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擎宇的話之後,陳華平當時就愣住了,雖然他已經猜出了柳擎宇的幾分來意,但是卻發現,柳擎宇的真實意圖比自己猜測的還要激進。
陳華平本來認爲柳擎宇應該是到自己這邊尋求一些支持的,如果僅僅是是這樣的話,陳華平倒是願意幫忙的,但是幫忙到何種程度,他心中卻有自己的掌控,那就是在幫忙的時候,不能在嵐山市樹敵太多。
但是現在看來,柳擎宇明顯是想要拉着他一起在嵐山市攪風攪雨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畢竟,以他對嵐山市局勢的瞭解,就算是柳擎宇現在在嵐山市已經初步站穩了腳跟,但是跟張順成與周君豪兩人在嵐山市的勢力一比,那就是小巫與大巫之間的區別,小胳膊根本不可能擰得過大腿。
所以,等柳擎宇說完之後,陳華平的臉色當時便沉了下來,緩緩說道:“柳擎宇同志,關於我們紀委方面如何展開工作,我是有着自己的規劃的,所有的行動,都將會按照既定的規劃展開,如果檢察院方反貪局方面有什麼行動的話,你們可以按照既定程序去操作就成了,輪到我們紀委出面的時候,我們也會按照既定流程去展開工作的,至於說聯合行動嘛,我認爲現在應該還沒有那個必要吧。”
聽陳華平這樣說,柳擎宇並不感覺到意外,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十分平靜,而他說出來的話則更加讓陳華平感覺到震驚:“陳書記,我認爲,你不應該推辭,而是應該參加這次聯合行動,否則的話,恐怕你自身難保。”
不得不說,柳擎宇這番話還是很有震撼力的。
陳華平皺着眉頭看着柳擎宇,等着他給出一個答案。
柳擎宇道:“陳書記,我相信,既然您到了嵐山市已經三年多了,應該對嵐山市的情況有了一個比較清醒的認識了吧,而且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您的手中應該也已經掌握了相當數量的嵐山市貪腐官員的名單和證據,只是您礙於某些原因,爲了自保而一直從來沒有采取過多少真正有威力的行動,我也相信,您應該也非常清楚,省委領導對於嵐山市目前的局勢非常不滿,否則的話,也就不會接連空降公安局局長到嵐山市來任職了,這還包括把您從省裡空降到嵐山市,當初您來的時候,我相信省委領導應該也對你交代了一些任務吧,您完成省委交給你的任務了嗎。”
柳擎宇說道這裡,目光直直的盯着陳華平,他所說的這番話,有相當一部分是他的分析判斷,不過當他看到陳華平眼神中發生的變化之後,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陳華平當初空降到嵐山市肯定也是帶着任務下來的,只是陳華平這個老狐狸到了之後,發現僅僅是憑藉着他一個紀委書記之力很難在嵐山市打開局面,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暫時潛伏下來。
不過陳華平自然不會被柳擎宇三言兩語嚇倒,淡淡的說道:“柳擎宇,你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是我相信你既然這樣說,就應該也知道一點,那就是目前的嵐山市單憑你我二人很難破局,畢竟,我們的排位在嵐山市都不是很靠前,而且就算是咱們兩個加在一起也不過兩張常委票而已,根本無法改變嵐山市的大局。”
柳擎宇卻是使勁的搖搖頭:“陳書記,我知道你心中是怎麼想的,你肯定是認爲在嵐山市採取一些比較有力度的行動會引起嵐山市一些勢力的不滿,從而影響到你的人身安全或者仕途安全,你甚至考慮着在嵐山市任期滿了之後,被調離嵐山市,去另外一個地方擔任市委副書記或者其他的權重職務,這也是很多官場之人的晉升路線,如果是在以前,或者是隨便換一個城市,恐怕你的願望達成的可能性都非常之大,但是我要告訴您,如果您現在真的是這樣想的話,恐怕你的這個願望要落空了。
或許您認爲您在省裡有一些關係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我認爲可能性不大,你換位思考一些,如果你是省領導,對於你這樣帶着省委任務下來的人在嵐山市庸庸碌碌渡過任期時光沒有什麼作爲之後,省委領導還願意再重用你嗎,就算是省委領導知道你很有能力那又怎麼樣,哪位有責任心的領導願意任用一個沒有魄力、沒有擔當的人呢。”
話說道這種程度上,已經顯得有些尖銳了,但是,柳擎宇卻依然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房間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陳華平的目光在柳擎宇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沒有想到,柳擎宇竟然有膽氣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他感覺到心中有些不爽,不過,他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保持着沉默,他需要柳擎宇進一步的解釋,否則的話,他也只能對柳擎宇下達逐客令了。
柳擎宇略微沉吟片刻之後,模仿着楚國材的語氣突然說道:“陳華平他這個人幾乎就是袁本初的翻版,他並不適合擔任紀委書記這個職位,不過他在任上雖然沒有什麼成績,倒也沒有什麼失誤,爲人倒也不貪腐,就是謹小慎微,所以,這一任結束之後,如果再沒有什麼成績,我打算調整他到閒職位置上了,身爲一名紀委官員,不真心實意幹事,爲了自己的位置而敷衍塞責,不合格。”
柳擎宇把楚國材的語氣模仿的惟妙惟肖,說出來的話就是楚國材的原話,沒有一個字的改動。
等到柳擎宇說完之後,陳華平的心咯噔一下,一種不妙的預感襲上心頭,他的目光充滿憂慮的看向柳擎宇說道:“柳擎宇,這些話是誰說的。”
柳擎宇直言不諱的說道:“這些胡是省委楚書記對我說的原話,我一個字都沒有該全都傳達給你了,陳書記,恕我直言,這三年多來,你雖然一直保持着與張順成和周君豪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是你在嵐山市也沒有什麼作爲,省委領導對此已經相當不滿了,尤其是省委楚書記的用人原則是寧用循吏,不用庸吏,循吏哪怕是有些缺點,但是他們可以真真正正的爲老百姓做些實事,但是庸吏卻只能庸庸碌碌,無甚作爲,哪怕是庸吏再清廉,但是他不做事,那麼這樣的官員存在與否對老百姓來說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一點意義都沒有,庸吏的存在頂多就是佔據了一個官位罷了,或許庸吏不出錯誤就可以熬着資歷升遷,但是老百姓怎麼辦,事情誰去做,我是當過縣委書記一把手的人,我任縣委書記的時候,也絕對不會任用一個敷衍塞責無所作爲的人,換位思考一下,楚書記也是胸有丘壑、心懷大志之人,他上任之後不久就把我調到嵐山市來,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希望我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一下嵐山市的局面,把嵐山市的這潭水該攪渾,至少,要給省裡全面插手嵐山市的局面做好一些鋪墊,爲省裡處置那些貪官污吏打好民意基礎。”
說道這裡,柳擎宇語氣再次一轉說道:“陳書記,我相信你也應該清楚,省委對嵐山市的不滿從上任省委領導班子就開始了,早晚都會對嵐山市的局面進行全面調整的,省委以前之所以沒有對嵐山市的局面進行直接調整,也是有着深遠考慮的。
我能夠想到的一點是因爲嵐山市的局面複雜,是培養鍛鍊幹部的一個好的地方,通過幹部在這裡的鍛鍊,能夠識別出哪些幹部纔是真正的精英,哪些幹部敢於在惡劣的環境中能夠突破重重阻礙實實在在的爲老百姓做事,當然了,除此之外,省委肯定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但是那些就不是我們能夠關心的事情了,僅僅是我能夠想到的這一點,如果我們做得不好的話,恐怕未來省委會不會再重用我們呢。”
說完之後,柳擎宇便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了,只是淡淡的看着陳華平。
陳華平也被柳擎宇這番話給深深的觸動了。
這三年多低調隱忍的日子已經讓他有些磨平了曾經原本就不多的棱角,他在中庸之道上已經走得越來越偏了,直到剛纔柳擎宇說出了楚國材的原話,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一名實實在在的紀委書記,是要以打擊腐敗分子、嚴肅黨員幹部紀律作風爲己任的紀委書記。
陳華平的目光緊緊的盯着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卻能夠說出如此一針見血話語的同事,此時此刻,雖然柳擎宇表情平淡,但是他依然可以從柳擎宇那平靜的表情和堅毅的目光中看出他那顆火熱的想要實實在在爲嵐山市老百姓做事的內心。
什麼樣的幹部纔是真正的好乾部,柳擎宇這樣的纔算是。
這一刻,陳華平毫不猶豫的在內心深處做出自問自答的選擇,同時,他的靈魂也在這一刻被柳擎宇所表現出來的理想給深深的觸動了。
當然,真正觸動陳華平內心的還是柳擎宇引用的楚國材的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