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家聊了幾句,陸炎就先轉身進了自己辦公室。
陸炎的辦公室在最裡面的一個單間,跟外面隔着玻璃窗,有軟簾的窗簾能放下來隔絕視線。屋子裡放着兩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個沙發牀,桌子上擺着一臺電腦。
他剛剛進門,坐在椅子裡感受一下就有人敲門。
“進來。”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是宋穎紅端着一個茶杯進來了。宋穎紅一進門就說道:“正宗的牙買加藍山咖啡,請您嚐嚐。”
看着宋穎紅諂媚的笑容,陸炎這才知道洪爾戈爲什麼不笑了,看來這個宋穎紅就是一個喜歡抱着領導大腿的人。不過,這樣的人領導一般都喜歡,非常願意把自己的大腿分一條出去。抱大腿是可以的,任何領導都需要有自己人,才能做到政令下達,下情上傳,如果人人都反對這個領導,那就寸步難行。
陸炎笑着說道:“宋姐真是客氣啊。如果我上癮了,怎麼辦呢?”
“上癮了,我負責到底。”最後兩個字宋穎紅咬得很重拉着長音,聲音卻忽然放低了。
陸炎定睛一瞧,果然宋穎紅的媚眼跟着拋過來。他的心中一動,這個宋穎紅的膽子非常大,而且勇氣十足。對自己還不太瞭解的情況下就敢使用這樣暗示的話語,算是機關裡的一朵奇葩了。一般的人都是很小心翼翼的,就是想要迎奉領導也儘量做到不動聲色,最高級的拍馬屁就是一點不落痕跡。
陸炎對宋穎紅的話沒有應對,笑着端起茶杯,一點紅印赫然出現在茶杯邊緣。轉頭瞧了瞧,宋穎紅的嘴脣略施口紅,就是這個紅色。
陸炎端着茶杯沉思了一下,沒喝,放下茶杯說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情啊?”陸炎的反應落在宋穎紅的眼睛裡。
“這時候的這點羞澀,很快會被我征服地。”宋穎紅狡猾地笑了起來,她認爲陸炎這時候停下來是有點羞澀。
“我是不是應該有一個秘書之類的人?幫我跑跑腿什麼的?”陸炎看着宋穎紅問道。
“這個問題。”宋穎紅咬了咬嘴脣,說道:“我肯定是不合適了,你看誰合適就直接讓他伺候您吧。”
“我有這個權力嗎?”
“那是當然的了,這個科室您說了算,您想找個人服務,保證沒人敢反對。”宋穎紅邊說邊往前靠了一步。
“爲什麼?”
“很快就會有一個正科名額下來了,會在三個副科級職員中產生。”宋穎紅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意思,分明是在暗示陸炎可以好好利用這次提拔的機會。她是這麼想的,而且如果她在陸炎的位置,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是哪三個人啊?”陸炎記得組裡面六個人都是副科,不知道爲什麼宋穎紅會說是三個人。
“巴達瑪、邱跑、洪爾戈他們都是滿兩年的副主任科員。”宋穎紅對這個科室很熟悉,省紀委架子大,職數多,像副主任科員這樣的職位,滿兩年就可以再謀求提拔一下。
“嗯。”陸炎點點頭,說道:“那就讓洪爾戈進來一趟吧。”
“洪爾戈?”聽到這個名字的宋穎紅卻吃了一驚,立刻說道:“他可能對主任科員沒興趣。”
“爲什麼?”陸炎瞪大了眼睛,心裡卻明明白白的,這個宋穎紅跟洪爾戈之間一定有矛盾,這時候不希望看到洪爾戈升職。不過看破了不說破,這樣的官場哲學陸炎早就運用的爐火純青,這時候對付宋穎紅自然綽綽有餘。
“他就是一個不要求進步的人,肯定是沒把小小的主任科員放在眼裡。”宋穎紅給出的理由太蹩腳了,身在官場的陸炎哪裡不知道,在這個圈子裡的人,即使再不要求進步,當升職的機會擺在面前,也會盡力爭取的。
“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陸炎笑了起來。
“是,他就是這樣的人,等時間長了,您就瞭解這個人了。”
“嗯,那我就再瞭解瞭解,你把咖啡端出去吧。”陸炎臉上還是那樣的微笑,沒動一口的咖啡原封不動地推了過來。
“這個……”宋穎紅的臉竟然紅了起來,就這樣端着茶杯出去,一定會被人笑話的。但是陸炎喝了那就不會有人笑話了,也不敢笑話。
陸炎指了指那個口紅印子,說道:“這上面有你的脣印,我不習慣。你可以喝了這杯咖啡,等我拿了杯子來,再跟你要咖啡喝。”
“好吧。”宋穎紅咬着嘴脣說道。看了看玻璃門,一張口就把整杯咖啡喝了下去。
其實那個口紅印子是她故意留下來的,這也是一種暗示,在她看來如果陸炎喝了,就等於間接跟她接吻了,那麼,兩個人下一步就有戲。
沒想到今天的結果差一點讓宋穎紅下不來臺,宋穎紅知道,要讓陸炎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還需要下功夫。
不過今天的試探也不是沒有收穫,宋穎紅認爲,陸炎沒有讓她過於難堪,證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好感。
宋穎紅出去的時候,陸炎在後面說道:“你把楊鵬叫進來。”
“好的,主任。”宋穎紅直接就把前面那個副字省略掉了。
接下來陸炎例行程序地跟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談話,話題卻各不相同。跟老資格的楊鵬說的是工作上的細節問題,包括工作如何展開,需要如何處理任務的問題。跟曹金川說的是個人喜好的問題,隨便說起科室裡的人的特長,曹金川說起的第一個人就是巴達瑪。
巴達瑪來到這裡已經四年了,作爲女性,還是出身少數民族的優勢,她職務升遷的比較快,不過在感情問題上卻有些坎坷。有一次有個男生給她送花,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在走廊裡吵了起來,巴達瑪一個大背就把那個男子摔倒在地。要知道那是一個目測至少一百五六十斤的大小夥子啊,當時的那一幕簡直驚呆了所有的人。
不過正當同事們都以爲那個男子會大鬧一場的時候,男子卻悄悄走開了,以後沒再出現。從哪兒以後,男人看到巴達瑪的眼神就變了味道,帶着仰慕和恐懼。
曹金川是這麼說的:“處長,那個巴達瑪一定找不到老公。”
這個結論讓陸炎笑了起來,說道:“爲什麼啊?僅僅是因爲會摔跤就找不到男朋友啊?”
“誰家的兩口子會一直和和氣氣的?一旦發生矛盾,當巴達瑪的老公就會有性命之憂啊。如果這個男人想活得長久一些,就不會找會摔跤的女人。”
“這個問題太武斷了一點吧?也許人家非常恩愛,從來不吵架呢。再說了,巴達瑪也不是對任何人都下如此重手的。”陸炎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林曉筠,自己在工作上殺伐果斷,但是面對林曉筠,結婚三年了卻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吵架的時候都是失去理智的狀態,還能想起恩愛來?”曹金川很不以爲意地說道。這時候心裡卻已經再想了,新來的這個陸主任還是生活閱歷少啊,要不然不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話語。
跟洪爾戈的談話不太順利,這個洪爾戈可能對陸炎有點意見,說話的時候明顯帶了情緒。陸炎猜想是跟宋穎紅剛纔進來送了咖啡那件事情有關係,陸炎也就不去在意這些細節性的東西。
當陸炎問起他想不想爭取主任科員的時候,洪爾戈這才正式了起來,瞪着眼睛說道:“這樣的好事還輪不到我的頭上吧?”
“你怎麼能確定呢?”從洪爾戈的語氣和動作中陸炎已經驗證了剛纔的判斷,洪爾戈是很在意主任科員的位置,宋穎紅說的洪爾戈不要求進步看起來就是一個謊言。
“我來機關都六年了,才混了一個副科級,以前的主任對我就有意見。”這是陸炎今天一天來第一次有人說起自己前任的事情,他很在意這個消息,繼續追問道:“他對你爲什麼有意見啊?”
“因爲我……”說到這裡,洪爾戈停了下來,擺擺手說道:“那都是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洪爾戈越是不說,陸炎的心裡越是好奇,就越是要決心要弄一個明白。
知道現在從洪爾戈的嘴裡問不出什麼話來,所以當巴達瑪進來的時候,陸炎說了幾句巴達瑪的事情之後就問道:“洪爾戈跟以前的主任有矛盾嗎?”
巴達瑪嘻嘻一笑,臉蛋有點紅,說道:“您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了,不過假話也想聽,要不你先說真話,再說假話好了。”陸炎笑着說道。
巴達瑪看了看外面,門是關緊的,她小聲說道:“洪爾戈數次攪了那位領導的好事。”
“攪了好事?啥好事呢?”陸炎追問道。
“那位領導想跟宋穎紅好,就是那種好,你清楚的。”巴達瑪說的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陸炎馬上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巴達瑪口中的好事,就是男人女人牀上的那點破事。辦公室戀情,或者是辦公室姦情,這在機關裡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了。
巴達瑪接着說道:“洪爾戈幾次跟蹤宋穎紅,發現她和領導在一起後打電話給她的老公,來攪了人家的興致。這樣攪了兩次之後,那位領導就知道了原來是洪爾戈搗的鬼,開始下狠手正洪爾戈。若不是那位領導死了,洪爾戈這輩子都慘了。”
“等一等,洪爾戈爲什麼要攪合人家的好事啊?”近些年來這種事情在機關裡見怪不怪,大家基本上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最多是背地裡笑話幾句,很少有這樣攪局的。
“洪爾戈跟宋穎紅的老公是親戚,就是表兄表弟的那種,當然不想讓自己的親戚戴綠帽子了。”
“哦,原來是這樣的啊。”陸炎暗暗覺得好笑,真是提不上桌面的破事。他接着問道:“那麼,那位領導怎麼死了呢?”
“嘻嘻……”巴達瑪的臉再一次紅了,看着一臉好奇的陸炎,左右爲難了一陣才說道:“有一次,咱們前領導去他的情婦的家裡,這位情婦的老公忽然回來了,嚇得那位領導匆忙間穿了條褲衩就從窗戶裡攀着排水管往下爬,沒想到時運不濟,爬到六樓的時候排水管斷了,他就摔死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情?”陸炎大吃一驚,說道:“我怎麼沒聽說起過?”
“那麼,你一定聽說過省紀委有人在春節前夕自殺這件事了?其實說的就是我們的這位領導,只不過是地點換成了自己家裡,原因也換成了家庭矛盾自殺而已,我也聽過這個版本。”巴達瑪一臉不屑地說道,似乎對於省紀委的這種做法也非常不齒。
陸炎苦苦一笑,他當然知道這是省紀委捂蓋子的結果。不過省紀委的初衷想要瞞住大家,但是卻忘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那個版本糊弄一下普通老百姓還行,卻糊弄不了這些知道實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