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
謝夜闌起身,臉色有些嚴肅的說道:“既然十個分營的將軍已經定出人選,你何必還要再多加是非?”
林葉道:“來打。”
謝夜闌:“你若要亂軍紀,休怪我無情。”
林葉:“來打。”
謝夜闌:“將林葉逐出軍營!”
他身後的那些城主府士兵隨即上前,連那十名武官也要動手。
可是,這一刻,契兵營炸了。
“你們幹什麼!”
校尉趙虎鞭咆哮一聲,發力向前,焦天寶比他還要快些,已經衝了上來。
這一動,便不是三五人動,而是整個契兵營都在動。
上萬人,千層浪一樣,將高臺死死的圍了起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又如狂潮一樣的變故,連謝夜闌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以他的城府,處變不驚本非難事,此時上萬人的舉動又如何能讓他處變不驚。
那是整個契兵營的憤怒。
林葉看向封秀說道:“你之前說見過契兵營譁變,那般小打小鬧怎稱得上是譁變,今日或許能讓你見一見。”
謝夜闌:“林葉,你這樣做是要造反嗎?”
林葉:“城主是要逼人造反?”
謝夜闌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已經習慣了下邊的凡夫俗子們逆來順受。
而且,這和情報完全對不上,不是說林葉在契兵營里人緣極差嗎?不是說人人恨他嗎?
林葉道:“大人真是不小心,想得契兵營,卻沒了軍心。”
這句話把謝夜闌嚇了一跳。
他覺得把契兵營拿在手裡這種事,隨隨便便安排一下即可。
林葉這種小角色,爲何就能煽動是非?
此時契兵營的情緒已經格外激動起來,上萬士兵呼喊着,咆哮着,像是巨浪,一下一下拍在謝夜闌心口。
他帶來了城主府的護衛,可不過區區幾百人而已。
再能打,縱然是把譁變了的契兵營殺光,意義何在?
況且,他那幾百人的護衛,也不可能真的就殺掉上萬人。
“不服即可挑戰。”
林葉道:“城主大人說的話,還請城主大人記起來。”
謝夜闌看向封秀,封秀對他點了點頭,謝夜闌給了封秀一個眼神,封秀心領神會。
封秀邁步上前:“你是不服我?那我應戰就是了,你讓他們退回去,若真有譁變,你們都是叛國之賊。”
林葉:“你不是國。”
封秀眼神一寒。
封秀:“你只是想和我打,那就來打。”
林葉:“排隊。”
封秀一怔。
林葉擡起手指向那十個武官:“我不服他,不服他,不服他,一個都不服,我打完這十個才輪到你。”
封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
林葉看向第一個兵部武官:“你叫什麼?”
那人還沒回答,林葉道:“也不重要,從你開始。”
那武官暴怒。
習武之人,哪個不是心高氣傲,哪個不是血氣方剛。
這些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從兵部挑選出來,可他們必然是謝夜闌精選出來的。
“看你有什麼本事!”
第一個武官跨步上前,一拳朝着林葉面門打過來,這一拳上,隱隱有風雷之聲。
“兵部挑選?”
林葉在那拳頭就要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側身,那拳頭在他臉一側打過去,而他已一把掐住了那武官的脖子。
“不過如此。”
林葉沒有發力,反而鬆開手後撤一步,看向那武官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
武官瞬間眼睛就紅了,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他雙拳上風雷之聲更盛,隨着一聲暴喝,再次一拳攻出,這次打的不是林葉的面門,而是心口。
林葉還是那樣,在拳頭即將打中的時候才側身避開,然後伸手出去,一把掐住了那武官脖子。
第二次。
“兵部無人麼。”
林葉再次鬆開手。
那武官的臉色青紫青紫的,不是被林葉掐住脖子窒息所致,而是憤怒和羞辱。
他一聲咆哮,瘋了一樣朝着林葉攻來,也不管打不打得中,明顯已經沒了章法套路,只是一拳一拳暴擊。
林葉在這狂風暴雨中,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只是上半身不斷的閃避,那一拳一拳暴擊就全都落空。
啪的一聲輕響。
林葉一指點在那武官身上,那原本還在揮拳的傢伙驟然僵直,像是被傳說中神仙才會的定身術定住了一樣。
林葉擡起手,在那人身上輕輕一扒拉。
那武官身子僵直着倒地,躺下去的時候,還保持着姿勢不變,所以看起來格外的不美。
林葉:“下一個。”
封秀:“我來和你打!”
林葉:“你有什麼資格插隊?”
封秀怒極,跨步就要上前,四周的契兵們不答應了。
“滾下去!”
“輪不到你!”
“你排隊!”
一陣一陣山呼海嘯,封秀的腳步都不得不停下來。
其實謝夜闌他們是真的看不起這些出身寒微的契兵,就如同他們將尋常百姓的人命視爲草芥一樣。
可他們最怕的也是他們最看不起的這芸芸衆生,因爲能讓他們從高處跌落的,也是這些人。
“別不要臉!”
“你們歌陵來的人都沒有臉皮嗎!”
“滾下去吧你,老老實實等着,被收拾也得排隊。”
這一聲一聲的呼喊,讓封秀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燒起來了。
被,螻蟻羞辱。
林葉看向那排在第二位的武官:“你若不來,我便過去。”
那武官明顯愣住了,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他又不傻,看着自己同伴被林葉以那種方式擊敗,他難道還不明白自己也會是差不多下場?
他們這十個人的實力,本就相差無幾,一人被碾壓,十人都會被碾壓。
林葉見他不動,於是邁步上前。
“那就我來。”
那武官被逼的急了,嘶吼一聲,腳下驟然發力,身形如電芒一樣衝至林葉身前。
比快?
武官眼前恍惚了一下,再看時,哪裡還有林葉身影。
明明就在眼前,可轉瞬便沒了蹤跡,而且他連看都沒有看清。
林葉在那武官背後,擡起手拍了拍那人後背。
“背後打你,怕你不服,覺得我是偷襲。”
林葉等着那武官轉身回來,看着那張已經稍顯扭曲的臉:“大概月餘就好。”
那武官眼睛一下子睜大,也只來得及把眼睛睜大。
林葉一指點在那人身上,如之前的武官一樣,這人也僵直了身子倒下去。
林葉緩步走回到比武場正中:“下一個。”
此時此刻,謝夜闌的殺心已經到不加掩飾了,都在他看着林葉的眼神裡。
林葉看到了,不在乎。
但林葉沒看到,謝夜闌眼神裡的殺意很快消失,臉色也變得冷靜了些。
與此同時,在契兵營大門口,北野王拓跋烈已經到了一會兒,看到這轉身離開,嘴角帶笑。
原契兵營將軍元輕則問:“大將軍,咱們這就走了?”
拓跋烈笑道:“他的臉都被林葉打腫了,我若此時再到近處看着,他的臉也就爛了,好歹是個世子......”
說完上馬,帶着元輕則等人離開。
而在契兵營另外一側,院牆外的一棵大樹上,拓跋云溪坐在一根橫生的樹杈上看着,盤着腿坐在那。
本來,爲了看一個小男人而爬樹這種事,確實讓她覺得有些丟人......不是有些,是格外丟人。
可是此時,只覺得這丟人也沒什麼了。
就在林葉回契兵營的前一天晚上,她見了林葉一面。
她說,謝夜闌必會刁難你,爲了抓契兵營,他還會把你架起來烤,你要小心些。
林葉說,小姨你第一次因爲一個人而提醒我要小心。
拓跋云溪說,因爲他是世子,連小姨都不能如以往那樣隨隨便便收拾的人。
林葉說,世子來,纔不是爲了針對我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
拓跋云溪瞪了他一眼。
沒說什麼,可拓跋云溪想着,你哪裡是不起眼的人?
這雲州城裡的光彩,都在你一人身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葉還說,架起來烤的感覺肯定不好,所以我不想被人架起來烤。
在烤我和烤別人之間做選擇,當然是烤別人。
此時此刻的拓跋云溪嘴角帶笑,因爲她知道,林葉在做的不僅僅是爲了契兵營。1
林葉自然知道,她不喜這個世子。
校場上,林葉面前已經倒下去六個人,還剩下四個武官站在那看着,但這四個人,眼神裡已經沒有一絲鬥志了。
就在比試之前,這四個人是何等的桀驁,何等的高傲,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他們看着契兵營的人,就好像看着哪怕離他們近一些都會噁心到他們的蟲子。
“有些慢。”
林葉輕聲說了一句。
是的,他只是嫌棄有些慢,一個一個打,慢,就是麻煩,他向來不喜歡麻煩。
他沒出汗。
林葉問:“如果,我允許你們四個人一起來,那你們的自尊,允許你們四個一起上嗎?”
那四個人,已近乎崩潰。
他們還沒有捱打,可此時所受屈辱,超過了前邊那六個被擊倒的同伴。
“昨日。”
林葉道:“契兵營裡有個才十七歲的少年,去茅廁的時候迎面遇到你們其中一人。”
“他並不知道誰在裡邊,也並不知道自己去個茅廁也會惹禍上身。”
林葉道:“僅僅是因爲你們中的一人在茅廁裡,他也進去了,就被視爲對上官無禮,然後被打斷了腿。”
林葉看向那些人:“現在我想知道,那個屈尊降貴到我們契兵營茅廁方便的人,是哪個?”
剩下的四個人中,有個人下意識的動了一下。
似乎是想後退,可是那該死的自尊,又讓他沒能真的退走。
一隻腳往後挪了挪,又迅速回來,然後還故意不看林葉。
“那就是你咯。”
林葉朝着那個人走過去,那武官堅持了兩息之後,還是堅持不住開始後撤。
“既然高貴,不該後退。”
可那個高貴的武官,不聽他的,轉身就跑。
於是,林葉輕輕嘆了口氣。
下一息,那武官被林葉抓住了後頸,然後被林葉單臂舉起來。
再下一息,林葉把那人摔在地上,一隻手抓了那武官右腿起來,一腳橫掃。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