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再有從各地來雲州想參加江湖大會的人,一律都被安排往雲州北邊的屯田。
這片屯田還是當初拓跋烈派人開墾出來的,如今規模比那時候大了不止一倍。
本來人手就不夠用,從冬泊和孤竹過來的人,簡直就是最完美的勞力。
他們大部分人都年富力強,而且不管是冬泊還是孤竹,生活的都很困苦,到了這雖然是幹農活不是真正的從軍,可有工錢還管飯。
最主要的是,這農活對於他們來說也算不得多累。
最最主要的是,都護大人說,退一萬步講,就算大玉天子沒有批准在雲州辦江湖大會,他們這些人也可以留下來,在雲州做農戶。
入了農戶,將來若徵兵,還會首先從他們之中挑選,那可就是從農戶變爲軍戶了。
對於那些想挑動內亂的人來說,這肯定是壞事。
他們什麼都沒幹呢,就被關在屯田裡做屯丁,想出去都出不去。
屯丁的管理,和軍隊的管理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擅自離開的人,按照逃兵處置,那可是要砍頭的。
他們不逃走,就在這務農了,那他們的計劃怎麼辦?
他們着急,可是被他們騙來的冬泊人和孤竹人不着急。
尤其是從冬泊來的,因爲一旦留下了,哪怕不參加什麼江湖大會,他們也能入籍大玉。
至於孤竹那邊來的人,雖說以前就已經定下了,孤竹改爲竹州,已經是正正經經的大玉一州,孤竹人也算是正正經經的玉人。
但他們那個所謂的竹州,又怎麼能和雲州比?
入籍雲州,這種事別說是現在他們這兩地困苦的時候,就算以前他們也想都不敢想啊。
只要他們踏踏實實的在屯田裡幹活,入籍之後,就能長久的留在雲州了。
那對於他們來說,是不是能加入怯莽軍,其實意義已經不大。
加入怯莽軍,是靠將來在戰場上拼命去換一個大玉的入籍,現在不必拼命,只需要種種田就可以了,何必還要去拼命呢?
他們被吸引的,本來就是能留在大玉生活啊。
所以林葉用這樣的辦法,做到了釜底抽薪。
原本想出這個計劃的人,確實是想利用這些冬泊人和孤竹人在雲州鬧出亂子來。
現在這些人不可能再去鬧事了,他們這計劃的第一步,就被林葉給斷了。
謝云溪說的沒錯,當你不確定對手的下一步怎麼走的時候,那就把他的第一步直接斬斷。
但凡是有大圖謀的人,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可能毫無意義。
哪怕就是個鋪墊,這鋪墊的作用便相當於基石,是蓋房子的地基。
現在地基沒了,他們還想蓋房子,難道還能蓋出來空中樓閣?
謝云溪的頭腦,在絕大部分時候,都可以碾壓衆生。
此時此刻,按理來說難受的是王風林了。
他弟弟王火山已經啓程趕去西北邊疆,要去大雪山天鑑亭,還要去見洪武定。
而從西北過來的人,按照計劃半年內要回來,現在杳無音信。
此時此刻,在雲州這邊坐鎮的,只他一人。
不過,好在是以王家的底蘊,他身邊不可能沒有謀士和幫手。
況且,王風林自己本身就很強,王家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就足以證明他很強。
“少主。”
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緩步走到王風林身邊。
他俯身說道:“咱們回雲州的人,大部分都被困在屯田裡了,大部分人也斷了聯絡。”
說到這他直起身子,語氣有些肅然的說道:“剛剛還打探來消息,林葉以雲州現在事態複雜兵力空虛爲名,已經派人往冬泊草束城,調怯莽軍回雲州。”
王風林聽到這句話後,微微皺眉。
可這皺眉,看起來也不是覺得林葉難對付,或許是稍稍驚訝於林葉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當初天子把怯莽軍留在草束城,明顯不是要敲打林葉,那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敲打林葉而已。
怯莽軍去接手洪武定的防區,洪武定攢下的家底全都便宜給了林葉。
現在,林葉又有了藉口把怯莽軍調回來,縱然他不敢把兵力全都調回來,調回三五萬人也不是問題。
怯莽軍回來後,在雲州的佈局應該就更不好繼續展開了,所以這個中年男人覺得,林葉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但他家少主,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少主,要不要把二公子追回來?”
那中年男人試探着問了一句。
王風林搖頭:“不必,西北那邊的事也很重要,讓他踏踏實實的去辦吧。”
“景臨。”
他走到窗口,聲音很輕的問道:“大通票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景臨立刻回答道:“天子讓大理寺在查,不過好在票號那邊,歷來都不會和家裡直接聯絡,大理寺查不出什麼。”
大通票號的錢,會通過七八次以上的倒手,纔會轉到王家的賬面上來。
就算大理寺把這七八次倒手都查出來了,最終也查不到王家。
因爲這些銀子,會在這七八次倒手之後,變得消失無蹤。
這一手消耗掉一部分,那一手再消耗掉一部分,而且還都是正常的合理的損耗。
王風林依然平淡的說道:“只要大通票號那邊不出事,其他的不必擔心。”
“雲州這邊雖然下一步不好辦,但我有應對的法子。”
他看向景臨:“屯田那邊的官員,你去查查,是誰的人。”
“是。”
景臨俯身應了。
王風林道:“另外,把登科的人調過來,先......小登科。”
“是。”
景臨又應了一聲。
王風林又沉思片刻後說道:“再去調集人手,往冬泊與孤竹散佈消息,就說所有來雲州的人,都已得都護大人的關照,可直接入籍雲州,以後就是大玉的百姓了,而且,以後若要徵兵成爲軍戶,首先從他們這些人中挑選。”
景臨聽到這話,眼神都亮了。
如果這樣安排的話,那最多半年之內,從冬泊和孤竹那邊往雲州來的人,就會好像蝗災一樣。
冬泊與孤竹困苦,百姓們連飯都吃不上,能入籍雲州,對於他們來說那就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好歹想想就能想到,那兩地的人得知這消息後會變得多瘋狂。
林葉不是用這樣一招破了江湖大會的計策嗎,那就將計就計,讓雲州變得更亂吧。
“少主好謀略。”
景臨俯身道:“屬下佩服,屬下馬上就去安排人。”
王風林道:“王家的底蘊,可以讓我們做事的時候更加便利,更加自信,別人沒有那麼多人可用,王家有,別人沒有那麼多錢可使,王家有。”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父親把雲州的事交給我的時候,他說......王家幾百年來的積累,我可隨意調用。”
“如果這樣我再輸了,對不起父親的信任,也對不起王家列祖列宗......”
說到這,他回身看向景臨:“冬泊和孤竹那邊的事,你親自盯着,若有必要,你可去走一圈。”
景臨俯身:“屬下遵命。”
王府裡擺了擺手:“你去吧,把景然叫進來,我有事交代。”
景臨立刻俯身應了,然後弓着身子往後退出房間。
不多時,他的弟弟景然就快步到了門外。
“少主,我來了。”
“進來說話。”
王風林等景然進來後,指了指桌子上已經準備好的一沓東西。
“這是一份名單,雲州地方官府上的人,雖然都已被天子抹的乾乾淨淨,能用的着實不多,但云州之內,豪紳世家,商賈富家,能爲我所用的,依然還在。”
“你按照名單分派人手,每一家都要去,而且還要儘快一些。”
“告訴他們,王家從今天開始,從他們每家生意裡的抽成都不要了,而且,以後還會酌情給他們分紅利。”
“但,有件事他們務必做好......要在半年之內,最好是四個月之內,讓整個雲州治內的百姓們都知道,都護林葉打算往雲州放進來大量的難民。”
“告訴他們,務必讓百姓們相信,從冬泊和孤竹過來的難民,不少於百萬之衆。”
“這些難民,會分走雲州百姓的土地,還會搶走他們的生計,因爲這些難民要的工錢會更低,甚至不要錢。”
“讓百姓們都要知道,林葉還已經下令,以後徵兵之事,不再從雲州本地百姓中徵召,而是從難民中徵召。”
“徵召入伍的難民,會成爲軍戶,會從雲州百姓們手裡分走農田,且軍戶墾田不用上交稅賦。”
“還要散佈消息,就說林葉已經派人知會雲州治內各大商行,讓他們做好準備接收難民。”
“如今雲州北邊的屯田,已經被來自冬泊和孤竹的難民佔據,他們已開始分走本該屬於雲州百姓的好處。”
王風林一口氣說完這些,看向景然問道:“能記住嗎?你該知道,我不喜歡你們筆記我吩咐的事。”
景然俯身道:“少主放心,屬下會把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記住,務必記牢,屬下保證,四個月之內,讓雲州治內的百姓們,一定鬧起來。”
王風林道:“賬面上的銀子,你可隨意調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百姓們若是鬧起來,就讓這些勇夫帶頭去衝擊各地的衙門。”
“告訴他們不要怕,法不責衆......只要鬧的好了,還重重有賞。”
“天子不是調集了一批新人來雲州做官嗎?我就給他們準備一桌接風宴......”
說到這,王風林看向景然:“剛纔我讓你大哥把小登科的人調過來一批,你可帶走五十人。”
景然俯身:“少主放心,屬下一定會把這事辦的妥妥當當。”
“嗯......”
王風林道:“最好,是死幾個地方官員,而且,怎麼看都是被鬧事的百姓們打死的。”
“是。”
景然道:“這種事,屬下拿手。”
王風林點頭後說道:“你去吧,出去之後,把景浩叫進來。”
景然俯身:“屬下遵命。”
又不多時,景浩到了門外俯身:“少主,屬下來了。”
王風林道:“你帶上你手下的人,換上上陽宮的道袍,去雲州各地,就宣揚一下衆生平等......順便,告訴各地大大小小的宗門,就說希望他們能接收來自冬泊和孤竹的難民,不要區別對待。”
景浩抱拳:“少主放心,屬下現在就去安排。”
王風林都安排好之後,剛要休息一會兒,手下人來報。
“少主,我們在雲州各城門安排的人,今天上報說,好像看到崔覆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