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輝沒有說話,手上繼續的動作不變,繼續舉着那個袋子給我。
我無奈,遲疑了半天,這才把袋子接到手裡。“謝謝了。”自從我媽走了以後,我很少會專門給自己吃些什麼好的,大多數時候吃飯都是一天一頓飯,有時候反胃,難受,甚至連一頓飯的量都吃不下去。
爲了不和張建輝繼續吵,我聽話的打開袋子,吃東西。
看着袋子裡頭的東西時,我愣住了。是一個透明的盒子,盒子裡頭裝着很多考好的羊肉串,還有一碗溫熱的米飯。羊肉串和我以前吃的味道一模一樣,肥的流油,孜然味很濃。他說這些都是地溝油做的,吃多了拉肚子。可是如今他卻親自拿給我吃,這裡是北京……不是西安,這麼熟悉的味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我小口小口咬着羊肉串,配着米飯一起嚼着。心裡頭突然覺得好難過,好苦……特別苦,嘴巴里頭明明吃的孜然肉串,可是卻滿是苦澀的味道。
如果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有多好?
我還是他的‘大張總’,他還是我的‘姐夫’。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棋逢敵手,像是被浸泡在蜜罐子裡頭一樣,我吃他的那一套,他也吃我的這一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隨便吃了幾口,我就把東西重新放回食品袋子裡頭了。報了一個地址給張建輝,他在一旁開着車,很多時候都是在用眼睛掃我,我懶得說話,窩在一旁的副駕駛上頭,閉上了眼睛。
午夜的北京並不算是安靜,相反,所有夜遊生物全部都跑出來禍害人了。張建輝的車速放的比較慢,我們在車裡,看的見外頭人們吵吵鬧鬧哈哈大笑的臉龐,卻聽不見他們開心快樂的聲音和理由。駛過鬧市區以後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安靜了下來,道路兩旁的路燈一閃而過。我覺得有些悶,就把車窗放下,看着一閃而過的接頭景象,發呆。
“還要往前是麼?”張建輝問了我一句。實際上他的車子開着導航,完全可以不詢問我。
我回過神來,直視前方。“對。往前。”
話音一落,車裡頭又給安靜留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我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我看了一眼,是王姨打來的電話。因爲不好接聽,所以我給王姨回了一個短信,說晚些回覆過去。
王姨一直都對我很好,就算我不在她的小旅館裡頭幹活了。可是還是會隔三差五的給我打電話來問問我的近況如何,身體如何。她對我的好,我都在心裡頭記着。王姨沒有孩子,如果以後沒人給她養老,如果我到時候還活着的話,那我就給她養老。
半個小時以後,車子終於停在一個高檔小區門口。
我打開車門,趕緊下車,就害怕晚一步,被張建輝親自送我到家門口。我一邊關車門,一邊說:“謝謝,慢走!”
張建輝坐在車上,表情陰晴不定,皺眉看了我半響,緩緩說:“大張總,以後不要化這麼濃的妝了,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
我心裡頭一哽,聽到這一句話時差點當場落淚。以前?呵呵。我也好懷念我以前的樣子,在沒有認識他以前,那個乾乾淨淨快快樂樂的趙雷雷!我好想好想她!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以前那個傻乎乎的,清脆如泉的自己!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名利場上頭有很多性與買賣,當我進到夜總會的時候,遇到了他,收買我的東西不是物質,而是愛。因爲我的家庭經歷,所以叫我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我都很缺愛。我的軟肋,我自己知道。我曾經爲了他,尋覓着,瘋狂的,耗盡心力的,覺得少了他救活不下去的愛着。
可是如今我早已明白。我的愛不他身上了,也不在高級的別墅裡了,而是在真實又貪婪的角落裡,死去了。
我走了的時候,張建輝並沒有走。他坐在車裡,看着我漸行漸遠的背影,點了一根菸抽上,呆呆的坐了半響。
我走進小區裡頭,躲在暗處看着他的車子,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我卻可以感覺的到,張建輝不開心。
他什麼都有了,可是卻不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最少那個時候,他還會笑。
半個小時以後,他發動引擎,將車子滑進夜色,開遠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起,看着他的車尾,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我面對他時心頭的動盪,就算在烈,最終也只會一點點的寒涼,變成冬天裡的一把霜。我比誰都清楚,所以我不會給我機會去回頭。
過了一陣子,我又從原路返回,一步步從小區裡頭走了出來。擡頭打量着小區高出掛着的樓牌名:摩爾莊園。這可是我們這一片很高檔的小區,我哪裡有錢租的起這裡的房子?
嘴角遷出一抹苦笑,看來我又要多花兩個小時走會兒路。再去前頭打一個起步價的出租車回宿舍了。
第二天一早,我給王姨回了一個電話報了平安。然後就起牀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不管是被子牀單還是襪子內.褲,全部一一疊好,裝進大袋子裡頭。又用滴滴打車叫了一輛出租車,和司機師傅說了一下,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搬去了新租的小區裡頭。
其實搬家的時候我突然有了一瞬間的難過,鼻子一酸,想要掉眼淚。因爲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辦一次家就等於失了一次火,逝去的年月都成了灰燼。我好像直接變成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白活了一場似得。
那一天的情況我記得特別清楚,是陰雨天。當時我一身狼狽的淋着雨,把所有東西都拖進電梯裡頭,b座十一樓,打開房門的時候,恰好就遇到了我的同居室友——耗子。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手裡頭端了一個紙杯子,頭髮炸的跟個雞窩一樣,明顯是剛剛睡醒的樣子。見我來了,伸手把我提了兩個袋子。“跟我來,你的房間昨天幫你打掃好了。”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耗子已經把東西都拎到了屋子裡頭。這是我和耗子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我屬於很迷糊很蠢傻,他屬於很屌絲很懶的模樣。
兩個看似普通的人住在了一起,誰也沒有預想到後頭竟然會發生那麼多要命的事情。我跟着當初,這一位連名字帶姓都不知道陌生男孩,拎着我的東西,狼狽的走進了他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