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色看着林葉,居然還是沒有生氣,她甚至還想拉林葉跟她走。
“我們族裡的牲口可多了,而且都很好,比他們的好,你來我族裡看吧。”
林葉再次後退半步:“十色姑娘,我有重要的事辦,若有機會再來這裡,我再去你族中拜訪。”
這句話讓十色的臉色暗淡下來,因爲她知道,玉人說我下次一定如何如何的時候,就一定沒有下次了。
她問:“教我讀書寫字的那位老先生說,大玉的男人心機都多,還愛佔便宜,難道我真的那麼不好看?連這樣的便宜你都不佔?”
林葉:“教你讀書寫字的那位老先生說的都對,但他教過你沒有,玉人還說,不想佔便宜就不會吃大虧。”
十色:“我沒想讓你吃虧啊,我只是看中你了。”
林葉:“教你的老先生說大玉的男人心機多,有沒有和你說過,心機多的人說話也會委婉些,不會特別直接。”
十色道:“可我喜歡直接,我對你直接,你也可以對我直接。”
林葉:“我沒看中你。”1
十色怔住。
林葉做了個請的手勢:“回去吧,我後天就會回大玉,你以後也不會再見到我。”
十色從脖子上摘下來一個項鍊,是一根皮繩上掛着一顆很晶瑩的寶石。
她說:“這是我阿孃留給我的,叫如心石,阿孃說,如果我遇到了命裡註定的男人,如心石就會亮起來。”
她把如心石貼在自己心口,那如心石真的一下一下的發出微弱的紅光。
林葉看了看,回答:“你阿孃騙你的。”
十色搖頭:“不可能。”
就在這時候,遠處馬背上那幾個漢子之一,看起來應是首領的人喊了一聲。
“沐瑪兒,回來吧。”
十色回頭看了看,然後又看向林葉:“我原來的名字叫沐瑪兒,就是寶石的意思。”
林葉點頭,禮貌性的回了一句:“我記住了。”
十色卻開心起來:“你記住就好。”
只是因爲這一句話,之前臉上的不開心好像都散掉了,她轉身跑開。
看起來像是一頭在林間跳躍的小鹿,那麼的輕盈,又那麼的柔美。
十色回去後上馬,朝着林葉晃了晃她手裡的寶石:“阿孃不會騙我的,如心石也不會騙我的。”
林葉自言自語了一聲:“我也沒騙你,我真沒看上你。”
他轉身的那一刻,就看到龐大海和其日格兩個人在對他傻笑。
其日格道:“沐瑪兒是火勒族埃斤的女兒,喊她回去的那個是她哥哥七欽鷹,火勒族的第一勇士。”
林葉:“火勒族的習俗一直如此嗎?”
其日格點了點頭:“是啊,我和將軍說過的,火勒族的姑娘看中了誰,都會直接說出來,不會藏着掖着。”
林葉嘆了口氣:“這事最好別傳回大玉。”
其日格哈哈大笑。
他說:“火勒族的姑娘直接不假,可是火勒族的規矩也一樣的直接。”
林葉:“你說過,要等到孩子出生之後才能走。”
其日格道:“走也不是隨隨便便走的,要麼留下一根手指,要麼留下一根腳趾。”
龐大海聽完臉色一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後問道:“那,我要是被剁了一根手指之後,還能去找火勒族別的姑娘嗎?”
其日格道:“剁了腳趾手指走的,便視爲永遠不與火勒人有聯繫,不可能再去別的火勒人家中生兒育女。”
龐大海嘆道:“我要這二十根手指腳趾有什麼用,只有一根能派上用場。”1
林葉問:“這風俗,是不是因爲當初火勒族人口很少?”
其日格讚歎道:“將軍果然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火勒人好戰,最輝煌的時候差一點就一統這片草原。
可是戰敗之後,被各族圍剿,人口最少的時候據說只剩下一萬多人,而且還多是女人和老弱。
當時的火勒族族長就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不管是什麼族的男人,只要本族的姑娘看中了,就可留下來。
以此來增加部族人口,而且還能得到一大批壯年勞力。
從留下來開始算,到有了孩子離開,最快也得一年。
這一年,留下的男人就能幫族中牧牛羊馬,如果遇到危險,這些男人爲了保護妻兒,自然也會拿起彎刀去打仗。
如此一來,火勒族的人口迅速的恢復,現在雖還不算是這片草原最大的部族,可已能隨時拉出上萬騎兵。
就在這時候,有一些部族的首領過來,說是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出發。
這些小部族人口不多,牛羊數量也不算多,所以上馬就能遷徙。
林葉告訴他們要等到約定好的所有部族都準備好才能走,讓他們回去再等等。
那些人隨即聊着天離開,看得出來,一個個都很迫切。
林葉問其日格:“昨夜裡有沒有什麼情況?”
其日格道:“我還沒來得及去問各部族,現在就去。”
林葉嗯了一聲,看向龐大海道:“去搞些吃的。”
這一天,林葉他們都沒有離開這片區域,倒也是難得的放鬆,畢竟這裡確實山清水秀。
火勒族營地。
火勒族首領攝狼看了一眼自己最寶貝的女兒,忍不住苦笑一聲:“部族裡那麼多勇士你不選,別的部族派人來求親你不答應,爲什麼非看上了一個不中用的小白臉。”
十色道:“如心石亮了。”
攝狼道:“那是你阿孃騙你的。”
十色道:“你也說是阿孃騙我的?可我還是不信。”
攝狼道:“玉人的心眼太多了,他們都只想佔了便宜就走,不想負責任。”
十色低着頭說道:“可他連便宜都不想佔。”
攝狼道:“那是他瞎。”
十色擡頭:“他不是,他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
七欽鷹道:“妹妹,我也不願意你嫁給玉人,玉人和咱們的習俗不一樣。”
十色道:“可我看上他了。”
七欽鷹看向攝狼,攝狼嘆了口氣後說道:“過陣子就忘了,那玉人不是說了麼,他們後天就要回去,以後也不再來了。”
正說着,有手下從外邊進來,俯身道:“埃斤,有客人來了。”
攝狼對十色說道:“你這兩天不要再去找那個玉人了,我們火勒族的姑娘可以直接,可以勇敢,但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當回事,尤其是我的女兒。”
他轉身出了帳篷,往另一邊過去。
到了營地後邊的一座帳篷,攝狼撩開簾子進門,帳篷裡的人立刻俯身行禮。
“拜見尊貴的埃斤大人。”
那人彎腰行禮。
攝狼看到他就皺了皺眉:“我不是說過麼,沒有什麼事不要總往我部族裡跑。”
那人直起身子,竟是盧蘭第一勇士率桑。
率桑道:“埃斤,是我父親讓我過來和你商量一件大買賣。”
攝狼道:“就算是天大的買賣,你也不該白天來,被人看到了,我火勒族以後還怎麼立足?”
誰又能想到,這星月湖邊上發生的馬賊劫掠之事,其中半數和火勒人有關。
火勒人給馬賊提供情報,甚至給他們帶路,馬賊搶來的東西,有一部分會分給火勒人。
也沒有人會想到,當初最後一批蘆蘭人能逃脫,正是攝狼提前得到消息後,給他們通風報信。
率桑道:“埃斤應該也看到那些邊軍了,他們都是玉人。”
攝狼問:“你怎麼知道?”
率桑回答道:“我昨夜裡抓了個舌頭,仔細審問過。”
他說:“這些玉人,說是來幫北野軍採買物資的,但我不信,因爲拓跋烈想要什麼還需採買嗎?他只需和咱們朝廷說句話,咱們朝廷的官員就會立刻派人給送過去。”
攝狼點了點頭:“這倒是。”
率桑道:“所以那些玉人,根本就不是大玉官府的人,十之七八是商人,買通了冬泊邊軍給他們帶路,幫他們辦事。”
攝狼:“你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
率桑道:“我們打算半路上搶了那些人,但我們需要眼線給我們送消息,幫我們盯着邊關的軍隊。”
攝狼沉默片刻,搖頭:“那是玉人,就算是商人也是玉人,若有玉人死在這,誰都別想安生。”
率桑道:“我們是馬賊,事情當然是我們乾的,不會有人知道和埃斤你有關,而且我們得手之後,會分一半給你。”
攝狼猶豫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七欽鷹低聲說道:“阿爹,這事不能做,會威脅到整個部族。”
他說:“萬一那些人真的是拓跋烈的北野軍,殺了他們,拓跋烈親自帶兵北上,冬泊朝廷也不敢幫我們。”
攝狼猶豫不決,他對率桑說道:“你先回去吧,不管幫你們還是不幫,今夜我會派人去告訴你們。”
率桑還想再勸幾句,攝狼擺了擺手,不想再說了。
率桑只好回到山林中,把這事和他父親說了一遍。
他父親伯克納聽完後笑了笑:“我太瞭解攝狼那個老傢伙了,他沒有直接拒絕你,就是他想幹。”
率桑道:“可是這次咱們要搶的是玉人,火勒人可能真的怕了。”
伯克納道:“你知道,爲什麼攝狼當年會給我們通風報信嗎?因爲他貪,他找到我說,讓我用族裡所剩下的所有牛羊和錢財跟他做個交易。”
“他貪得無厭,連朝廷大軍圍剿我們的事他都敢泄露,他還怕對付幾個來歷不明的玉人?”
率桑道:“那他一定會幫我們?”
伯克納道:“他會的。”
他在率桑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的孩子,你相信賊會真的改正永遠不偷東西嗎?”
率桑搖頭:“我不信。”
伯克納道:“所以他一定會。”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