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臺上下來的時候有很多人要加我的微信,不管高矮胖瘦醜美,我全部加了。對於我現在而言,最寶貴的就是積累這些客戶資源,多個人脈我就多條出酒的路。
因爲萬聖節大家都喝的熱鬧了,很多人都在下面要跟我喝酒,我也都一一回敬了。不管能不能喝,反正這個逼我是裝定了。人倒勢不到,今天對我而言,就是長勢的一個開端。
等客人差不多都走完的時候,我就在洗手間裡頭扣着嗓子眼吐,胃疼的像是給人用刀尖颳着一樣難受。再難受我都無怨無悔,對於我而言,只要不死,哪怕是孤獨痛苦的活着,可以手刃仇人,比什麼都重要。
等我從洗手間裡頭吐得昏天暗地出來的時候,我們酒吧裡頭那個銷售冠軍剛好和我擦肩而過。她這次擡起眼睛看了我好一陣子,換我不理她了,把她當成空氣一樣從她身邊閃過,熟視無睹。
就在我去吧檯找我的籤酒單的時候,突然有個陌生男孩舉着酒杯衝我笑了一下。他個子很高,穿着黑色的皮衣,露出兩條大長腿,皮膚白白淨淨的,眉清目秀,有點像是屬於小鮮肉的感覺,乍一看上去很陽光。
我看了他一眼,我不認識他,但是出於爲自己自身利益着想。我還是衝着他笑了一下,回敬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意。
他邁開步子朝我走了過來,突然遞給了我一杯東西。“認識一下,小白,黑子朋友。”
黑子的朋友?我們店長的朋友?
我想也沒想就把杯子接過,酒吧裡頭初次見面就敬酒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也沒太多想,笑着道:“恩。趙雷雷,祝你在我們這裡玩開心。”說完,就跟他碰了一杯子。
可是等裡頭的東西喝到嘴巴里頭的時候,我才感覺哪裡怪怪的……
這個好像不是酒,有點甜,有點水的味道,好像是蜂蜜水?
我身子一顫,猛地擡起頭看着眼前的男孩,很驚訝。因爲這是我第一次在酒吧裡頭喝到除了酒以外的東西……
“趙雷雷,剛剛看你喝的很多了,注意身體。”
小白揚起嘴角,眼神裡頭有着許多溫暖的顏色。
我笑笑,心裡頭酸甜苦辣,一時間滋味無窮。“謝謝。”我放下杯子,有些不太適應這個陌生人的關懷,轉身要走,打算繼續去舞池邊晃悠一圈,找一下目標,留個微信聯繫方式什麼的,以便下次出酒。
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小白突然伸手擋在我跟前,笑的像只小狐狸似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炫邁口香糖,十分狡猾道:“美女,認識一下,留個聯繫方式唄。以後到你們這裡來我就不找黑子了,找你!”
我垂眸,看着他手上的口香糖,忍不住勾脣笑了。
“不約。你還是找黑子吧。”
說完我就走掉了,再也沒有理會小白,甚至連吧檯那裡去都不去了。我不怕壞人,最怕一開始沒理由對我好的人,因爲往往那樣,結局就越是糟糕。張建輝給了我太大的教訓,讓我再也不敢那麼輕而易舉就去相信一個人的好了。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我寧可少留一個聯繫方式,跟他擦肩而過,也不願意去享受別人莫名其妙的好,因爲要付出的代價,我根本承受不起。
從萬聖節以後,我的名聲漸漸的開始在酒吧裡頭給傳開了。
大家只要一提起‘雷雷’兩個字,就會說“能喝”“漂亮”“人不錯”等等的話出來。除了好話以外當然也有不少壞話,比如我們店裡的石頭,常常在黑子跟前告我惡狀。
黑子不理她,弄得她很美脾氣,看着我想收拾我,也不敢動手。我打架不要命的樣子她見過的,我瘋起來我自己都害怕,更何況是她?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着,我也算順勢而上,拉攏了不少人脈,也有了幾桌固定的訂臺。一個打烊後的夜晚,街面由喧鬧變得寧靜,我腳下的路向後移動着。
一輛豐田ra.v4閃着大燈停在我腳下,就在我皺眉的時候,黑子把車窗搖下,一身酒氣的跟我說道:“雷雷,上車,去我家幫我打掃一下。”
大半夜打掃衛生?
我就呵呵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黑子按了按喇叭。不容置疑道:“上車!大半夜你想什麼呢?我家亂的跟個狗窩一樣,明天早上你嫂子要去我那嘮叨,就等你了!”
本來我還挺防備的,一聽他這樣將,我立馬送了口氣。笑了一下,上了車。去他家給他打掃衛生。
他晚上喝的有點多了,我跟在他後面走着,他走的特別快,我一步跟不上,下一步就不見他人影了。
黑子一回家就給臥倒了,在自己的牀上上頭睡着了。
就在我好奇他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不像是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頭監視着我的時候,洗手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一個走了出來。
心臟莫名的跳了一跳。我看着眼前的人滿眼吃驚,小白居然在黑子家裡?臥槽什麼鬼?
就在我分不清狀況的時候,小白翹起嘴角跟我說道:“好久不見啊雷雷~聽說你最近工作很辛苦啊。哦對了。我搬來和黑子一起住了。”
我:“……”
我可以說我不想理他麼?
好吧,既然是來打掃衛生的,那就好好幹活吧。
我撅着一個屁股,拿着掃帚拖把,跟個保潔大媽似得,給黑子在一個小時後把房子收拾的乾乾淨淨。當然,乾乾淨淨不包括洗內.褲衣服。我將所有物件都給他塵歸塵土歸土,金歸金,銀歸銀。襪子都幫他全部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方塊,廚房裡頭的碗和盤子也都劃分開,擦洗趕緊,整整齊齊的塞進櫥櫃裡頭。
黑子他家一直很亂,可是打掃到冰箱的時候,我居然在裡頭髮現了安全套。當時我就……日了狗了!
狐疑的擡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頭昏昏欲睡的小白,一股邪惡的念頭冒出,這倆男人該不會是搞那個的吧?……
小白好像很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幹什麼工作的。就在我看着他的時候,他的身子就像是一個拋物線一樣,倒在了沙發上頭,吧嗒了兩下嘴巴,睡着了。
看着他那樣,我心頭不知道爲什麼,莫名的有些想要笑。手下的事情不能停,黑子是店長,我如今也是要指望他發工資的,自然要盡心給他幹好活。
於是,他們兩個男人大爺似的躺在房子裡頭睡覺,我就跟個丫鬟一樣,把屋子裡頭擦乾抹淨,仔仔細細幹着活。
終於大喘氣忙忙乎乎的給他把房子掃乾淨了。我看着時間也不早了,打算趕緊開溜,省得到時候看見他倆半夜裡睡得迷糊了,兩個男人突然發生了什麼幹茶烈火的事情,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恐怕會給黑子打死的心都會有的。
就在我‘哐當’一聲,打開房門的時候,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白,突然氣息微弱,顫抖着聲音喊了一聲。“水……”
草!
我腳下一頓,在心裡頭罵了一句,嘆了口氣,退回去,關上門。又去給小白倒了一杯溫水。
我發誓,就這麼一杯水,倒了這杯水老子就走!走了以後他就算喝多了去廁所吃屎我也不管他!
當我像個老媽子一樣,給小白把水倒好的時候,他好像又給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我端着一杯水,站在原地無奈的瞅着他看了半天,真的有股衝動,想把水給他從頭上澆下去。
這個小白,真是禍害!我本來都走了,爲了他又給回來了,可是他居然又給睡着了,真是叫我哭笑不得……
就在我盯着小白,心裡頭罵着他的時候。他睫毛顫抖了一下,猛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對視上了我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長,睡着的時候屬於一點防備都沒有的那種人,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好像整個世界都給透亮了似得,很乾淨,感覺他什麼都不用說,只要他盯着你看十秒,你就會被他眉間的溫柔融化掉。
我看着看着他,心臟漏了一拍,隨後突突的跳動着。有那麼一瞬間,我望着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想起來了張建輝。
明明是兩個南北兩極的人,年紀也相差甚大,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相似,神態,眼眸,笑容,都很像……
“雷雷?”小白看着我,眯着眼睛,皺着眉頭問道:“在做什麼?”他的那個眼神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非常無辜,因爲他看着我的時候,搞的好像我暗戀他似得,滿臉都是玩味的笑意。
我腦袋空白了兩秒。伸手把水杯子舉起到自己的嘴巴,‘咕嚕嚕’的把水嚥下去。
我跟他說:“你剛剛要喝水,我給你倒的水。”
“是麼?”小白咳嗽了一聲,問我:“我水呢?”
我無辜的把空杯子舉給他看。解釋道:“哦。在你睡醒前一秒,我決定自己喝了。”
……
小白看着我突然笑了,邊笑邊說:“雷雷,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不一樣,你不屬於酒吧那種地方,你有給我眼前一亮的感覺。”
我也笑,跟他講道:“沒什麼不一樣的。”
“不對。”小白看着我,眼睛裡頭水汪汪一片,他認真的看着我半天,皺眉說:“我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你……”
“哈哈哈。這招追女孩子已經過時了。”我誇張笑了一下,跟他說:“哦對了,你和黑子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放心吧,我不歧視同性戀。”
說完,我再也不敢繼續呆在這裡了。大半夜的,一男一女,不管關係怎麼樣,是不是熟識和初識,只要呆在一起,那可真的太危險了。
誰都不知道對方的荷爾蒙會什麼時候爆發,等致命吸引停不下來的時候,我必定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一看見小白就會忍不住想起來張建輝,覺得他們有一處非常類似的地方,可是我又說不出來是哪裡。
“雷雷。”小白忍不住笑了起來,突然站起身揉了揉我的頭髮,說道:“我沒有騙你,我從來沒有這樣追過別的女孩子,因爲我也知道這個法子過時了。”
就在他碰觸我的一瞬間,我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男女那點危險的事情,我還是懂得,也是有分寸的。所以我逃也似的跑了。臨走時小白非要開車送我,我拒絕了他,馬不停蹄的給溜了。
他的這份無緣無故的好,我實在無福消受。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中午看見黑子的時候,他正在吃豬蹄子。不同以往的是,他居然第一次大大方方的讓我道:“要不要一起吃點?”
我心頭一愣,趕緊拒絕了。我說我不餓,哥你自己吃吧。
說完以後我表示有點納悶,難道黑子良心發現了?終於拿我當妹妹看待了?可是他這種人不像是啊。再說了,他也有女朋友,更不會把我往那方面帶啊。要知道我可是一個連b罩.杯都不到的人,他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想法。
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
小……白……
黑子突然對我態度友好了點,應該和小白有關係。
可我註定是要辜負他的,因爲我已經不喜歡人了。我曾經愛過,被折騰的死去活來過,再有人來招惹我,抱歉,自己玩去吧,我已經摺騰不動了。
小白很年輕,就算喜歡我也不過只是兩三天的喜歡而已,我們不會有結果的,更不會走到以後,我心知肚明。我要報仇,我不會給任何人機會來插手我的生活。
我依舊是很專心的工作着,妝容開始變得越來越濃,後頭還買了美瞳戴着,穿梭在酒吧的夜色裡,舉着杯子,到處跟人碰酒。天一黑我就打電話聯繫客人開始訂臺。有好些人喊我出去吃飯,我一開始很拒絕,可是後面又害怕好不容易積攢到的客源分分鐘跑掉。
所以最後就會挑一些合適的時候,去和客人們一起吃飯。
什麼是合適的時候呢?就是人多的時候,孤男寡女的事情我從來不幹,危險指數太高,我沒有單槍匹馬的勇氣。
那時候,我也通常不會跟客人們客氣,只要瞅着男男女女人多的時候,就會跟他們一起去吃頓飯。飯的時候大多數都是那些金主掏錢,帶着我到處吃肉喝酒。有時候我還會假裝推搡一下裝作大方,要掏錢。客人們多數都是急忙攔着,然後搶先一步付款,畢竟叫一個出酒妹給他們付錢,面子太難看。終於,我的世界變得開闊了一點,眼前不在只有後海這麼一小塊地方了。我的名聲也在我們酒吧裡頭越來越好了,大家都說我這個人,實誠,大方,爲人好,非常適合做朋友。後來很多人不理解,問我,爲什麼要去出酒?我腦子一熱,就開始給他們吹牛逼和撒謊。說我家裡來自山裡老溝,窮的厲害,從小媽媽就沒了,爸爸失蹤,然後就裝作文化課滿分的研究生,爲了學習,所以纔在這種地方卑微的打工。本來好多人不信的,但是我每一次說到我媽那裡,提到“小時候媽媽死的很慘”幾個字上頭,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流,哭的很難受。其實我是真的很難受,雖然說的不是事情所有真相,可其實,也觸碰到了我的傷口。
客人們看我可憐,開始信任我,除了帶我喝酒吃肉外,也開始介紹他們的朋友給我認識,之後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可以定五桌左右的客人來消費,銷售量明顯上升。
第二次發工資,我拿了九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