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柱把掌握的李家刀法悉數教給了鄭直,完後讓他自己在院子中練習。
鄭大乾這個時候走了出來,盯着兒子看了半晌,感覺他與半個時辰前完全不一樣了,居然有種看武俠片的錯覺。
“他...他練得不錯嘛?”
李鐵柱低聲道:“何止是不錯,鄭賢侄簡直是個天才啊...”
“天才?李兄莫要說笑了,犬子的品性頗爲頑劣,和天才二字絕對沾不上邊。”
鄭大乾搖頭笑道,只當對方在恭維自己。鄭直從小到大都不是個省油的燈,屬於那種經常被班主任叫家長的“壞學生”。
這小子也就是身體素質不錯,被體校看中,直接從高中保送了,要不然的話,還真讓人擔心他的前途呢。
“不瞞鄭兄,要以賢侄這天資,七天的時間絕對可以跟着兄弟我進山狩獵!”
瞧着李鐵柱嚴肅的樣子,鄭大乾知道對方不像是在糊弄他,立刻有些慌了。
本來是想着滅一滅兒子的威風,讓他知難而退,怎麼倒像是幫了他?黑龍山猛獸衆多,深山老林中更是危機四伏,怎麼能讓兒子以身犯險呢?
鄭大乾的臉擰成了苦瓜,李鐵柱當然看出來了,笑道:
“鄭兄莫要慌張,賢侄天資不錯,可經驗不足,黑龍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這個兄弟我清楚得很。”
“那你的意思是?...”
“我方纔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用刀砍雪花,砍成兩片且不碎的話,就算他學成了。”
鄭大乾想了想,漸漸恍然大悟。
“七天的時間,那小子怎麼可能練成這般神功?可真有你的!”
“即便退一萬步,他就是練成了,還有搭弓射箭這一關,鄭兄你就把心安安穩穩地裝在肚子裡吧!”
“嗯,這麼說的話,我就放心多了。”鄭大乾舒口氣道。
兩人偷偷說着,趙賢淑也湊了過來,她望到兒子一手拿着大砍刀,一手揚起雪片子,在那空砍,頓時蒙了。
“兒子他這是瘋了?”
“賢淑,你別急,他那是在練功呢...”
“練功也不能拿着砍刀練啊,多危險?萬一砍着自己怎麼辦?你這個糊塗爹,怎麼能這麼由着他的性子胡來?”
趙賢淑說着就要喚回兒子,李鐵柱突然攔着她拜道:
“嫂子,鄭賢侄確實在練功,我是老獵戶,心裡有譜的。”
“這...那好吧,不過醜話說到前頭,萬一我兒子有個閃失,我可翻臉不認人啊...”
李鐵柱看了一眼鄭大乾,後者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心裡一咯噔,隨後擠出些笑來:
“嫂子放心吧,賢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就在這時,從大門外閃進來兩個小孩子,趙賢淑眼尖,認出他們是女兒鄭婉和小栓子。
兩個娃娃渾身沾滿了髒泥,像是在泥坑裡打過一架,尤其是小栓子,眼睛都被打腫了,那叫一個慘。
鄭直收刀,因爲距離最近,看得最清楚,忙上前問道: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打架了?妹子,你怎麼欺負小孩子啊?”
其餘人也圍了上來。
“婉兒,你瞧瞧把小栓子打的,你就不能照顧一下他麼?”
“對啊,女兒,我平時也教育過你,要讓着小朋友,你看看你...”
鄭婉把嘴一撇,話不說半句,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李鐵柱老臉紅得發紫,小鄭婉才五歲,鄭家也太誇張了。
倒是自家兒子,被女孩子打成了豬頭,真丟人啊...
“栓子,這是怎麼回事?”
李鐵柱揪住兒子的耳朵拽了過來。
“爹,疼疼疼...”小栓子叫道,“婉兒姐沒打我,你誤會了。”
“沒打你?”
李鐵柱放開手,又問道:
“那是誰打的你?”
“是同村的胖墩子一夥,我帶着婉兒姐去滑冰,他們佔了場地,不讓我們玩...還,還罵我是...”
“罵你什麼?”李鐵柱瞪眼道。
“...罵我是沒娘養的狗崽子。”
“什麼?!”
李鐵柱的火氣蹭蹭直冒,他受了氣不要緊,兒子被人侮辱可是絕對不行!
小栓子一邊落淚一邊說:“爹,他們圍上來打我,是婉兒姐出手,才把胖墩那幾個混蛋打跑了...”
原來如此,兩個孩子不但沒打架,還同仇敵愾,教訓了本村的壞小子們。
衆人再看鄭婉的時候,都是含着歉意。
“那個,妹子,哥錯了,你別往心裡去啊,話說回來,你還真有點本事...”
“哎呦,快讓媽瞧瞧,傷到哪裡了,痛不痛?”
“女兒啊,你做得很好,爹很欣慰,就應該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一點教訓!”
大家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而鄭婉則是平淡道:
“這就叫眼見不一定爲實...”
李鐵柱讚道:“小婉兒見識非凡,佩服,佩服啊!”
一個五歲的娃娃,能說出這番大道理,鄭家的底蘊可見一斑。雖然人家現在是寒門庶出,難保日後不會富貴起來。
反觀自家的種,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女娃,李鐵柱心裡真不是滋味。
其實他不知,鄭婉的心理年齡,已經十五歲了。
“你們大人呢?趕緊滾出來!外鄉人還這麼囂張,知不知道我爹是里長?我小舅子是衛所知事,從九品!你們好大的膽子,大年初一就敢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
門外有人突然叫囂,對方看來還是個有背景的地痞無賴。
李鐵柱是本村人,立刻聽出這人是誰,神色有些慌張。
“鄭兄,門外那人可惹不得,得罪了他,你們在屯裡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我鄭大乾做事本本分分,不曾記得有的罪過誰啊?咱們還是出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大乾說着,帶着衆人出門。
眼前一個黑瘦的漢子,小眼睛、歪嘴巴,渾身酒色之氣,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他身後有個十歲左右的胖小子,愁眉苦臉地用手捂着半邊臉。
“胖墩?你他孃的去告狀了?看我不打死你...”
小栓子很激動,舉起拳頭就要上去,李鐵柱趕緊把他拽住了。
“栓子,你給我安生一點!”
“爹...”
那黑瘦漢子歪嘴道:“好哇,李鐵柱,你家的崽子也有份?我黃大彪平時可對你不錯啊,你看看,我這小外甥都被抓成什麼樣子了?”
黃大彪捧起胖墩的大腦袋,衆人這才清楚地看到,他一張胖臉上的五道血印,甚是猙獰可怖,像是被什麼野獸襲擊了一般。
“看看,都看看...我外甥一表人才,將來可是做大將軍的料,你們鄭家的閨女可真厲害,直接給他整破相了!”
“舅舅,就是她抓了我!”胖墩憤憤地指向了鄭婉。
“哼,別急,看舅舅不把她給...”
黃大彪話說一半,整個人怔住了,臉皮一抖。
顯然沒料到對方只是個五歲的娃娃。
他抽了外甥一下,罵道:“搞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牙還沒長全呢,你能被她給欺負了?”
胖墩委屈地說:“舅舅,你別被她給騙了,她打架兇得很啊!”
這時鄭婉站了出來,輕輕把殘留在指甲裡的肉絲彈出,隨意一吹,淡淡道:
“沒錯,這個小胖子是我抓的,誰讓他霸佔冰場,還不讓我們玩?不讓玩也就罷了,嘴巴還很臭,活該!”
說着,她瞪了胖墩一眼。
“舅舅...”
胖墩直接萎了,躲在黃大彪身後膽戰心驚。
黃大彪呲牙道:
“好個厲害丫頭,才幾歲啊就敢欺負人了?你爹沒管教過你麼?”
趙賢淑聽得眉頭直皺,捅了捅鄭大乾。
“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你還當個縮頭烏龜啊?”
“這...是你家閨女欺負的別人,你讓我怎麼找理?”
李鐵柱很識趣道:
“鄭兄,這一切都是因小栓子而起,我去打個圓場吧...”
不等鄭大乾迴應,他向黃大彪抱拳道:
“黃兄,都是一個屯子的兄弟,你給我一個面子,這件事就過去吧。你外甥的傷,我願意賠償...”
黃大彪笑道:
“你個窮獵戶,能賠我什麼?今天我找的是鄭家,鄭家人應該給我小外甥賠禮道歉!”
鄭大乾站出:
“黃兄,在下鄭大乾,小女傷了你的外甥,不知該如何賠償?”
黃大彪得意說:
“瞧你也不像是有錢人,偏偏起這麼個名字。錢我不要,我外甥的臉面你得還上,讓你家閨女跪下來,給我們磕三個頭,怎麼樣?”
“什麼?!”
鄭大乾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開什麼玩笑?
我女兒雖然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卻是心頭肉,掌上珠,怎麼能給別人下跪?
這黃大彪欺人太甚了!
“怎麼?不樂意?”黃大彪冷笑,“我爹是里長,隨便用點手段就能讓你全家喝一壺的。我小舅子在衛所當值,是指揮使張大人眼前的紅人,你一個外鄉的,要識時務啊...”
“真是狗仗人勢。”趙賢淑憤然道,一邊拉回女兒,“我家婉兒跪天跪地跪父母,其餘想都別想!”
黃大彪笑容驟止。
“哼,在李家屯,我黃家就是天!這丫頭今天必須要跪,不然的話...”
關鍵時刻,李鐵柱把小栓子拉了出來。
“栓子,你給人家跪下道歉...”
“爹!是他們先欺負人的,爲什麼要我道歉?”小栓子委屈喊道。
“你不跪,難道還要讓鄭家難堪麼?你趙大娘可是救了你的命,別給人家添亂!”
“爹...”
小栓子是個七歲的孩子,但也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下去,可能以後再難擡起頭了。
黃大彪笑道:“李鐵柱,還算你識相!你家小崽子磕頭也成,不過要磕十個!”
“栓子,還不快磕?”李鐵柱心如刀絞,縱使一百個不樂意也只能委曲求全。
就在小栓子要跪倒的一剎那,有隻大手提起了他。
“栓子,腰桿子挺直了,別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