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們姐妹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換做是你,你會選哪個?”小悅卻持相反觀點,覺得紅珠口中那神秘男子應該和方愈一樣,喜歡的是綠珠。
第一武摸摸臉頰,肯定地回答:“我選阿慧,和任何人比我都選她,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小悅嘴角微抽,放棄了和這個妻管嚴辯論。
唐小棠舉着望遠鏡到處看:“爭這個沒有意義啦,想辦法把人找到,問一下不就清楚了?我覺得目前的重點反而是要怎麼說服這裡的人離開,我和紅珠在封印裡筆聊的時候,你們不是和綠珠姐姐討論了遷徙的事兒麼,結果怎麼樣了?”
第一武搖頭嘆氣:“沒結果,綠珠姑娘告訴我們,村裡人的自我意識非常強,似乎覺得自己是被神眷顧着的特殊羣體,從古至今都沒有人離開過,偶爾有妖怪進來,也總是被他們暴力驅趕,白天掄笤帚追我那個三阿公,據說年輕時候相當了得,一個人殺過老虎,幸虧他已經老了,要不我的命就擱這兒了。”
被神眷顧的特殊羣體啊……唐小棠順手把望遠鏡遞給小悅,取出崑崙鏡。
村裡的人認爲自己被神農庇佑着,在他的神力之下過着豐衣足食的日子,自己其實也差不多吧?女媧從第一次出現到現在,總是或有意或無意地幫自己的忙,要說這麼做的目的,卻又完全看不出來。
她唯一一次向自己索取的東西就是崑崙鏡,聽老師的意思,似乎是爲了替死去的愛人報仇,但現在她又把崑崙鏡留在了封印裡,難道她已經不需要了?
唐小棠翻轉着崑崙鏡,鏡面上崆峒印的圖像晃了晃,白光一閃,遠處的山林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是什麼東西?!”正在研究路邊長的藥草的第一武大驚失色,馬上站了起來。
“不、不知道,”唐小棠無措地捧着崑崙鏡,“我隨便翻了一下崑崙鏡,照到那邊的時候突然就……”手指着前方的山坡,那是紅珠每天去採野菜拾菌子的地方。
小悅捂着耳朵,心有餘悸地搖晃着站穩:“天吶,我差點被它吼聾了,妖怪嗎?這麼大嗓門……莫非是……”
村裡的人也都聽到了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吼,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朝這邊跑過來。
三阿公拎着笤帚,氣勢如虹地一揮:“你們這些外鄉人想幹什麼!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唐小棠嚇得連忙躲到第一武背後,第一武“哎”地一聲,又躲到她身後。
小悅右手擡平,橫向一揮,一道黑光形成結界,擋住了三阿公以及村裡其他提着鋤頭扁擔的人。見那倆人還在一個勁兒往對方身後躲,一向心平氣和的她也難得地有點惱火:“別玩了!”
“不鬧了不鬧了,小悅姑娘生氣了,”第一武按着唐小棠的肩,堅決地躲在她背後,笑着朝憤怒的村民問道,“那邊山上有什麼東西嗎?”
有村民大聲頂撞:“關你什麼事!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另一名農婦也大聲叫道:“我們不歡迎外鄉人,馬上走!”其餘人附和着喊道:“對!馬上走!趕快走!”一個個揮着手裡的農具,好像只要他們說不走,就會動手一樣。
“快住手!”在不遠處河灘上洗衣服的綠珠手忙腳亂撐着柺杖過來,“這位先生是神農大人的後裔,是來拜祭祖先的,大夥兒千萬不能衝撞了神靈啊!”
方姨也在人羣中,這時見了綠珠,頓時眼就紅了,仗着此刻羣情激奮,站出來指着她罵道:“又是你這混賬丫頭,幫着外鄉人說話,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吧?你娘當年就是偷了漢子纔會生下你這野種,你把這羣人帶進來,是不是想毀了咱們這村子呀,啊?”
本就躁動的村民被她這麼一煽動,更是怒焰滔天,一箇中年漢子伸手猛地一推綠珠:“別跟他們客氣!殺了這羣外面來的混蛋!”綠珠被推得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唐小棠趕忙過去攙扶,又被不知道什麼人一腳踹過來,和綠珠抱着滾作了一團。
“你們幹什麼?欺負兩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第一武憤然上前,一拳將那中年漢子揍得倒回人羣中,村民們見狀,紛紛掄起手中的傢伙朝他拍過來,場面混亂成一片,小悅一個人手忙腳亂,顧得了這邊顧不了那邊,身上也捱了好幾下。
混亂中不知誰狠狠一腳揣在小悅後腰上,直將她踹得飛出去,一頭撞在路邊岩石上,額角刮破一個大口子,鮮紅的血立刻涌了出來。
“小悅!”唐小棠一看到那血,嚇得魂都快沒了,見有人輪着鋤頭就要朝她身上砸去,想也沒想就撲上去將小悅一把抱住,餘光瞥見那白亮的鋤頭尖朝自己劈頭砸下,忙朝一旁滾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鋤頭快要將唐小棠身體砸出個血窟窿的那一剎那,一團紅雲卷着烈風擋在了她身前,瞬間將那揮着鋤頭的小夥子捲上高空,拋出幾丈遠,狠狠地摔在了稻田裡,濺起泥水無數。
唐小棠一臉恐懼地轉頭去看,只見那紅色的旋風衝進人羣中,將那些嚇得哭爹叫孃的村民衝得歪三倒四,更化作一團獸形,揮起尖利的爪子,逢人就抓得滿臉是血,遇到敢於抵抗的,便毫不客氣地張開大口,將人攔腰咬住,昂頭一甩,那人發出瀕死的喊叫聲,被咬成血肉模糊的兩截,各飛向一側。
久居深山的村民們哪裡見過這麼恐怖的場面,全都嚇得棄了手中的農具,連滾帶爬地四散逃竄,紅狐還要再追,空中猛然揮出黑白兩道鎖鏈,纏住了它的咽喉,將它拽上了天。
“老師!”唐小棠忙棄了小悅,歪歪倒倒地朝天上那團載着黑白無常的灰雲追去。
分開了整整一個月,好不容易見面,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師竟是做了鬼也不放過妄圖傷害她的人,闖出地府上來報仇!
黑白無常的魂索緊緊扼住紅狐的咽喉,不留絲毫情面,將它一路拖着飛遠了,唐小棠在地上一邊哭喊一邊追,最終還是眼看着他們消失在天邊,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記得盤古第一次來找麻煩的時候,朱槿曾說過一旦遇到危險,他會第一時間趕來,其後無數次大險小險,無不是在他手中化險爲夷,哪怕是現如今他已不在陽世間,承諾過的事依然要不惜一切代價地來兌現,膽敢對他的寶貝丫頭動一根手指,就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從在隧道里醒來時起就潛伏在心底的悲痛終於徹底開閘,所有的堅強勇敢都在那衝破了生死之隔、陰陽之限的深情面前潰不成軍。
何謂至死不渝,莫過於此。
唐小棠跪在地上哭了不知多久,才聽到第一武虛弱的喊聲,清醒過來,一把抹去眼淚,跑回去查看他們三個的狀況。
小悅額頭上的傷口足有小孩兒嘴巴那麼大,失血過多令她原本就蒼白的臉看上去更加可怕,嘴脣也變成了灰色,綠珠也昏了過去,蜷着身子匍匐在地上,身下流出一灘刺眼的鮮血。
“快去封印裡把我的急救包拿來。”第一武是唯一清醒着的一個,模樣也足夠狼狽了,雖然沒有頭破血流,但想必捱得拳腳一點兒也不比她們少。
唐小棠立刻照辦,先照第一武的指示給小悅的傷口上敷了藥包上繃帶,然後又去檢查綠珠,發現她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又見那血染紅的位置,忽然就明白過來,慌亂地大叫:“武先生快來!綠珠姐姐不好了!”
第一武正在吃內傷藥,聞言拖着一腿爬過來,一看那灘血,臉色就變了,接過綠珠的手腕一摸,長嘆一口氣:“才一個多月,多半是保不住了。”荒山野嶺的,要想找到合適的藥材比登天還難,而他們出來探險,怎麼可能帶保胎的藥,綠珠與那方愈的孩子,還沒出世,便被自己的親奶奶叫人給打死了。
託朱槿的福,唐小棠傷得最輕,便將小悅扛進封印裡,給她餵了些補充靈力的仙草,又幫着第一武把綠珠抱回她家中,等紅珠從山裡回來,去叫了孩子的父親過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方愈是個挺精神的年輕小夥子,早些時候在外頭打獵,剛回到家看到娘臉上破相,還被嚇一跳,問起來,方姨又支支吾吾不肯說,直到紅珠找上門來,拖着他到自己家去,看到綠珠面無人色地躺在牀上,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綠珠姑娘身子單薄,這一小產,怕是要養上一年半載,”第一武腦袋上腫了倆對稱的大包,塗着紫藥水,嘴角還貼了一塊創可貼,說話都會痛,“不過也好,我原本也打算告訴你們,最好不要生孩子,這村子裡的人血緣混雜,到綠珠姑娘這裡已經開始顯現出惡果,你們若是有了孩子,很大概率孩子也會畸形,或者智殘。”
“怎麼會這樣……”方愈抱着虛弱的綠珠,懊悔的眼淚不斷落在她發間,綠珠將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悅已經恢復了不少,靠在一旁的椅子裡,皺着眉頭問:“那山裡究竟藏了什麼東西,爲什麼村裡的人聽到吼叫聲二話不說就對我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