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只要是學過一點畫符技巧並有一定妖力靈力的人,都可以自己製作傳送符,但像某些仙草生長在野獸環伺的深山中,或者礦石隱藏在不爲人知的地方,記錄了這些地點的傳送符就非常珍貴了,據司徒嫣所說,這類型的傳送符只有極少數人有能力繪製,屬於有價無市的珍寶。
朝歌山神給他們的符紙,和司徒嫣提到的又不太一樣,定位定在山神統轄的私人領地內,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繪製,代價很高,更輕易也不會給人,由此可見朝歌山神和朱槿的關係確實是很鐵。
“老師,我總覺得你的這位老友好像不太喜歡我。”提到傾堯,唐小棠自然免不了想起他說的那幾句話,自己不過是忘了向霸下討回海洋之萃,就被他說成是不把他放在眼裡,似乎有點過分了吧?
而且上一次見面,他好像還沒有表現出這種敵意一般的情緒來,這次是怎麼了呢?
但卻兔子卻不以爲意:“你想太多了,他只是對香料特別執着而已,雙面梟嘛,總是這樣子的。”
唐小棠騰地一下子坐直起來,大驚道:“他也是雙面梟?可、可我怎麼好像沒看到……”他的影子。
對!不是沒看到……而是沒有!唐小棠莫名地感到一陣恐怖,仔細回想起來,別說一個像小悅那樣有意識的影子,朝歌山神的腳下根本就沒有影子!即使是在朝歌山上豔陽當空,在場的自己和紅狐身下都有影子,他卻沒有。
“他沒有影子,”兔子淡淡道,不用她說也明白她在驚訝什麼,“他的影子早在兩千年前就死了,當時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人說得清楚,他本人也表現得不太介意,所以狴犴就沒有追查下去。”
原來是這樣,唐小棠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隱約感到不安,這種感覺似乎不是源自於自己的內心,而是被強加到身上的,對那個帶着卡通面具的山神有一種被壓迫的恐懼和不安。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兔子睜開一隻眼,看她臉色像走馬燈一般青一陣白一陣,猜想她肯定還有話要說,遂先下手爲強:“我困了,有什麼改天再說。”
唐小棠只好訥訥閉嘴,迂迴了半天還是沒把最想問的問題說出口。
“扶香?那是一個死人了,怎麼,爲何突然問這個?”
封印中,失而復歸的司南略感意外地問。
唐小棠望了一眼在不遠處釘柵欄的朱槿,想想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不問了,如果哪天老師自己願意說就讓他說,不願意說,我就裝不知道好了。”
春節期間,商場裡各種去年聖誕節的滯銷貨都瘋狂打折,她又去買了一批白漆小木柵欄,打算重整旗鼓,再闢荒田。朱槿這次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主動提出負責裝修,好幾天了,沒事兒就提着個小錘子敲敲打打,整頓出來的效果竟然還挺不錯。
“過去的事不必太過拘泥,否則你將無法邁步前行。”司南依舊像個諄諄教導的長者,看穿了唐小棠的心,給予點撥。
唐小棠默默點頭,將之前沒來得及種下的少量種子攤開在白紙上清點。
霸下的一次掃蕩,足足把他們半年來的辛勤成果毀去了八成,玉枕草全軍覆沒,橘柔草只剩一小包種子,雪花草倒是生命力頑強,沒過幾天又開始發芽,是恢復得最快的一片苗圃。
繞指柔看起來嬌弱,但重新搭好花架後,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還開出了青黃色的花,大概再過半個月就能結果。
唐秋哲在電話中聽說了她的遭遇,又從C市給她郵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種子,都是他閒暇時去幻世隨手採摘的,附上一封信,提醒她種着玩兒可以,千萬別亂吃。
唐小棠對他多年如一日的友好非常感激,謀劃着繞指柔成熟後要送他一部分果實作爲報答,反正老師怪下來,也可以用唐秋哲給的新種子搪塞過去。
“竟然有橘柔草的種子?”唐小棠拆開那昨天才收到的包裹,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封口塑料袋裡兩掛橘柔草的種子。
太好了,沒了玉枕草後,苗圃裡最好的仙草也就是橘柔草了,只是手裡剩下的種子不多,她還擔心朱槿又要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仙草吃,不過現在看來是沒問題了,唐秋哲送來的兩掛加上自己之前採集的,種下去應該很快就能長成之前的規模。
整理好種子以後,唐小棠就興高采烈地提着小鏟子下種去了,朱槿又紮好一片柵欄,搓了搓手上的泥和木屑,出神地盯着遠方。
封印空間究竟有多大,邊境在何處?日光鳥照亮的區域究竟是實際面積的幾分之幾?這些就連他也不能肯定,那霸下究竟是怎樣闖進來,又是怎樣找到了他們的苗圃呢?
“丫頭!”
“哎哎,怎麼了?”唐小棠正在澆水,擡頭應了一聲。
朱槿朝她走過來:“先別弄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唐小棠聽話地放下水瓢,看着他。朱槿吹了聲口哨,高空中的小日光鳥嘎嘎應聲,俯衝下來在他們頭頂上方不遠處盤旋,光亮的區域頓時縮得小了一倍多。
“蒼蠅不會叮無縫的雞蛋,霸下能進得來,就證明封印有缺口,必須儘快找到然後堵起來,否則這裡的仙草散發出氣味,還會引來更多的妖怪找茬破壞。”朱槿擡起一臂,讓小日光鳥落在肘上,把它當節能燈使,隨便選了個方向就朝前走去。
唐小棠自然是趕緊跟上,說實話,她也很早就萌發過在封印空間裡探險的念頭了,但四周的黑暗讓她望而卻步,目前爲止封印裡只有他們四個,但是誰說得準黑暗中有沒有什麼危險呢?更何況她本來就怕黑。
現在正是好機會,她加快步伐跟緊,生怕朱槿這個腿長神經粗的傢伙走太快就把她撂黑暗裡了,幾次想要去牽他的手,又膽怯地縮了回來,最後捉住了那片黑色的袖子。
“嗯?”朱槿被扯得一怔,繼而明白過來,反手一撈,抓住她的手腕,拖着朝前走。
唐小棠哭笑不得,但那溫熱乾燥的手掌抓着自己的腕,力氣倒也不太大,勉強也算牽着了吧。
四周都是黑暗,只有小日光鳥不時飛起來,將光明播撒開,令他們能夠看清方圓幾丈的事物——也無非就是光禿禿的泥地,偶爾有些亂石,卻再也沒有水了。
這種探索的感覺還真像魯濱遜漂流記,唐小棠邊走邊想,如果能發現一個背山面水、陽光充足、風不吹雨不淋的地方,附近再長滿葡萄,有小羊羔什麼的時常出沒就好了,到時候說不定自己可以買點刨花木板來搭個小房子?
想着這些不着邊際的事不知走了多遠,拖着她的朱槿突然停下了腳步,發出了一聲充滿疑惑的鼻音。
“怎麼了?”唐小棠從幻想中回過神來,上前問。
朱槿努努嘴,示意她看腳下,唐小棠低頭一看,在他們前方的泥地上竟然生長着一簇野草,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封印與世隔絕,僅有的水源是唐小棠收集的無根水,僅有的幾株植物也是她從外界採集來的仙草,種了半年,也不見長過雜草,這裡莫名其妙多了一簇野草,就證明是被人無意帶進了草籽,落地生根了。
“應該就是這附近了。”朱槿說着,將小日光鳥抖上高空,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但,仍然是漆黑包裹着光明,預期中的盡頭和缺口並沒有出現。
唐小棠一手仍被他抓着,另一手豎起食指舔了下,立在空氣中,過了一會兒,慢慢仰起了頭。
小日光鳥盤旋飛舞的晴空中,一個黑洞洞的缺口如張大了的野獸之口一樣,正對着他們的頭頂。
朱槿也跟着擡起了頭,看到這個窟窿,稍微一思索,放開了唐小棠的手:“你在這裡等着,別讓鳥跑了。”自己屈膝蓄力,然後一縱跳得老高,接着在空中又虛踏幾次,直撲到了那窟窿邊。
唐小棠好歹也是學過基礎自然科學的,知道天空的藍色是自然光中藍色光波折射的效果,不是什麼藍色的幕布或者玻璃,但封印中的天幕竟然破了個大口子,朱槿還以一個做引體向上的姿勢掛在那缺口上朝外看,那感覺不能不說是太詭異了。
“老師——外面是什麼——?”她仰着頭大聲問。
朱槿一手攀着缺口邊緣,一手揮了揮,讓她不要吵,又不知看什麼看了好一陣子,才翻個筋斗輕飄飄地落下來。
“你對封印瞭解多少?”落地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唐小棠歪頭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不太清楚,以前沒學過。”
朱槿撣了撣袖子上的皺褶,又抓着她的手腕往回走,小日光鳥仍舊跟在他們頭頂上方忽高忽低地飛。
“封印和結界一樣,都是人爲創造出來的特殊空間,都具備獨立性和隔絕性,但區別在於,結界是建立在現有世界當中,而封印卻是建立在一個被稱爲荒世的第三世界中。”
朱槿一邊走,一邊出奇有耐心地給她解釋:“一個結界被建立起來,哪怕是肉眼無法分辨的那種,當你人走到邊界處,也會感覺到無形的阻礙,但封印卻不同,封印與現世、與幻世的連接都是不固定的,它們就像吹出來的肥皂泡一樣,會隨風飄蕩,上一秒在這裡,下一秒卻有可能在另一個地方。”
唐小棠若有所悟,就問:“那當初我遇見老師你,也是個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