的時候,白櫻守在外面,完全不知道屋子裡面發生了什麼,可是白櫻憑着自己的敏銳心中十分清楚,秦述一定是對秦莞近來的做爲表示不滿。
白櫻比茯苓更懂得朝堂的鬥爭,秦莞近來查的案子牽涉到了皇后,白櫻明白,一定是因爲這件事才引得了秦述的不滿,然而白櫻深知秦莞的性子,在她心中,秦莞雖然外表溫柔貌美,可內裡,秦莞卻好似堅韌的青竹一般寧折不彎。
只是如此,秦莞以後在侯府的處境就十分的尷尬了。
白櫻這麼想的時候,秦莞也在想這件事,秦述今日這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了,如今,他還只是讓秦莞按照自己的命令做事,且這件事還不算事關生死,可如果晉王案子背後的主謀是皇后和東宮,而自己的父親是被皇后和東宮陷害而死,如此,她必定不可能饒過皇后和東宮,到了那個時候,秦述會如何?
爲了保住侯府的榮華富貴,秦莞絲毫不懷疑秦述會直接殺了她!
趁着還沒到這一步,她得先做點什麼纔好。
秦莞心思一定,很快去找了紙筆,她沉着臉,奮筆疾書了片刻,看了看這篇簡短的書信,秦莞鬆了口氣,等墨跡幹了方纔將信摺好,外面天色已經漆黑一片,秦莞卻將白櫻叫了進來,“將這封信送去西邊宅子,親手交給韓老伯。”
白櫻心底微訝,卻對秦莞這麼快就做出了安排十分開心,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茯苓有些不安的看着秦莞,“小姐,怎麼了?”
秦莞微微一笑,“沒什麼,你不必擔心。”
茯苓抿着脣,這話可不能減少她心底的疑惑,秦莞轉身推開窗,一眼看到了外面高懸的明月,今夜是個清朗的天,烏雲消散,明月當空,秋夜的涼風有些迫人,可卻讓秦莞越發的冷靜了,秦莞道,“你覺得侯府好嗎?”
茯苓一愣,不知道秦莞這話是什麼意思,猶豫的點了點頭,“當然……當然好啊。”
秦莞脣角一揚,“當然好還這麼猶豫?!”
茯苓嘿嘿笑一下,“要比起以前的秦府,當然好啊。”
秦莞轉頭看茯苓,“那你能把這裡當做自己家嗎?”
茯苓眼珠兒一轉,這才發現秦莞這問題很是不同尋常,要是隨便一問不可能是這樣的語氣,茯苓面上的笑意慢慢的散了,很快平靜的道,“雖說已經很好了,可……可還是當不成是自己家的……”
秦莞呼出口氣,這纔是茯苓的實話,她早就發現了,茯苓雖然表現的十分平和喜樂,可她尋常很少離開松風院,尋常只帶着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裡玩鬧,便是連松風院門口的那一塊園子都很少出去,而面對府中的下人,對那些最低等的灑掃僕婦還有幾分底氣,可對府裡的老人,茯苓下意識便沒有底氣,經常忍氣吞聲不說,還要費盡心思的去籠絡討好,這些秦莞都看在眼底,只是她沒有說過罷了。
茯苓看似不像白櫻那般日日跟着她出去,可茯苓在府中過的一點都不安生。
她是想讓自己這個九小姐能在侯府站穩腳跟,可這談何容易?!
若非自己的郡主身份,只怕自己今日的處境更是寄人籬下,侯府不會成爲她的家,永遠不可能,以前這感覺不算明顯,可如今父親的案子橫在了自己的面前,東宮和皇后更是猶如兩把高懸的大刀一樣架在她的頭頂,於是她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了。
然而她和燕遲的婚期已經不算遠,這個時候,她該如何抉擇?
秦莞嘆了口氣,茯苓連忙又問道,“小姐,到底怎麼了?”
秦莞面色十分平靜的看着茯苓,“沒什麼,只是在想,到底哪裡才能算我們真正的家。”
茯苓眨了眨眼,“等小姐以後嫁給了世子殿下,豈不就是咱們真正的家了?!”
秦莞一時失笑,腦海之中又浮現出了燕遲的臉來。
婚期的確是不遠了,可對她和燕遲來說,要想有個真正的家,都談何容易!
……
第二日一大早秦莞便入了宮,太后娘娘身體有了幾分好轉,秦莞便陪着太后去後花園散步,太后看着滿地的黃葉嘆了口氣,“一轉眼又到了秋夕節了,去年過秋夕節的時候,我還記得,燕離那孩子做了個好大好大的天燈飛上了天,可真是叫我開了眼了。”
這個時節的大周還不流行放天燈,燕離忽然獻寶,可想而知太后會多麼欣喜,秦莞便道,“晚上便讓離殿下再給您放幾盞天燈上天,再許個願望——”
太后便失笑開來,“算了算了,我就不宣他了,讓他陪他母親。”這麼一說,太后想起什麼似的道,“燕遲還在熱孝,不然我就叫他了。”
熱孝之時,不行任何飲宴作樂,秦莞想到今年的秋夕節,燕遲也成了父母皆不在的人,心底便生出了幾分淒涼,太后也想到了這點,不由緊緊握住了秦莞的手,“你們兩個啊……可真是……待會兒我叫人準備些糕點,你給他送去吧。”
這麼一說,秦莞自然立刻應了一聲。
又陪着太后轉了一會兒,直到太后有些精神不濟秦莞纔將她送回了主殿之中,太后欲要午歇,卻又連忙抓住秦莞的手,“那個侍衛還是沒有找到嗎?”
秦莞一愣之下點了點頭,“是,還沒有找到。”
太后“哦”了一聲,沒多說話的閉上了眸子。
秦莞隱約之間似乎看到了太后眼底一抹暗芒微閃,可是看到太后平靜的睡顏,她又懷疑自己看錯了,秦莞心底搖了搖頭,很快出了壽康宮。
剛出壽康宮宮門,迎面卻有一行紫蓋華章聲勢浩大而來,秦莞定睛一看,卻見是皇后坐在御輦之上款款而來,壽康宮宮門口的侍衛紛紛跪下行禮,秦莞也跪了下來,沒多時,皇后的轎輦停在了秦莞的面前,秦莞低着頭,“拜見皇后娘娘。”
趙淑華居高臨下的看着秦莞,一雙妙眸暗沉如水,卻是不說話,她不開口,秦莞便只能跪在地上,秦莞微微垂眸,心底明白趙淑華爲何如此。
許久,趙淑華才微微一笑,“郡主今日來看太后?”
“是,太后娘娘已經開始午睡——”
“哦,那太可惜了,本宮竟是來晚了!”趙淑華語氣之中滿是遺憾,又垂眸看着秦莞的發頂,“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你是應該多來看看,冬天馬上就要到了,你應該知道,到了冬日,老人家的身體總是十分脆弱,本宮和皇上都放心你,太后的身體,就交給你了。”
秦莞頷首,“是,皇后娘娘請放心。”
趙淑華“嗯”了一聲,“那就好,醫術可以救人,你還是多把心思花在醫術上面的好,其他的事可沒有救治太后娘娘重要,還有,太后身體不好,年紀也上去了,壽康宮的事,也儘量少煩她,你若是有什麼疑問,可以來和本宮說。”
秦莞眉頭微皺,半晌才道,“是——”
趙淑華笑了下,擺了擺手,轎輦掉頭而回。
秦莞自始至終跪在地上,只等趙淑華走遠了,一旁白櫻纔將秦莞扶了起來。
“主子,您——”
秦莞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去睿親王府。”
秦莞身後還跟着壽康宮的侍婢,那侍婢手上拿着兩個食盒,食盒裡面裝着滿滿的點心,秦莞一路無言的到了宮門,馬車直奔睿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