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犀跟在楚琰的身後,唯一的好處便是,那些女鬼不再“貼身”來圍觀她。
可誰讓她是這行宮裡,幾十年以來,唯一能看見這些朝天女的活人呢。
“妹妹,別裝了,方纔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哈,我說你剛剛怎麼臉都羞紅了呢。”
“一把年紀,就別喊人家妹妹了,也不嫌臊的慌,小姑娘你別躲在小郎君身邊,出來同我們說說話嘛。”
“這小郎君是我們看着長大的,雖出身皇族,人品沒問題,從來不與旁的小娘子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他既把你帶在身邊,定是對你有意思,小姑娘好好考慮考慮他,你不會吃虧的呦!”
沈靈犀真是被她們整不會了。
除了視而不見,心中默唸“不聽不聽”,完全沒有破解之法。
只不過,好在這些“祖母姐姐”們,嘴巴雖然厲害,可到底還是知禮的。
自打知道她能看見她們,很剋制再沒說過先前那些葷話。
沈靈犀默默鬆了口氣。
楚琰見她面色漸漸恢復如常,總算放平了眉眼,理了理衣袖,拉開殿門走了出去。
正殿外,四個身穿華服的男女,並兩個錦衣丫鬟,正立在廊下等待。
見楚琰和沈靈犀獨自兩人,從房裡走出來,四人臉上皆是詫異之色。
沈靈犀跟在楚琰身後,一眼便看見了,多日未曾見過的慕懷安。
打從上回在武安伯府,慕懷安誤會她與楚琰有私情以後,便再沒出現過。
細算下來,也有半個多月未見。
慕懷安仍是穿着那身緋色官服,一雙桃花目不似往日那般清淺帶笑,反而多了幾分深晦,清秀俊逸的五官,也因此冷冽了不少。
在他身邊,站着一個與他年齡差不多的青年,青年身穿二品武官的緋色官服,身量與楚琰不相上下,許是常年在邊關風吹日曬的緣故,皮膚是一種健康的麥色,五官硬朗,一雙眼睛灼灼明亮,透着勢不可擋的銳氣。
這是驃騎將軍徐桓,鎮國公之子。
早年隨老鎮國公出徵在外,驍勇善戰,屢建奇功,被皇帝欽封爲驃騎將軍。
在他們二人身後,跟着兩名十八九歲的女子。
慕懷安身後的女子身穿淡紫色月華裙,容貌俏麗,看向沈靈犀的眼神很是倨傲,隱隱還帶着幾絲敵意。
而跟在徐桓身後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端麗,穿一件豆青窄袖騎裝,一頭墨發高束成馬尾,眉眼間盡顯颯爽的英氣。
沈靈犀對慕懷安身後的女子,並無印象,卻幾乎一眼就認出,徐桓身後的女子,是先前皇帝讓她相看過“面相”的,鎮國公之女徐梓瑤。
淡紫衣裙的女子,朝楚琰見過禮,瞥了沈靈犀一眼,好奇地問,“寧王表哥,我聽聞最近京城裡,有個女神棍靠裝神弄鬼之術,哄得太后祖母和皇帝姑丈對她另眼相看,是不是你身後這個道姑?”
沈靈犀挑眉。
已經許久沒人敢在她面前這般出言挑釁了,還真是新鮮的很。
不止是她,就連圍在她身側的那些“祖母姐姐”們,也“嘖嘖”驚歎出聲。
劉美人一眼就認出紫衣女子來。
掩脣輕笑出聲,“哎呀,這丫頭不是皇后那個侄女兒慕雪娥嗎,你們還記不記得,早些年,她才十歲大,在這宮裡湖邊玩耍,有個小姑娘不小心衝撞她,她下手推人,結果力氣太小,沒把別人推下去,她自個兒卻掉湖裡了哈哈哈。”
經她這麼一提,旁人全記起來了,周圍瞬間響起鬨笑聲。
沈靈犀:……
與此同時,楚琰因着慕雪娥的出言挑釁,瞬間沉下眉眼。
不待他開口-——
慕雪娥身前的慕懷安,已經側過身去,桃花目冷冷睇着她,“這位是皇上欽賜的‘九清朝華妙靈天師’,你若不會說話,可以把嘴巴閉上,這裡沒人當你是啞巴。”
“大哥!”慕雪娥不滿地跺了跺腳,嬌矜地道:“你爲何在外人面前,這般呵斥我,難道你忘記皇后娘娘的話了嗎?”
慕懷安眉頭緊擰,一雙眼睛寒意十足瞪着她。
許是顧忌着皇后的吩咐,到底沒再出言呵斥,冷冷警告:“殿下面前,不得無禮。”
慕雪娥見狀,眼底閃過一抹得色,全然未將慕懷安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擡起眼簾,含情脈脈看向楚琰。
此刻的皇太孫殿下,英俊的面容上,盡是沉沉不悅,周身瀰漫的凜冽威勢,讓人駭得兩腿打顫。
若是以前,慕雪娥怕是早已嚇得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如今,當她從皇后娘娘那裡得知,太后和皇后都有意要選她做皇太孫妃,心中對楚琰暗藏多年的愛慕,第一次壓倒了對他的畏懼。
慕雪娥自顧自地認爲,楚琰會沉着臉,皆是因爲對那道姑的存在,而感到厭煩不耐。
她微擡下巴,看向沈靈犀,直接呵斥道:“你這妖道,沒看出寧王表哥不喜歡你在此嗎?還不趕緊……”
“純鈞,把她給孤扔出去。”楚琰寒着嗓,直接打斷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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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純鈞立時朝臺階下,臨近的兩個太監使了個眼色。
太監趕忙上前。
慕雪娥猶還以爲楚琰那句“扔出去”,是要扔那個“惹他厭煩的道姑”。
她正幸災樂禍地朝沈靈犀投去挑釁的眼神,卻忽然感到肩膀一緊,腳下一空!
天旋地轉間,她竟發現自己被兩個太監架起胳膊,拽着腿給生生擡了起來!
“大膽!放肆!”慕雪娥驚叫出聲,“殿下讓你們扔那妖道,你們竟敢將本縣主錯扔出去!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寧王表哥,大哥,你們快讓他們放我下來……”
那兩個太監擡着她,腳步飛快,幾下便消失在院中。
跟着慕雪娥來的婢女,嚇白了臉,也趕緊跟了上去。
楚琰墨眉深蹙,對着純鈞道:“你去告訴承恩公,若再有下次,孤就讓人把她扔湖裡去,不想替她收屍,就管好她。”
純鈞應下,轉身就走。
慕懷安雙手交疊在身前,神色淡然,從頭到尾連眉毛都不曾擡一下。就彷彿被扔出去的,不是他妹妹,而只是個陌生人。
倒是徐桓,看了場熱鬧,目光在楚琰和沈靈犀面上掃了一圈,硬朗的面容,帶着興味之色,笑着打趣道:“殿下以前從不對女人動手,今日因何竟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