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嘻嘻地笑了,被孟客硬推到主坐上坐下,然後又讓舒晴坐在他的旁邊,孟客和姚斌等人按規矩坐在他們的兩邊。
至此,浪費了半天口舌的座位之爭終於落地。看似浪費時間,但是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謙讓中,卻體現出了酒桌上的大學問,酒桌上的學問,有的時候就是官場上的學問。
每次酒席開始前的讓座禮儀,都蘊藏着官場的學問,體現了一個人官場的學識和修養,儘管你的職位高,但是在一幫歲數比你大的朋友面前,如果你進來就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個主位,儘管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但是朋友們心裡畢竟會有些不是滋味,都是一樣的人,你小子要不是運氣好,點正,或者要不是溜鬚拍馬削減腦袋往上鑽營也會跟我們大家一樣,不然憑什麼你人五人六地坐在那兒?這種心理每個人都會有,一次兩次行,日久天長別人就會對你的心安理得心生反感,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再參加聚會了,即便是聚,也會今天少你、明天少他,或者很難再跟你推心置腹地談話了,這樣,你就會慢慢變成聾子,就會跟他們疏遠。但是,如果你經過一番推辭,最後盛情難卻迫不得已坐在那個位置上,大家都會心平氣和,甚至還會對你的謙讓和禮貌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會在心裡得到些許的安慰,就會認爲你還是當初的你,對待哥們的感情沒有變,那結局就會不一樣。
彭長宜這麼多年一直秉承着這樣一條原則,就是在弟兄們聚會的時候,只要有比他大的,他從來都不會坐主坐上,這個規矩的確是他立的,是他到三源任縣長回來後立的規矩。本身你升的就快,再不讓這些人在酒桌的座位上找到平衡,那就會失去最基本的羣衆基礎,況且亢州這個地方,還有他的衆多曾經的部下,他的基底還在這裡,跟這裡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這個地方是他的大本營,就跟樊文良一樣,樊文良調走好多年了,亢州官場的一舉一動仍然在他的掌握之中,這種影響經過幾任市委書記都不能說完全消化掉,爲什麼要這樣,就是確保離任後的政治安全,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王家棟遭人算計。話說回來,你是主角,哪兒都是主坐,因爲你就是這些人中的靈魂,就是中心,就是氣場,國家主席來了,就是坐在下座,那麼這個下座就是主坐,主坐就會變成下座,他就是穿着布衣跟老百姓混在一起,他也是國家主席。彭長宜向來是這樣,回來後跟他們在一起聚會,從來都不在乎自己坐在靠後的座位上,因爲他知道,自己坐哪兒都是這羣人中的核心,既然如此,爲什麼偏要坐在那個位置上呢?爲什麼不把這個位置讓給那些不太得意的人呢,讓他們享受到你的尊敬
?你不但不會失去什麼,還會得到什麼。
大家坐定後,孟客環顧了一下全場,最後目光落在了舒晴身上,說:“失禮了,失禮了,還是失禮了!”
彭長宜說:“失什麼禮,我今天破例坐在正坐上了,你還有什麼失禮的?”
孟客仍然看着舒晴說:“忘了給小舒找個女同胞陪了。”
他此話一出,彭長宜立刻想到了剛進門時看到的那輛嶄新的道奇車,他想到了榮曼,但是他不希望今天這個場合有榮曼在,畢竟曾經有過那樣一段插曲,如果榮曼在,他會心裡不暢快的。
……
想到這裡,彭長宜立馬說話,他不能給呂華和寇京海等人投其所好的機會,就趕緊攔住孟客說道:“不對、不對,你找什麼人陪她,都不如我陪她貼心,所以,您老兄還是別那麼多理了,真要是有人代替我陪她,我會不痛快的。”
顯然孟客不死心,說道:“你不能那麼說,小舒也在亢州掛職過副書記,鬧着玩兒的呢,老呂,去,把那個誰……”
彭長宜一見孟客幾乎要把那個人說出來,就趕忙擺手截住他的話頭,說道:“老兄、老兄,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咱們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再有,你如果真要找人陪舒晴的話,那麼你就把咱們的女副總理請來,要是請不來的話,就請幾位老兄家裡的嫂子們,除此之外,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叫了,弟兄們之間隨便喝隨便鬧,怎麼着都沒事,別人來就不合適了。”
孟客張着嘴,看着彭長宜,半天才說:“真的?”
“真的。”彭長宜表情堅定而嚴肅地說道。
旁邊的呂華和寇京海等人都沒說話,估計他們早就意料到孟客要叫的人了。場面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彭長宜輕輕地敲着桌子,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看了一下衆人,說道:“老曹呢?今天怎麼沒見老曹?”
呂華指着寇京海說道:“問他。”
彭長宜就把目光投向了寇京海。
寇京海誇張地拍了一下腦門,說道:“看見你們兩口子我淨顧着高興了,把這茬兒忘了,老曹去省委黨校學習去了,今天下午報道。”
“哦,多長時間?”
“三天,是全省科級幹部輪訓班。”
彭長宜點點頭,上次廖書記在閬諸行政審批服務中心的剪彩儀式上講過,要在年底完成全省範圍的基層科級以上幹部的輪訓工作,每個科級以上的幹部,都要參加這次省委黨校的輪訓,這也是省委下達的硬性指標,不參加輪訓班的幹部,沒有資格參加年度的考覈工作。
姚斌見孟客幹在那兒,就說道:“孟書記,這酒怎麼喝?”
孟客說道:“老爺們喝白的,小舒喝紅的,啤的先撤下,一會漱口用,小宋,開酒!。”
今晚這頓酒,他們喝得天昏地暗……
散席後,每個人的身邊都多了一個類似柺棍的人,彭長宜的身邊站着宋知厚,孟客的身邊站着他的秘書,姚斌的身邊站着小許,呂華的身邊也站着一名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寇京海的身邊站着司機,劉忠沒有喝多,最近每當有喝酒的場合,大家都偏向他,因爲他糖高。林巖的家就住在附近幼兒園的後面,他囑咐司機,將劉忠和田衝送回家,自己走着回家。
大家都喝多了,除去小許和宋知厚提前得到呂華的暗示不敢喝多外,其他人都有些找不着北了。姚斌和寇京海兩人搭上了膀子,走路都不穩了,寇京海嘴裡還在不停地說着:“今天這酒,喝得真他媽的爽!”
姚斌說:“他爹的也爽!”
“哈哈。”
這時,孟客被秘書護駕着走出來,卻怎麼也不讓彭長宜坐他那輛破車,非得要親自開車送彭長宜回住處,他說:“長……長宜啊,你別坐那輛破車了,這麼大的幹部,坐幾巴那麼個破車,還當一美,丟人不丟人?來,上我的車,我送你們入洞房……”
彭長宜儘管喝多了,但是多年強制養成的習慣,讓他酒醉心不迷,他纔不會引狼入室呢。他故意歪愣着身子,大聲說道:“這車是你的?要是你的,我現在就砸了他!”
孟客湊到彭長宜的面前,腆着臉說:“老弟,不但這車是我的,這車的……”
彭長宜不等他把話說完,轉身就四處踅摸有沒有磚頭石塊的東西,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嘴裡嘟嚷了一句什麼,就緊走兩步,來到道奇車的前面,衝着這車鬼臉的地方臉踹幾腳,直到將前面的鬼臉踹碎爲止。
孟客簡直被彭長宜的舉動驚呆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趕忙跑到車前,把彭長宜扒拉到一邊,大聲嚷道:“彭長宜,你他媽的的瘋了!你知道這車有多貴,買你那破車一百輛!”
彭長宜見孟客跟他急了,而且還說出這樣的話,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着牙,卯足了勁,衝着前面的大燈狠勁踹去,一邊踹還一邊發狠地說道:“我讓你貴,讓你貴,我踹的就是你的貴!”
孟客這次真的急了,他上前就要去推開彭長宜,舒晴知道此時他們都喝多了,就趕緊將彭長宜拉到一邊,這時,遠處停車場的寇京海、姚斌林巖他們也看到了這一幕,但是作爲他們,是不好說什麼的,便悄悄地溜了。
呂華不能溜,他擋在他們倆人的中間,說道:“小宋!把彭市長扶到車上去。”
彭長宜不走,他看了看四周,除去門口有幾個看熱鬧的服務員,沒有其他人,他似乎還有些餘怒未消,轉身,繼續尋找可以砸車的東西,但是,這裡的賓館不但沒有石頭,周圍乾淨的連一根雜草都沒有,他甩開拉着他的舒晴和宋知厚,走到自己的車邊,掏出鑰匙,打開後備箱,拿出老顧一直帶在車上的狼牙棒,衝着道奇車就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