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說道:“市長,您不知道,現在東北的、河南的,好多外地的人都到亢州這條街上租地蓋門臉,專門從事這個生意,不過,我來了後,命令禁止外地人,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空子讓他們鑽,他們僱當地人當法人,然後註冊公司。關昊說的話的確是一直裝在我的心裡,這是事實,但是我感覺他這個話不是平白無故就說的,肯定是他意識到了什麼了,要知道,他是省委書記的人,每一句話都不是想說就說的。我感覺他說這句話是善意的。只是,我到現在還是不開竅。也可能是站位的差距,我還沒有意識到廢車市場存在的危機吧。”
江帆笑了,他想起跟丁一說的話,就說道:“有的時候,人過分把一種潛意識不斷強化,就會在心中形成一種執念,我看你現在可能把關昊的話當做一種執念了,別太糾結了,遇到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就是了,我們的工作不就是這樣嗎?”
彭長宜聽了江帆這話,心裡放鬆了下來,說道:“是,道理我都懂,就是心裡一直放不下,您說的對,可能是一種執念了……”
彭長宜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又響了,是錦安市公安局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武榮培打來的。
彭長宜猜測武榮培這個電話肯定跟剛纔小樂說的事有關,他接通電話後,果然沒容他寒暄,武榮培就向彭長宜通報了這個情況。
彭長宜實話實說:“老兄,不瞞你說,我聽說這事也就是剛有五分鐘的時間,因爲我出門了,後半夜手機沒電了,剛換上電池,就接到了我們的人給我打的電話,才聽說這件事。”
沒想到武榮培卻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他說道:“彭書記,我跟您說的是,您可以通過這件事搞一次治理活動。誰都知道亢州是全國偷盜車最大的銷贓地,作爲政府有時不光是裝樣子,真的打擊一次也未嘗不是好事,免得到時被動。”
彭長宜一愣,他很難接受武榮培這句話的意思,就說道:“老兄,不對,吳副局長,您這話就欠妥了,我做事什麼時候裝過樣子?再說了,政府的工作如果都變成裝樣子,那以後誰還會相信政府?這個賬兒我還是能算清的。問題是政府所有的工作都是有由頭的,也就是說都是要有理論依據的,當然,打擊刑事犯罪是不需要任何依據的,這是公安工作的常態,硬往政府身上扯是不是有些牽強?”
彭長宜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果然,武榮培的話就軟了,他緩和了語氣,說道:“彭書記,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能對廢品一條街的情況你還不太清楚……”
彭長宜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從你剛纔的話裡我已經清楚了,亢州是全國偷盜車最大的銷贓地。”
武榮培知道這話刺激了彭長宜,就趕忙說道:“對不起,我收回,我的意思是想說你們別讓它變成全國最大的銷贓地,後來怕你不重視,臨時就變成了肯定句式,我向你道歉。”
“不敢當,你是打了一巴掌還不忘給我揉揉唄?”彭長宜也放緩了語氣,但是話裡還是有些不滿意,他說道:“亢州隨時歡迎市局領導的監督和檢查。你該是瞭解我的,我幹事,從不裝樣子,我回去就讓公安局拿個方案出來,讓他們上報給武局。”
“彭書記,是老兄我見外了,不該說剛纔那話,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也是想引起你的重視而已,沒有指責你們工作的意思。”武榮培知道惹着彭長宜了,也知道他是有名的“纏巴頭”,以後碰面無論是話語還是喝酒,他都會得不到好的。
彭長宜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地煩,他就說道:“老兄,我都不介意,你就更不必介意了,市領導從來都是這樣。”
“長宜,我說你還真是纏巴頭啊,我就這麼一句話就惹你不高興了?要說市領導,你纔是真正的市領導。”武榮培趕忙說道。
武榮培這話說得對,自從亢州升格後,彭長宜和另外兩個擴權市的市委書記,成爲錦安市委的常務委員。
聽他這麼說,彭長宜就笑了一聲,說道:“不過長宜還要感謝老兄的及時敲打和提醒,接下來我們會有些措施和動作的。”
武榮培說:“彭書記,我知道整頓意味着什麼,也知道這條街給亢州帶來的效益,但是我們也必須要看到一些問題,不能因爲……”
“老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放心,亢州的繁榮絕不能靠不正當的行業繁榮,這話,好說不好聽是不是?”彭長宜說道。
武榮培說:“我也只是給你提個醒,具體怎麼做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反正國家的確三令五申要整頓甚至是取締這樣的市場。”
彭長宜不耐煩地說道:“長宜明白,老兄的好意我領了。”
掛了武榮培的電話,彭長宜也沒有胃口再吃下去了。他匆忙跟江帆別過後便踏上了回亢州的路程。
回到亢州後,彭長宜回住處換了一身衣服。
老顧早就等在大樓門口的外面,因爲他預料到車
子會很髒,但是出乎意料,他的車很乾淨。老顧哪裡知道,頭天江帆的司機就把彭長宜的車洗乾淨了。
彭長宜見老顧等在路邊,就停住,問道:“有事嗎?”
老顧笑了一下,跺着腳說道:“沒事,我覺得車子肯定會很髒,沒想到挺乾淨。”
彭長宜這才意識到是江帆的司機洗了車。來到院子裡,彭長宜把車子交給老顧,他披着大衣拿着包就下了車。老顧上車後,他調好座位和所有後視鏡的位置後,低頭便看見了高速路的收費條,他拿起一看,市委書記果然去了德山。他把這幾張收費條撕碎,把紙屑塞進了口袋裡,準備一會扔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書記去了德山。
彭長宜走了進去,呂華早就等在門口,他們提前通過電話了。
呂華隨他上了樓。來到辦公室,彭長宜發現屋子裡多了兩個加溼器。一個在沙發處,一個在自己辦公桌的旁邊。
彭長宜說道:“買這個幹嗎?”
呂華說:“小宋說你屋子幹,嘴脣都裂了,我就跟姚斌請示了一下,給每個領導的屋子都配備了一個。”
“那我這裡怎麼有兩個?”彭長宜不解地問道。
“是我臨時將我屋子裡的拿過來了,等你這個屋子有了溼度我再拿回去。”呂華說道。
聽了呂華這話,彭長宜忽然就想了部長的那句詩“垂竿萬馬釣周公”,難道,他的這個周公暗喻的是呂華嗎?
不過平心而論,呂華不愧在樊文良跟前歷練過,性格低調、內斂、沉着,而且這個人耐得住寂寞,經得住考驗。在清理整頓基金會的工作中,彭長宜跟他就有過接觸,發現南城的基金會是最乾淨的,呂華和方莉在基金會沒有任何染指行爲,也是最乾淨的。這一點讓彭長宜就很佩服。
鐘鳴義和韓冰時期,呂華一直都是默默無聞,沒有過密的朋友,也沒有敵對的人,不扎堆,在科級幹部中,哪個圈子也沒有他的影子。彭長宜回來後,把他調到政府,又調到了市委,他似乎除去跟彭長宜關係密切一些外,還真找不到再密切的人了,儘管跟彭長宜關係密切,但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甚至有時彭長宜都認爲他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秘書長應該做的,他會這樣,別人也會這樣,甚至比他做得更好。但只有彭長宜心裡知道,這裡面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許多細節工作是呂華用心做出來的。當然,加溼器不算,這裡指的更多的是一些工作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