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看清楚了,就是他,許慶和同王翰在西門戍衛了一年,算是最瞭解王翰的人之一,他剛纔在門外看的十分仔細,確認的確是王翰無疑。”
魯霄說完這話,燕麒心底隱隱的不安才散了去。
燕遲比他想象之中的厲害,可他偏偏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這一次的事,雖說算是他們達成了交易,可他生怕燕遲給他下絆子。
他本就不是個善茬,可他好歹是在京城長大的,萬事更喜歡面上好看,燕遲就不同了,他在朔西的烽火之中浸淫了十年,見慣了血腥和詭詐,比他還沒有輕重。
燕麒沉吟一瞬,“你去問,先不要用刑,看看他的態度。”
魯霄哼笑一聲,“屬下看根本不必用刑,剛纔屬下一試探,結果他全都招了,說是遲殿下在城外找到他的,那個時候他正打算回京城拿他寄存的錢財,卻不想被皇后的人撞上,差點被殺死,是遲殿下救了他,他對遲殿下還很感念的樣子……”
燕麒一挑眉,笑意有些古怪,救了人,得了人家的感恩戴德,結果轉手就把人賣了。
燕遲啊燕遲,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個性子。
“其他的呢?還說了什麼?”
魯霄便道,“皇后娘娘的事屬下還沒問,不過他應該知道皇后打算將他除之而後快了,如果不說,咱們這邊自然不會繞過他,屬下以爲王爺要親自問。”
燕麒哼了一聲,“不值當我親自問,你先去審一遍。”
魯霄點了點頭,便見燕麒在看那份寫了人名的名單,於是道,“王爺真的要幫遲殿下?”
燕麒眯眸,滿心的不願意不甘心,然而他知道,他有沒有幫忙,燕遲一定會知道,燕麒揉了揉眉心,要對付一個太子就讓他吃不消了,現在還來了一個似敵非友的燕遲!
“告訴鄭新成,讓他救人,如果能收爲己用,就收爲己用,如果不能,奪權便好,人先留着,那林徐貴到底不是咱們的人,不用給他太多面子。”
魯霄明白了燕麒的意思,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消息雖然傳了下去,可燕麒心底的不滿卻是越來越多,這命令一下,燕遲的要求便算達成了,而他,則有種燕遲拿刀逼他,而他無能屈服了的感覺。
咬了咬牙,燕麒一拳頭砸在了桌案之上。
兩個時辰之後,王翰交代的證供落在了燕麒的桌案之上。
燕麒看着那份證供眉頭緊皺,“所以說,皇后除去宋希聞,只是想坐實晉王殺了瑾妃?”燕麒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皇后提審了宋希聞,還打算帶着宋希聞去晉王府栽贓陷害晉王,結果宋希聞不從,在晉王府自殺,然後就被埋在了後院?”
燕麒無奈,“當時的晉王府是有人的吧?”
魯霄也擰眉道,“當時的晉王府……已經被封了,不過……王翰說他們是深夜去的晉王府,當時的正院已經被內府搜查過一次了,整個晉王府的低等下人被遣散,沒有人敢去正院……”
燕麒看着魯霄,“怎麼那麼奇怪……皇后想陷害晉王,派自己的人去就好了,爲何帶着宋希聞返回晉王府?”
魯霄道,“因爲只有宋希聞知道晉王的密室在哪裡,宋希聞說可以將瑾妃和晉王有情的證據放在密室之中,王翰說,最開始宋希聞佯裝答應皇后,結果……到了晉王府宋希聞卻想的是趁機逃跑,於是起了爭執,結果就是宋希聞死了。”
燕麒皺着眉頭,“人死了,就地一埋?當時辦事的人是誰?如果是皇后的人,不至於這麼沒……”燕麒眼看就要把“腦子”兩個字說出來,可臨了又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宋希聞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把一個死人帶回宮中,就地一埋,誰能想到晉王府有死人?
人通常就是這樣,想得太多,就容易對什麼都懷疑,又對什麼都想得出一套道理,於是看着真的像是假的,看着假的覺得也可能是真的……
“具體是誰不知道,王翰只幫忙放了人出宮,後來從朱於成那裡知道的這些內情,眼下朱於成死了,可說是我們最大的損失!”
燕麒心底覺得有些怪異,可下意識的又想相信王翰的話!
因爲王翰的話符合了他的預期,只要能證明皇后有罪,那王翰的話就是真話!
“既然是皇后想陷害晉王,看來最後晉王的死,也是皇后的手筆?”
魯霄頷首,“既然不是咱們,那肯定就是東宮了……晉王在太子之上,佔了一個‘長’字,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皇后娘娘那樣的性子,不容晉王也是正常的。”
燕麒看着魯霄,半晌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很詭異……”
魯霄看着燕麒,“殿下不信王翰的話?”
燕麒摸了摸下頜,“不是不信王翰,是不信燕遲。”
“那殿下還答應了要遲殿下襲爵……”
燕麒眯眸,“一個爵位也沒什麼,這件事楊瀚那邊會做的。”
魯霄點點頭,“那接下來我們怎麼做?推王翰出去?”
燕麒擺了擺手,“王翰一個人的話,並不作數,何況他不知道到底那些人爲皇后做了這件事……”
魯霄皺眉,“殿下,還有個問題。”
燕麒看向魯霄,魯霄道,“如果說晉王不是殺害瑾妃的兇手,那瑾妃是怎麼死的?”
說起瑾妃,燕麒的眉頭又擰了起來,他一時有些恍惚,他只是爲了扳倒太子才摻和這件案子,爲什麼現在搞得他好像他纔是刑部尚書或者大理寺卿一樣!
燕麒喜歡陰謀算計,卻並不代表他喜歡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案子,可偏偏想扳倒太子,不得不理清這個案子,這時候燕麒便想自己身邊若是有個厲害的能推案論罪的人該多好,然而鄭白石是太子的人,而秦莞更是太子的妻妹,剩下一個李牧雲……
對了,李牧雲……
燕麒沉思片刻,“此事還得從長計議,鄭白石和秦莞暫時防着點,李牧雲倒是個得用之人……”
魯霄挑眉,“殿下要用李牧雲?”
燕麒頷首,忽然意味深長的道,“不要忘了,去歲他可是幫了我們的忙。”
魯霄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一抹暗芒,“說起來,他會幫我們也實在叫人意外。”
燕麒脣角冷冷的牽起,一時沒再多言。
……
……
西邊的秦宅裡,秦莞道,“如此安排,燕麒會信嗎?”
燕遲篤定的道,“會信,如果王翰說去歲的事和皇后無關,他多半纔會懷疑,他認定了皇后心中有鬼,如今王翰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他又怎麼會去懷疑?”
秦莞苦笑,“沒想到你會這樣安排……”
燕麒和太子的內鬥不是一日兩日了,燕麒此番對燕遲起了利用之心,殊不知燕遲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燕遲道,“你想查這個案子,燕麒想扳倒太子,既然如此,就讓他幫我們查。”
秦莞抿脣道,“這件事他多半會瞞着鄭白石,也不會告訴我,那就只剩下李牧雲了。”
燕遲點頭,“你不是懷疑李牧雲嗎,那便看看李牧雲這次會如何選擇。”
秦莞聞言心底微鬆,忽然覺得燕遲這一李代桃僵之計當真是瞞天過海,燕麒的立場和身份,牽頭去查這個案子再合適不過,假王翰的話幾乎讓燕麒肯定了晉王是被冤枉,如此,給晉王洗冤和扳倒太子就成了同一件事,燕麒必定不遺餘力。
可是……這邊安排妥當了,另外一個疑問在秦莞心底浮了出來。
“我們都知道這只是我們臨時起意編出來的故事,王翰在棲梧山下沒有找到去歲埋屍之地,無法驗證屍體是否被移動,到現在爲止,我們不知道後院的屍體到底是不是宋希聞,又是怎麼出現的,晉王身邊有和宋希聞相像的人嗎?”
不僅都有異國血統,身高相似,連受過的傷都差不多……
除非晉王身邊還有另外一個次次都和宋希聞一起行動的侍衛。
然而燕遲搖頭,“沒有,我的人沒有查到,晉王最信任的侍衛便是宋希聞。”
秦莞背脊之上忽然躥上了一股子寒意,雖然她沒有過多猶豫的將那具屍骸定性成了宋希聞,可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這樣,才能將去歲的案子揪出來重新查。
可如果……這具屍體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裡的,那這個人抱着什麼目的呢?
“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我有點不安,我們讓燕麒成爲了我們的棋子,那會不會……我們早已成了別人的棋子?”秦莞眼底有着深深的擔憂。
燕遲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有可能宋希聞真正的屍體還在棲梧山下,我們沒有找到而已,王翰去歲去的時候,是天黑,而棲梧山下的山溝地形十分錯亂複雜,長的也都一樣,他記不清了很正常,而晉王府後院的屍體,或許是……”
燕遲想說或許是許久以前出現的屍骸,可偏偏秦莞驗屍之後確定了死亡時間。
去歲的六月到七月之間,那個時候,真是晉王案正掀起驚天波瀾的時候。
晉王的後院不可能出現和晉王案無關的兇殺案。
而如果死者不是宋希聞,那還有多少謎團未解?!
而如果屍骸當真是宋希聞,那另外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就被翻出來了。
有人故意移動了屍體,在一年之後,用這種方式強行將去歲的案子揭開了帷幕,剛好,碰上了想反查舊案的秦莞,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開始了。
燕遲緊抿着脣角,“你說那發現的東西叫烏飯子?”
燕遲一問,秦莞立刻點了頭,燕遲便想到了白楓回來說的話。
棲梧山東南的山溝縱深極深,地形複雜多變,潮溼林密,有幾個潮溼背陰之地,生長着人眼可見的烏飯子樹叢,如果在那裡埋屍,泥土中很有可能裹着烏飯子的果實。
燕遲一把握住秦莞的手,“最好的情況是我們碰到了巧合,那具屍體無關緊要,而真正的宋希聞躺在棲梧山下,我們只需要借宋希聞的名字翻開舊案。”
秦莞望着燕遲的眸子,“那如果是最壞的呢?”
燕遲拂了拂她面頰,一笑,“沒有最壞,只要能將真相查出來,便無畏好壞,至於背後那人的用心善惡,交給我便是。”
秦莞心頭頓時一鬆,是的,這個人無論抱着何種目的,燕遲都在她身邊,這讓她趕到安心且無所畏懼,“哎,或許是我們想的太過複雜了,當初的晉王府如今一個人都沒了,可我還真是不信晉王府所有人都被趕盡殺絕,何況還有何昭儀。”
這是一個秦莞和燕遲極少提起的名字,晉王的生母,何昭儀。
何昭儀是皇帝入宮之前在府中就寵幸過的侍妾,因爲地位低下,即便誕下了皇長子,也只是封做了昭儀,在晉王服毒自殺之後,何昭儀也在宮中上吊而亡。
傳聞晉王和生母的關係並不親厚,因此何昭儀在風口浪尖之上死的悄無聲息。
可到底她做了皇家貴妾多年,或許在她死前,也曾有過別的安排。
燕遲一笑,“你不說,我倒是將她忘記了,這個人當年憑藉侍婢之身誕下長子,手段並不簡單,明日開始,我會讓人將她的生平好好地查探一番。”
秦莞點了點頭,雖然有這麼多憂慮,可她對眼前的結果還是滿意的,只希望燕麒不要讓她失望,這是秦莞最不可更改的執念,她強壓下了那幾粒烏飯子帶來的不安。
燕遲一把將秦莞攬入懷中,一雙眸子卻微微暗了下來。
烏飯子,偏偏是烏飯子,他的預感有些不妙。
如果那人只是爲了查清去歲的舊案也就罷了。
可如果不是,他是爲了什麼呢?
沁涼的秋風從窗縫之中竄了進來,燕遲收緊了手臂,忽然覺得四周不知何處藏着一隻陰森森的眼睛,他躲在見不得光之處,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時候便開始盯着他們,當看到秦莞藏下了烏飯子,看到王翰落到了燕遲手中,看到皇后和東宮被牽連而去歲的舊案翻了出來,他露出了一個瘮人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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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昨天爆更寫空了腦袋,這裡又特別難寫,希望大家沒有看不明白,後面這一段是最複雜的核心,也希望大家稍安勿躁讓步步慢慢把這個案子寫清楚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