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給枍哥兒的信,陸風禾拿起另一封,這倒不像是信了,像是……奏摺?
頭兩句意思意思問了陸風禾毗陵的情況,就開始彙報西北互市、彙報他去褫州、彙報謝季找到的玉麥和洋芋,陸風禾看着看着,有點兒看不懂了。
若說互市和褫州還勉強和她有點關係,那種新的作物和她就真的沒甚關係了,用得着這樣事無鉅細地同她說?
不過,好在沈南珣也把事情同陸風禾說清楚了,雖然陸風禾不贊成沈南珣如此冒冒失失直接去褫州,但他有一句話也說對了,與其躲躲藏藏行事,不如大大方方地。
沈南珣回到西北,沈珂走了之後他便開始着手邊市的事。
萬朝來邦是個好事啊,番邦大王都可以到關內了,平民百姓沒有不讓來的道理,加上北邊牧民也開始爲過冬做準備了,邊市要開起來倒也不難,難的是如何有序且長期開。
沈南珣試着先開了一次,成效不顯,之前也開過邊市,只是之前的邊市沒有定數,早早得到消息了,能趕上便趕,趕不上也就錯過了。
於是沈南珣又定了規矩,逢二開市,每月二、十二、二十二三次開市,這三日有軍士維持秩序,也有中人替兩邊寫契子算銀錢。
牧民不一定有銀子銅錢來買中原的東西,邊市還存在不少物易物的情況。
但物易物時常會出現的問題就是物已經換了,等遇上更划算的,又會去找上家要求退還,因着這個,邊市的摩擦時有發生,有時甚至會發生團伙鬥毆的事。
邊市做得越來越大,千里迢迢來貿易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其中大半是行商,並不懂關外番邦的語言。
沈南珣就從沈家軍裡找了會說番邦話的人來做中人,大的商隊可以請中人去一天,小商販也能直接去中人所做交易。
陸風禾往北邊運的茶剛剛到港口就被沈南珣安排的人快馬加鞭運走了大半,還是沒能趕上中秋之前的集,好在番邦對中秋並不像中原地區一樣看中,也並不是趕在中秋之前非要買什麼東西。
邊市倒不要沈南珣操多少心,章程都定下了,自然有人去落實運作,故而他中秋之前趕到了褫州。
沙船走陳州河又要比走汝水快一些,褫州的四條船在八月十三就到了褫州,沈南珣也掐着點趕到了褫州。
褫州並不在河邊,離褫州最近的港口到褫州還有近百里,沈南珣大刺刺地帶人站在城門口,看着一車一車拉來的貨物。
褫州知府知曉沈南珣來了,雖心下不虞,但還是客客氣氣到城門口見了禮。
沈南珣似乎心有怒氣,並不搭理知府,只是隨意敷衍着。
褫州知府也不惱,反正他也只是來走個過場,大家客客氣氣也行,相互敷衍也罷,端看沈南珣怎麼應對。
相互寒暄了兩句,褫州知府就藉口官衙事多,先走了。
沈南珣讓人立時給聞家族長遞了拜帖。
褫州是已逝長公主的封地沒錯,長公主只享受供奉,不參與管理。
可長公主受寵啊,皇帝擔心封地官員欺瞞長公主,索性從褫州氏族聞氏爲長公主擇了駙馬。
聞家在尚公主之前只是褫州一個人丁興旺,子孫上進的氏族,遠遠稱不上望族,可尚公主之後,聞家在褫州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兩三代經營下來,儼然成了褫州的土皇帝。
不僅褫州,就是北邊的中州,西邊的商州也幾乎盡在聞家的掌控之中。
要不是沈家的老宅還在同州,沈家還有不少族親在同州,只怕再往西一些的同州也要被聞家染指。
聞家現在的族長是京都聞家大老爺的堂兄,沒什麼實權,完全是年紀大又聽話才成了這個傀儡族長。
眼下京都聞家無人在褫州,不管多大的家族,族長在官員面前總是矮了一節,更何況還是沈南珣這種身上有爵位的命官。
聞家族長不得不見了沈南珣。
沈南珣倒是一點都沒遮掩,一路罵罵咧咧到了聞家,見了聞家族長也沒多客氣。
“本世子前來有一事請族長協助一二。”沈南珣一來就擡出了定西郡王世子的架勢,暗紅色圓領錦袍顯得沈南珣整個人都十分威嚴。
“世子請講。”
“蘇州趙家實在不識擡舉,我已經交代同州不許買賣趙家絲綢了,他們倒好直接卸在了湖城,還堂而皇之地運進了褫州。”
“還往族長通融一二,同褫州各家商號打聲招呼,都別買趙家的絲綢,我倒要看看他那一船的絲綢如何處置。”
“哼,我就不信了,我還攔不住他趙家一船絲綢。”
族長不止一次聽到京城聞家兩位大爺抱怨沈南珣油鹽不進,處處與他們不對付。
這難得有沈南珣送上門的不痛快,聞家族長恨不得立刻把趙家的絲綢全買了,讓沈南珣不痛快,再去京城聞家跟前討好邀功。
沈南珣一看那族長要笑不笑,最後忍得個面目猙獰的模樣就知道聞家這族長真不錯,蠢到家了。
沈南珣還在聲討趙家不識好歹,忘恩負義,那樣大的絲綢上居然連點粗布都不願意捐給沈家軍。
還說一句要族長應一句。
“西北軍士這樣辛苦,趙家卻只想着自己掙錢享樂,果然無奸不商,聞家族長,你說是不是啊。”
族長能當着沈南珣的面否認他的話嗎?當然不能。只能點頭應是。
“趙家這樣不識好歹,那也別想到永興軍路和秦鳳路掙錢了,我堂堂定西郡王世子,這點事還辦不了嗎?聞族長,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是是是,世子英勇神武,這點事哪裡用得着親自跑一趟。”
“趙家實在可惡,我不親自跑這一趟看着他們的絲綢爛在船上我難解心頭之恨,聞族長,你能理解我的吧。”
“自然自然,世子嫉惡如仇,這趙家卻是可惡。”
沈南珣愣是同聞家族長罵了趙家兩刻鐘還有餘,罵到趙家的絲綢都一車一車拉到了商行才似是罵累了。
“我在京城同聞家兩位大爺也往來不少,這點小事聞族長當是能替本世子辦了吧,實在不行我休書一封傳給聞大爺。”
“世子放心,小事一樁小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