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蒼山市之後,柳擎宇直接到了白雲省省會遼源市。
考慮到距離通知書上所說的到市委組織部報道的日期還有兩天,柳擎宇並沒有急於去報道,而是決定趁着這兩天的時間,前往東江市轉一圈,以便於對東江市的情況有所瞭解。
柳擎宇先在新源大酒店開了一個房間,把自己身上的各種隨身物品全都放在房間內之後,柳擎宇便出門打車到了長途客運站,坐上了遼源市前往東江市的汽車,汽車啓動之後,柳擎宇便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遼源市距離東江市差不多有100多公里,正常情況下坐汽車走高速2個小時左右便可以到達了,這些情況柳擎宇早就瞭解清楚了。
然而,2個小時之後,柳擎宇被汽車車身劇烈的顛簸給弄醒了,他看了看手錶,距離出發已經2個多小時了,然而,他向車窗外看了看,發現竟然還沒有看到一點東江市市市區的影子,柳擎宇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雖然東江市是縣級市,但是按理說都兩個多小時了,怎麼着也可以看到東江市了吧,柳擎宇仔細觀察了一下路邊的一些商店招牌和牆體廣告,發現現在的的確確已經進入東江市範圍內了,但是卻依然沒有到達,柳擎宇在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現在汽車竟然是在一個個村子裡面穿行,而距離村子不遠就是一條高速公路。
柳擎宇心中不由得疑惑起來,對身邊的一個老鄉說道:“老鄉,這個汽車從遼源市到東江市這一段不是一直都從高速上走的嗎,怎麼到了這裡就走村子裡面的小路了。”
那個老鄉聽到柳擎宇這樣問,便笑着說道:“小兄弟,你肯定是第一次乘坐這趟車吧,我告訴你吧,這司機也不願意從這些小道上走,但是他也是沒有辦法啊,這高速公路進入東江市後不超過20公里,便得走下道了,否則的話,根本過不去。”
柳擎宇一愣:“前面不是有高速公路嗎,爲什麼過不去呢。”
老鄉聽柳擎宇這樣問,立刻臉上露出一絲憤怒的說道:“是啊,有高速公路不假,但是架不住高速公路是豆腐渣工程啊,這條高速公路自從去年9月份通車之後運行不到3個月,便開始有不少路段出現了破損,坑坑窪窪的,路政方面都快忙死了,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從那之後,就沒有一個星期不動工的,基本上從今年2月份開始,由遼源天宏建工修建的那條十公里路段的高速便已經非常難以通行了,尤其是小車,經常會出問題,大車還好一些。
但是1個月前,上游由天宏建工承建負責重新修繕一新的東江水庫突然決堤,下游多個鄉鎮農田被淹,而遭受洪水直接衝擊的其他公司修建的那段高速公路洪水過後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由天宏建工承建的並沒有正對洪水,只是被分流過來的洪水稍微一衝,那十公里的高速公路垮了6公里,其他4公里因爲洪水從之前那6公里路段上過去了,所以到是沒有問題。”
柳擎宇聽到這裡之後,臉色刷的一下就陰沉了下來,問道:“難道發生了這麼嚴重的道路事故,那個天宏建工就沒有人管嗎。”
“管,誰敢管,人家天宏建工在市裡有人,縣裡也有關係,普通老百姓誰敢過問這件事情,倒是曾經有一些媒體記者聞訊過來採訪,但是後來有一個記者突然死亡,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記者願意過來了,而且那六公里路段沿線不管是黑天還是白天,總有人在巡邏,誰要是敢攜帶着手機、相機之類的東西靠近直接就會被打,即便是當地的老百姓輕易也不敢靠近那六公路的路段。”那個老鄉說道這裡,臉上顯得十分無奈。
柳擎宇有些震驚的說道:“老鄉,天宏建工怎麼這麼囂張啊,難道東江市縣委縣政府就沒有人出面來調查此事嗎,難道這段高速公路就這樣壞着嗎。”
那個老鄉嘆息一聲說道:“怎麼可能,我聽說縣裡半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宣佈招標重建10公里的高速公路了,據小道消息說天宏建工已經報名參加本次競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條重建路段還是由天宏建工來負責。”
“什麼,還是由天宏建工來負責,難道那被沖毀的公路出現那麼嚴重的問題東江市領導看不出來嗎,難道他們不知道天宏建工承建的那段路問題十分嚴重嗎,爲什麼還讓他們參與本次競標。”這一下,柳擎宇可真的被震驚了。
那個老鄉嘆息一聲說道:“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我這普通老百姓都看得清楚,但問題是東江市的市領導看不清楚啊,人家在經過所謂的周密調查之後在市新聞聯播裡公告說那段路是因爲洪水衝擊力過大所以才被沖毀的,和天宏建工無關,這年頭,官官相護,官商勾結,最苦的還是我們老百姓啊,我們村今年每個人都被徵收了一個人頭費,每個人50塊錢,不交錢就不發各種補助,哎。”
說道這裡,老鄉一聲長嘆,顯得十分無奈。
這個老鄉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多歲,很是健談,穿着雖然沒有市裡那些人那樣講究,看起來就是農村人,但柳擎宇卻從對方的穿着中分析,這個老鄉應該是一個生意人,否則的話不會對市裡的事情這麼瞭解。
聽到老鄉那一聲充滿了無奈的長嘆,柳擎宇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錐子狠狠的紮了一下一般,深深的刺痛,雖然他還沒有正式上任東江市紀委書記,但是他卻已經對東江市的問題有了一些初步的瞭解,他終於有些明白爲什麼連省委書記曾鴻濤都對東江市那麼重視了,看來東江市的問題不是一點半點啊,柳擎宇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嚴重的建築質量事件甚至有可能涉嫌某些官員瀆職的事件,竟然沒有一家媒體報道此事,竟然沒有一個人責任人被處理,竟然最終的調查結果只是洪水氾濫造成的,那麼另外一個深深的疑問又在柳擎宇的腦海中升起,東江水庫既然在一年前剛剛被重新修繕過,爲什麼會決堤。
想到這裡,柳擎宇看向老鄉說道:“老鄉,東江水庫決堤的那次雨下了幾天。”
老鄉略微回憶了一下說道:“那次就下了半天,雨水雖然很大,但是正常情況下,水庫是不應該決堤的,因爲在水庫重新修繕之前,類似那種規模的大雨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場,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問題,但是自從被重新修繕了之後,只下了一次就決堤了。”
柳擎宇聽完之後,臉色更加陰沉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時,那位老鄉似乎有些意興闌珊,目光看向窗外。
汽車繼續前行,柳擎宇的心卻隨着汽車的顛簸而漸漸的下沉。
決堤的洪水、沿岸被淹沒的村莊和農田,還有被沖毀的高速公路,這些,都和那家名叫天宏建工的公司有所牽連,就連普通的老百姓都看得明白的事情,爲什麼東江市的市領導們就看不清楚呢,爲什麼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呢,東江市的媒體對於此事沉默可以理解,但是遼源市的媒體爲什麼也保持着沉默,白雲省的媒體呢,如此嚴重的責任事故怎麼就一點沒有報道呢。
十公里的高速公路啊,每公里的造價最少也得五六千萬,這十公里就是五六個億,難道這錢就那樣打了水漂嗎,而最讓柳擎宇想不明白的是,東江市竟然又準備重新招標對這條路段進行重建,而天宏建工竟然又要參與這次競標,如果這次真的是天宏建工再次中標的話,那麼這裡面的問題可就太嚴重了,這一進一出可就是數以十億的資金啊,難道東江市的市委班子對此就沒有一個人有異議嗎。
想到此處,柳擎宇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老鄉突然用手拍了拍柳擎宇的肩膀說道:“小兄弟,看到那邊沒有,那裡就是被洪水沖毀的六公路路段與留下來的四公里路段的結合處,你看看,沿線幾乎每隔三四百米就有那麼幾個人在巡邏,他們名義上是進行施工考察,實際上就是爲了防止有人靠近進行調查。”
柳擎宇順着老鄉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實際情況果然如老鄉所說,在斷面結合處那裡以及相隔三四百米的地方都有一個搭建起來的活動板房,斷面處板房外面的太陽傘下,坐着四個人正在打牌。
柳擎宇心中就是一動,雖然柳擎宇不是搞基建專業的,但是對於高速公路的修建流程還是明白的,他立刻跟汽車司機打了個招呼,然司機停車,他則邁步向斷面處走去。
這時,老鄉打車車窗對着柳擎宇喊道:“小兄弟,你千萬不要靠近他們啊,他們那些人下手可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