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哭了，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哪班的？”
旁邊有老師掏出紙巾，袁主任接過去，給小胖子擦乾眼淚。
“我叫徐強，高二四班的。”
“行，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先去醫務室看看。”
袁主任讓一名老師陪着徐強下樓，轉過頭來，聲音冷的讓人打心底發顫：
“誰帶頭的？”
他這句話問的很有技巧。
你們不是成羣結隊嗎？我現在就讓你們互相指認，互相提防，嘗試看看被孤立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他，是他，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他說帶我們去樓頂，然後就開始欺負肥墩兒了，我還勸過他幾句，但是他不聽。”
沒過兩秒，一個留着碎髮，模樣帥氣的學生就開口指認自己右側的同伴，“不信主任你問問他們幾個，我是真的不知道。”
“對的，就是他，要不是我們現在還在操場上體育課呢。”
在帥氣學生的左側，五人裡唯一一個女生也開口附和道。
“我們也能證明。”
剩下兩個一看有人背鍋，也趕緊說道。
被指認的那個瘦子一臉錯愕，嘴脣蠕動了兩下，又重新低下頭去，沒爲自己辯解。
看來真正領頭的，就是最先開口指認的那個學生。
夏仁在一旁搖了搖頭，說謊說的太明顯了，這等級連入門都還沒有達到，一眼就能被看出來。
不止夏仁，在場幾個老師也不是三歲小孩，袁主任用鼻音哼了一聲，厲聲說道：“你們幾個把學生證全部交出來，通通記一個大過，留校觀察半年，明天都給我把家長叫過來！以後再發現這樣的事，在場的人全部給我滾蛋！”
五名學生唯唯諾諾的應下，然後把學生證遞給袁主任。
“都給我去旗杆下站到吃晚飯，然後來我辦公室領學生證！讓我知道誰偷偷跑掉，這個學校就不用待了，聽到沒有！”
“是。”
“聽到了。”
五名學生不情不願地拖着步子走下樓，看樣子沒一個真正服氣的。
“各位老師也都先回去上課吧，耽誤你們時間了。”
袁主任揮揮手，讓他們散去。
“不好意思，剛來就讓你碰到這種事，不過我敢保證，這是特例。”
袁主任把剛纔給徐強擦過眼淚的紙巾塞進自己兜裡，然後將疊放起來的凳子搬回原來的教室，一邊搬一邊解釋道：“這層樓以前是給學生上電腦課的，後來家裡差不多都有電腦了，這課程也就取消了，只是教室一直就這麼放着，也沒人管。”
“等下還要讓人修修門鎖。”
看得出來，他在轉移話題，避免尷尬。
任誰剛誇完學生紀律好，轉頭就被人看到霸凌事件，也會覺得打臉，尤其對於袁主任來說，學校的榮譽就代表着他的榮譽，這早已經不單單是一份工作了。
夏仁幫着搬完課桌，一行人繼續前往目的地，另一棟教學樓的辦公室。
“我們學校從建校開始，就注重學生的品德教育，剛纔可能是老師沒能及時發現苗頭，若是發現了，絕對不會任由事態發展成這樣！”
袁主任大概是爲了挽回一點學校的形象，再次跟他們強調了一遍。
夏仁感覺他不說還好，一說就反而有可能出事。
果然，他們還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戴眼鏡的女教師過來攔住袁主任。
“畢老師。”
“這幾位是……”
畢老師看着夏仁幾個有些猶豫。
“正好介紹一下，這位是夏仁，要去你們班當地理老師的，這位是樑婉，馬上就是咱們學校的體育老師了。”
袁主任轉過頭繼續介紹道：“這位是畢莎老師，高二四班的班主任，教數學。”
“你有什麼事不用避諱，直接講就行。”
畢老師神情着急地說道：“聽說袁主任你沒收了我們班鄭朗的學生證，還要給他記大過，是真的嗎？”
袁主任推推眼鏡，說道：“是有這麼回事，他們在天台欺負同班同學，被我撞見了。
怎麼，你要給他求情嗎？”
最後一句話，袁主任聲音加重了一些，同時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着夏仁他們。
可惜，畢老師沒能聽出來。
“鄭朗他是我們班學習最好的學生，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畢老師激動得就差拍大腿了，“被欺負的是不是一個叫徐強的學生？這肯定是誤會！徐強比較笨，學習成績一直差，上課還不認真聽講，我專門叮囑鄭朗讓他私下裡多幫幫徐強，或許有時候方法過激了一點，不過完全是出於好心的啊！”
原來一切都是你默許的。
夏仁、樑婉、劉秀秀心裡同時想到。
袁主任心裡簡直想一巴掌拍死她！
“這件事沒有迴旋的餘地！”
他瞪着眼睛說了一句，然後不管畢老師，帶着夏仁他們徑直離開。
“是我們疏忽了。”
袁主任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蔫了許多，好像身體被掏空。
夏仁有些同情他，說道：“沒事，就算在清澈的湖水底下也有渣子，挑出來就行了。”
袁主任忽然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應話。
這種事，等下要找校長商量一下才行。
辦公室裡，地理老師和體育老師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袁主任簡單講解了一下後，兩位女老師的表情都不怎麼好，帶薪休假聽起來不錯，但誰也不能保證休着休着，自己還能不能回來。
不過再不願意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話，她們在短時間內就調整了心情，有過在重點中學授教的經驗，以後重新找工作也不是太難。
體育沒啥好交接的，年輕且單身的地理老師一看夏仁的臉，就連話都說不利索，也草草的結束了。
等到明天，他們就可以正式來學校教課了。
出校門的時候，烏雲已經覆蓋了整片天空，氣溫降的有些快，就算穿着外套，也能夠感覺到明顯的涼意。
夏仁回頭看了一眼烏雲籠罩下的學校，大概是雨遲遲不下的原因，總覺得有股壓抑的氣氛。
“先回家吧。”
……
……
“我回來了。”
徐強揹着書包，脫下一隻灌滿水的鞋子，另一隻則只剩下了襪子。
他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從客廳裡經過，不想讓家人看到他身上的泥濘，和臉上的淤青。
但是顯然，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母親只顧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刷短視頻，連看都沒有看這個兒子一眼，甚至連外面下雨了，要給兒子送把傘都想不到。
“要是袁老狗不多管閒事就好了。”
積攢的憤怒無處發泄，徐強只能找個對象遷怒。
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自己也只是像往常一樣忍忍就過去了，根本不會放學後還被打。
憑什麼只欺負我啊，鄭文若以前都拒絕了鄭朗的追求，爲啥她不受欺負！
一想到明天去學校，還要面對鄭朗他們，徐強就恐懼得發抖。
他推開自己的臥室門，打開燈。
呆住了。
一根由稻草編織的粗糙吊繩，正懸在空中，靜靜等待着。
徐強下意識的有些害怕，想要喊媽媽過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但是，
他腦袋裡想着這些，腳卻一步都沒動。
“對啊。”
他關上房門，向前走了一步。
“要是死了，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
“真的是這樣嗎？”
驀地，另一個男人慵懶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死就是死，不是解脫，也不是救贖。
人生簡單點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