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淑摟着女兒小鄭婉,在炕上焦急地等待着老公和兒子回來。屋子裡烏漆嘛黑的,她一個現代人,又不會用“火摺子”,連個油燈都點不着。
恐懼感一點一點地侵蝕着母女倆的內心,時間彷彿在和她們對着幹,故意放慢了腳步,就是爲了看兩個可憐人的笑話。
“閨女,你...害怕麼?”趙賢淑顫抖着嗓音問道。
“媽,我還行,倒是你,身子抖得厲害...”鄭婉奶聲奶氣地說,“咱們要相信爸,他一定會帶着糧食和被褥回來的。還有那個不着調的哥,他關鍵時刻還是能抗事兒的,不是麼?”
趙賢淑本來想安慰一下女兒,卻反被女兒安慰了,臉上一紅:
“你說得沒錯,媽應該相信他們兩個。話說回來,婉兒,你變得這麼小了,還挺可愛的呢,媽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
“媽~,你...你能別提我的傷心事麼?”鄭婉撅起了小嘴。
“好好,寶貝,媽不提了。”
趙賢淑的眼中滿是寵溺,搞得鄭婉很不適應,尤其是那一聲“寶貝”,讓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畢竟,在這小小的身體裡,可是裝着一個女高中生的靈魂。
兩人說了些閒話後,也不那麼害怕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窗戶外隱隱透出些光亮,而且還伴隨着急促的鈴鐺聲。
有人靠近了!
趙賢淑一怔,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鈴聲驟停,接着聽到了幾個人的談話聲,聲音越來越大,全部是成年男人!
“完了完了,最壞的情況果然要發生了,你爸和你哥很大可能被人抓住了。咱們也跑不了...唉,媽錯了,媽不該讓你爸這麼晚了還出門...”
趙賢淑一邊捶大腿,一邊哭,她認定了這羣人不是好人,是來打家劫舍的。
不過,鄭婉卻耳朵動了動,歡喜道:
“媽,別哭了,是爸的聲音,還有哥。聽這聲音,還有四五個男人,說話都很平緩,不像是在脅迫他們...”
“你說的是真的?”趙賢淑抹乾了眼淚,心情平復了些。
“是真的,我的耳朵很好用,從沒失誤過。”
趙賢淑這纔想起來,小女兒鄭婉從小有別於普通人,格外的聰明,不僅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思維能力也很驚人,處事格外冷靜。
雖然她“不務正業”,沉迷玩手機遊戲,可早就被“清北大學”保送錄取了,是個天才女學霸。
鄭婉從老媽的懷抱中掙脫,“撲撲撲”一陣小跑,湊到了窗戶邊上,透過窗戶紙的破洞,終於看清了外面的狀況。
老爸和老哥正被四五個獵戶圍着,朝這邊走來,獵戶們手中高舉火把,其中一人揹着個“大麻袋”,顯得格外小心翼翼。
一匹棗紅大馬被栓在不遠處的歪脖子樹上,看來他們是趕着馬車來的。
“媽,你看,我沒說錯吧?是爸,還有哥,他們很淡定呢!”
“嗯,他們沒事就好。”
趙賢淑也看到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不對啊...閨女,你爸和你哥是去鄰居家借糧食去了,怎麼帶回來這麼多人?”
“嗨,您擔心這麼多幹嘛?況且咱們都穿越了,遇到什麼事情都不奇怪...”鄭婉很冷靜地說。
“希望老天保佑,讓我們一家子平平安安,渡過這個難關...”
趙賢淑口中喃喃道,就在此時,門被叩響了。
她緊張地下炕,整理了一下衣服後,忐忑不安地打開了門。
冷風又呼嘯着鑽了進來,映入眼簾的,除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還有幾個陌生的古代人。
“老鄭...”趙賢淑脫口而出。
鄭大乾餘光瞟了獵戶們一眼,苦笑道:
“瞧瞧你,都睡迷糊了吧,平日裡不都叫鄭郎的麼?”
在古代,夫妻之間的稱呼很有講究,不能太隨便了。畢竟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趙賢淑這一聲“老鄭”,顯得有些不懂禮數,尤其在外人面前,更會讓丈夫覺得難堪。
趙賢淑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忙笑着說:
“...鄭郎,兒子,你們回來啦?這幾位客人是?...”
“都是同村的鄉親,賢淑,先讓我們進去再說。”
“哦,好...”
鄭大乾和鄭直帶着獵戶們進了門,那個揹着“大麻袋”的男人,就是他們的鄰居,李鐵柱。
“賢淑啊,鐵柱家的孩子病了,你給看看?”鄭大乾冷不丁道。
“媽...額,孃親,小栓子好像是得了風寒,發熱不止,您不是跟着我外祖父學了很多年的醫術麼,現在正好有用武之地了。”
鄭直生怕老媽露餡,所以故意大聲說道。
“啊?這個...對對,我是懂醫術。”
趙賢淑慌亂中,說了句大實話。開玩笑呢,她本來專業就是醫生,又是老中醫之後,在三甲醫院工作二十多年了,因爲出色的醫術水平,早早地被評爲主任醫師,是全國聞名的兒科大夫,光是獲得的國內外獎項都能擺滿一屋子。
獵戶們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帶着些疑色,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真的懂醫術?
趙賢淑緊張極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古代人,手心處直冒汗:
“這個...患者在哪裡?”
“就在這兒,鐵柱叔...”
鄭直看向李鐵柱,後者點點頭,走到炕沿,輕輕放下了背後的“大麻袋”。
這個時候,老爸鄭大乾點燃火摺子,引着了一盞油燈,屋裡立刻亮堂了起來。
原來,“大麻袋”是個用毛皮做的睡袋,外面是皮革,裡面是動物毛,人睡在裡面很暖和。
李鐵柱鬆開麻繩,把小栓子滾燙的身體託了出來,放到了炕上。
小鄭婉懂事地往旁邊躲了躲,好給這個“同齡”的小傢伙讓出位置。
“趙夫人,小栓子的病,就拜託您了。”李鐵柱恭敬一拜。
“...您這太客氣了,我...我先瞧瞧。”
趙賢淑嚥了一口唾沫,走到靠近小栓子的炕沿座下,先是撫了撫孩子的額頭,又掰開眼皮看了看,之後挽起他的袖口,開始把脈。
獵戶們擠在一團,不時地竊竊私語。
“一個女人,能懂醫術麼?那些看病的大夫,都是男子,怕不是鄭秀才吹牛皮吧?”
“我看人家趙夫人,把起脈來倒是有模有樣的,沒準有真本事呢!”
“女子無才便是德,讓自己家的女人拋頭露面,這...”
李鐵柱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他心裡對趙賢淑的醫術也沒譜,可老夥計們的話讓他很不舒服。
如今兒子的命全在趙夫人身上了,要是她治不好,大雪又封了山,這意味着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咳咳...哥幾個,咱們不要打擾趙夫人,讓她安心給小栓子看病吧...”
獵戶們立刻噤聲了,看來李鐵柱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外人儘管多慮,可鄭家卻沒一個人對老媽的醫術產生懷疑,顯得格外耐心,尤其是老爸鄭大乾,他地提着借來的火爐,正往裡面加炭火,準備點燃了取暖。
而鄭直則站在老媽身邊,準備隨時搭把手。甚至連鄭婉也乖巧地坐在炕頭上,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時不時打個哈欠。
趙賢淑把好了脈,暗暗點了點頭。
“李鐵柱,你是患者的父親對吧?孩子最近是不是受到過驚嚇或者某種精神上的刺激?”
她頭也不擡,隨口說道,語氣嚴肅而又認真,完全代入了一個大夫的角色。
李鐵柱先是一怔,而後露出喜色,“趙夫人果然醫術高明,我家小栓子確實...確實受到過驚嚇...”
其餘獵戶們都吃驚不已,這個趙夫人僅僅靠把脈,就能斷出病症根節,實在是了不得,再看看人家這氣勢,嘖嘖...定是個行家裡手!
“夫人,小栓子除了風寒發熱,還有別的病麼?”
李鐵柱又問道。
“他得了癔症,多半是由於驚嚇過度造成的,得有些日子了吧?孩子他媽在哪,你們兩個爲什麼不早點帶孩子到醫院來?再晚些的話,孩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你們懂不懂?”
趙賢淑職業病犯了,一通機關炮懟了過去,其餘人都一個個愣在當場,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孃親,外人都在,您...是不是該稍稍收斂一點點?”
鄭直悄悄碰了碰老媽,感覺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