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唐城這邊已經到了夏天,雖然比雲州的氣溫還是低一些,不過,路兩側的花兒也都已經開了,看着爭奇鬥豔。
站在路邊,看着城門外,鍾鑰石的臉色格外凝重。
他不是個沒什麼城府閱歷的人,可這次要做的事實在太大,以他心境也不能真正的沉穩下來。
就在不久之前,他們的人送回消息,說是林葉的隊伍距離仙唐城已經沒有多遠了。
計算一下,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能到南門。
林葉也已經派人來通知,說他要來仙唐城見冬泊國君。
鍾鑰石告知林葉的使者,說國君必會率領羣臣在正南門迎接。
此時此刻,城中伏兵都已經到了位置,只等林葉率軍到來。
鍾鑰石緊張,赫連昌也緊張。
他雖然領兵多年,可從沒有與大玉的軍隊交過手。
他深知玉軍之善戰,也深知玉人之狠厲。
不過這次他有七八成的把握,林葉的兵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條主街兩側,埋伏了差不多兩萬精銳。
仙唐城裡可以調用過來的重弩,也都已經安置妥當。
在這條主街上,林葉的騎兵就算再悍勇,也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主街再寬,也只是三丈左右,正對面的重弩佈置了一排,騎兵在這就是靶子一樣。
在主街兩側的屋頂上,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可以居高臨下的打擊騎兵。
如此佈置之下,赫連昌都想不出來,林葉就算神通廣大,又怎麼能破這局面。
“可派人去看了?”
鍾鑰石忽然問了一聲。
赫連昌連忙回答道:“相國安心,我已經安排了數隊斥候,只要林葉到了,必會提前報來。”
鍾鑰石嗯了一聲。
他擡起頭看了看城門樓上,那裡安排了不少江湖高手,都是各家選派出來的。
在城門樓上,幾架重弩也已經調轉了方向,瞄着城內正街。
“相國你看。”
赫連昌指了指主街一側:“那邊的石塔上,我安排了軍中高手,也算計好了距離。”
“只要林葉走到石塔位置,他率領的幾千騎兵也剛好都能進城,石塔上的人一發信號,便會立刻動手。”
“而且,我安排的人帶了一張巨網,只要林葉他們到了,立刻就拋下巨網。”
鍾鑰石點了點頭:“這用兵的事,還得靠你,我確實不擅長,今日之事昌候儘可做主。”
赫連昌有些自信的說道:“若如此安排之下林葉都能不死,那就是天意了。”
鍾鑰石則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道:“要不要把其他城門全都封閉起來,如此,林葉只要進城便不能脫身。”
赫連昌道:“林葉是領兵大將,進城之前必會派斥候查看,若見其他城門關閉,林葉也就不會進城來了。”
鍾鑰石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候,有斥候從城外歸來,縱馬到了赫連昌身前。
“大將軍。”
那斥候下馬後單膝跪倒:“好像有些不對勁,林葉的騎兵並沒有往正南門這邊過來,像是要繞過仙唐城一路往北走。”
這話說完,鍾鑰石和赫連昌兩人的臉色都不由自主的變了變。
“這......”
鍾鑰石急切道:“我們佈置的如此周密,林葉若不來仙唐,那怎麼辦?”
赫連昌此時也有些慌,若林葉真的不來,那這一切不只是白白布置了。
顯然林葉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所以有所防備。
他若直接去了北疆來風口見玉羽成匆,那再回來的時候,連玉羽成匆都可能不進仙唐了。
“不能讓他去北疆。”
鍾鑰石道:“昌候,你快想個辦法。”
“他......可能是故佈疑陣。”
赫連昌思考片刻後說道:“派人去把國君的傘蓋往前移,到城門口去。”
然後他對鍾鑰石說道:“若林葉還不來,我就親自去接他。”
鍾鑰石問道:“若昌候出城去,那城中軍務事誰來指揮?”
赫連昌道:“我都已經安排妥當,我不在城內也不會有什麼紕漏,到時候若我迎來了林葉,一進城,我再找機會脫身。”
他此時也是發了狠,知道不能錯過這等機會。
一旦錯過,天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又或者很快就會被林葉反手一擊,他們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剛說到這,外邊又有斥候回來。
“大將軍。”
那斥候縱馬到了近前,語氣急促的說道:“林葉的騎兵沒有往南門來,往西邊去了,應是不打算進城了。”
赫連昌一咬牙:“我去接他,就說國君在南門已經等候多時。”
鍾鑰石連忙道:“昌候你多加小心,這城中諸事,還需你操持。”
赫連昌道:“相國放心,我去去就回。”
說完後他一招手,帶了一些隨從,騎上馬,出南門去追林葉的隊伍了。
出城之後不久,赫連昌就看到遠處塵煙激盪。
林葉那幾千人的騎兵已經順着城牆往北去了,顯然是真的不打算進城。
赫連昌心急,不斷的催馬去追。
追到正西城門左右,總算是追上了林葉的隊伍。
他不停呼喊,請求林葉慢一些。
隊伍最後邊的怯莽軍騎兵聽到呼喊,隨即派人往前去告知他們大將軍。
林葉聽聞消息後勒住戰馬,停下來等着赫連昌到來。
城南門那邊,鍾鑰石越等越是心急,心裡格外的矛盾。
他是個文人,他能出主意在城中動手,但他是真的怕打仗,讓別人打仗和自己打仗,當然不一樣。
赫連昌又不在,他不知道一會兒動起手來,這佈置好的隊伍能不能一鼓作氣。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他實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派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赫連將軍怎麼還沒回來。”
聽他說完,有人迴應道:“相國大人,若赫連將軍追至城西,再回來,一個時辰都未必能到,再等等吧,若心急,反而會露了破綻。”
鍾鑰石只好點了點頭,但他又如何能踏實下來,在原地不停的走動。
又等了大概半個時辰,依然不見有人回來,此時的鐘鑰石心慌的已經完全控制不住。
“派人去,立刻派人去!”
鍾鑰石大聲吩咐一聲。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有些不對勁的聲音,隱隱約約的,似乎是從北邊過來。
他帶着人立刻往北邊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但遠處的聲音卻讓他更加的緊張起來。
“什麼聲音?”
鍾鑰石問了一聲。
其他人也都在看着北邊,誰也沒法回答他。
就在這時候,就見幾個人從北邊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最前邊那人連鞋都跑丟了。
“相國大人,相國大人!”
最前邊那個人跑到近處,鍾鑰石纔看出來是自己家裡的管事。
“相國大人!”
那管事還沒到近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大人不好了大人,玉人的騎兵直接衝進了相府,抓了夫人和公子,所有人,都被抓了。”
他話音才落,又有人跑了過來,也是鍾鑰石府裡的人。
“相國大人!”
“家裡來了一羣玉人騎兵,綁了夫人和公子,全都扣押在院子裡,人人脖子上都架了刀,那玉人說,讓我來喊相國大人回去,若兩刻之內大人沒回相府,他們......他們就開始殺人。”
這邊話還沒說完,又有人跑過來,不過這次不是鍾鑰石家裡的。
來的是一個武將,是赫連昌的部下。
他跑到鍾鑰石面前:“相國,出事了,玉人的騎兵直接從西門進城,押着赫連將軍,騙了守門的士兵放他們進來,他們進城之後就直奔相府和赫連將軍家裡......”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跑來。
到了人羣中一個官員面前,嗓音發顫的喊道:“大人,玉人闖進家中,把咱家裡的人都抓了。”
這片刻時候,不少人趕過來報信,都說是家裡被玉人騎兵衝擊,一個都沒能跑的了,全都被抓了。
他們在這設伏,把家中精銳全都佈置於此,可誰想到家裡被人端了。
林葉像是開了天眼一樣,把這裡的埋伏看的清清楚楚。
也像是未卜先知,知道各家都沒有什麼防禦的力量在,所以直接衝擊那些官員的府邸。
怯莽軍的悍卒根本就不管是這是誰家,只看着這家是高門大戶,直接就衝進去抓人。
“相國大人,怎麼辦啊。”
有人嗓音發顫的問了一句。
“派兵,派兵去打。”
鍾鑰石喊道:“把所有兵馬都派出去打,一定要把夫人他們救出來!”
赫連昌那部下雖然知道這樣不妥當,可也不好違背了鍾鑰石的命令,只好下令吹角,埋伏在兩側的冬泊軍隊集合起來,朝着相府那邊衝鋒。
隊伍集合起來後,順着正街往前跑。
就在這時候,一排重弩飛了過來。
龐大海親自帶兵,直接抄了冬泊人佈置在主街另一頭的重弩。
等到冬泊人過來的時候,這一排重弩,正好發揮了威力。
那一排重型弩箭飛過去,直接就把集合起來的冬泊兵殺穿了一片。
龐大海一招手:“把人帶上來幾個!”
隨着他喊聲落下,親兵營的人推搡着幾個人上前來。
這幾個人,正是鍾鑰石的家人,包括鍾鑰石的夫人,還有他的三個兒子。
龐大海朝着那邊喊了一聲:“哪個是鍾鑰石?給你半刻的時間過來,不來,每隔半刻,我便殺你一個兒子。”
鍾鑰石立刻就慌了,叫喊着讓冬泊兵不要再往前衝。
龐大海看到這一幕就笑了,滿臉都是輕蔑。
“就憑你們這羣烏合之衆,還想算計我家大將軍?!”
他等了一會兒,不見那個叫鍾鑰石的人過來,立刻就拉了鍾鑰石一個兒子到陣前。
一句話都沒說,一刀便把那人腦袋給剁了下來。
然後轉身就走。
鍾鑰石看到了,啊的叫了一聲,氣血攻心,眼前發黑,差一點就直接昏過去。
“半刻已過!”
龐大海大聲喊道:“大將軍說,反叛者,是相國鍾鑰石,將軍赫連昌,大將軍要處置這兩人,其他人的罪責追究還是不追究,且看你們自己的了,若有人能生擒鍾鑰石獻給大將軍,非但可以免罪,還能得大將軍獎賞。”
說到這,他又招了招手,手下人隨即遞給他一件東西。
龐大海把那東西接過來後,掄圓了扔向冬泊人那邊。
那是......赫連昌的人頭。
血糊糊的,滾到了冬泊人前邊,正好那張臉朝上。
龐大海喊道:“赫連昌已被大將軍處置,現在只差一個鐘鑰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