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昊降下車窗,小聲說:“你、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
她的心,再次澎湃起來,看着他那孤獨的表情,幾乎就要點頭了,可大腦發出的信息卻是衝他搖搖頭。
他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似乎有一種穿透力,能看到人的內心,說:“你不請我上去?”他不相信,還在進一步徵詢。
淚水,溢滿眼眶,她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他默默升上車窗,慢慢地向後退出,到了門口,汽車猛地一甩頭,就不見了蹤影。
淚水,終於沿着兩頰流下來。她木訥地上樓,關上門後,就趴在沙發上,慼慼地哭出聲。
她不明白,她究竟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今生讓她遇到這麼兩難的事,遇到不該遇到的人,使她平靜的生活無端生出許多波瀾。田埴和關昊,她註定會傷害他們其中的一個,可是,傷他們誰她的心都會疼痛。
想起關昊離去時眼睛裡的傷痛,她的心就隱隱地痛,儘管她不知道他因爲什麼離婚,但看得出,他不情願這樣做,這不是他的錯,無論這個男人多麼驕傲,多麼的春風得意,但眼下他是孤獨的,就像是站在鋼絲跳獨舞的人,稍不留意,就會從高空跌下來,摔的粉身碎骨。
政壇上的男人,哪個不是在如履薄冰!那個不是孤獨似海。
一想到這裡,孤傲的關昊就成了她隱隱的牽掛。
他今天晚上那麼興奮,話那麼多,絕對不是因爲林嫂做的飯好吃,尤其是他那麼滿心歡喜地送自己回家,就是想倆人能獨處一會兒。
他太忙了,他們即便是見面也是匆匆一瞥,有時連一瞥的時間都沒有,那天在報告廳的衛生間,不就是連一瞥都沒有嗎?
看的出,今晚他的心情很愉快,而且見到她還有那麼一點的喜出望外,結果她卻在他火熱的心頭潑了冷水。可是,不這樣做她又能怎樣做呢?
讓他進自己的家?和他一起不管不顧?
肯定不能!
無論是於她還是於他。
男人可以衝動,但她不能,她不想毀掉自己的家,更不想毀掉這個有着燦爛遠景的政治明星!
誰讓他們錯過了愛的季節。錯過季節的愛,再怎麼努力,開出的也是謊花,結不出豐碩的果實。
這就是現實,儘管殘酷,誰也沒辦法改變,就如同這裡的人們沒辦法讓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即便關昊在痛苦,過一段時間他重新找到心愛的人後,就會將她淡忘,況且,女人對於男人來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尤其是政界中的男人,有哪個對愛尋死覓活的?沒有,關昊就更不會了。
她慢慢止住抽泣,不知爲什麼,只要把關昊往壞裡想,她的心情就輕鬆許多,就像省城他的失蹤,就像報告廳衛生間他的漠然,儘管心裡有些愧疚,但她會感到一些的輕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又放回原處,她不想接這個電話,她現在這個樣子沒法和他說話,任由
它孤獨地響着。
57
關昊悻悻地掛上電話,這個女人不接他的電話,他的心情既沉重又沮喪。
自從省城回來後,這個女人就有意躲避自己,儘管沒有機會單獨相處,交流一下眼神也可以吧,但每當他們的目光相遇,她總是默然躲開,他知道她在有意逃避,他理解她。
他不能強迫她做任何事。
他甚至都不能抱怨她什麼,本來就是自己主動招惹的她,總不能讓一個被動接受你的人像你一樣那麼濃情似火吧熱情主動吧。
年輕的市委書記對自己的任何決策都運籌帷幄,唯獨對這份感情沒了自信和底氣。
本來就是,這種感情見不得陽光,無論你多麼相愛,都不會得到人們的讚美和祝福,難怪她逃避,自己肯定不會在督城呆長久,可她還要在督城生活,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他會不會陪她走下去,自己心裡都沒底,這也是他不願深想這個問題的原因之一,也就不怪她冷落自己了。
和她走到現在,他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那麼強烈地喜歡她,想他關昊,從上學到現在,還沒這麼超乎尋常地喜歡過一個女人,當初和羅婷都沒這樣過。
從對寫紙條“奴家”的想象,到被她溫婉、純淨的氣質所迷住,在省城和她有了肌膚之親之後,他對她就更加着迷,但是公務纏身,他總不能不顧工作和她談情說愛吧,剛回來那幾天,他的確有意疏遠她,甚至擔心她會不合時宜地找他,可是她不但沒找他,連一條短信都沒有,即便在公開場合相遇,她都是刻意躲避他,甚至連一個曖昧的眼神都沒給過他。
這讓他很傷自尊,這個美麗溫婉的女人,不知施了什麼魔法,讓他放不下、忘不了。每天夜裡自己獨處時,身體和精神都是那麼強烈地想她,想狠狠地要她,剋制不住時就用涼水衝頭。
他也審視過他們雙方的這份感情,無論他還是她,絕對是愛的吸引,沒有任何功利色彩,更夠不上權和色大家交易。跟她在一起,心情是放鬆的、愉悅的,尤其是喜歡她被捉弄後的窘態和羞澀,她是一處可遇不可求的絕妙風景,他想要這樣的風景,他迷戀這樣的風景,可是,她不是他獨有的。每當想到這兒,他的心就隱隱作痛,對這個問題他目前還沒有想清楚該怎麼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他今生要定了。
想到這裡,他又重播她的電話,令他驚喜的是,她居然接了,可當電話那端傳來“喂”的聲音時,他的心收緊了,因爲這個聲音帶有明顯的鼻音,很濃重,而且聲音沙啞,顯然她剛剛哭過。
她拒絕了他,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在他離開的那個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她眼裡的淚光,這份感情於她來說的確是太難了。
他的喉嚨咕嚕了一下,眼睛也不爭氣的脹痛起來。說:“是我。’
“知道。”啞啞的聲音,說完還吸了一下鼻子。
“你還沒睡?”他明知故問。
“嗯。”又吸了一下
鼻子。
“你、哭了?”他柔聲地、小心地問道。
“是的。”她哽咽着。
“爲我嗎?”他的心被什麼揪了起來,胸腔裡一陣生疼。
“是的,是的。”她帶着哭音重複道。
“奧,那說說看爲什麼?”他儘量語氣平和、隨意,但是自己都聽出了顫音,淚水已經溢出眼底。
“你說呢?你那樣就走了,我…我能不難受嗎?可我、可我又能有怎麼辦呀?我們這樣終歸是不好的。”她的嗓音沙啞,很明顯她又哭了。
這個驕傲的男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哽咽着說:“別哭,寶貝,我聽你的,我完全尊重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說我們到此爲止就到此爲止,好嗎?”
“嗚——”她大哭出聲,很明顯,他的情緒影響到她了,她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來話來了……
他擦了擦眼睛,等到對方稍微平靜之後,就說:“別傷心了好嗎,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半天,她才抽泣着回道:“嗯,你也是。”
聽着那個弱弱的聲音,他恨不能立刻就把她擁入懷中,把她吃幹嚼淨。但他還是抑制着自己,溫和地說道:“睡吧。晚安。”
沒想到她也說:“你、不生氣啦?”
他的心一震!天哪,他何時有過這般經歷,被這樣一個女人在意着。他內心的柔情幾乎全部被這個女人喚醒了,溫柔地說:“不氣,只是……”
她慌忙問道:“只是什麼?”說完,還抽泣了一下。
他的心激動的跳了起來,他感到自己真的快被她這句話融化了,有了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不好意思地說:“想你。你、想我嗎?”
這句話說出後,他感覺自己的臉紅了,他完全被一種柔情蜜意包裹着,彷彿回到了歌德說的“哪個男子不鍾情”的少年時光。
“是的,是的。”電話裡傳來她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完全是在一種純自然語境下說出的,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
他急了,問:“是什麼?”其實,他已經明白了她話的意思,他只是想確認一下。
他一問,她到不好意思回答了。如果說在省城他們倆完全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走到一起,那眼下他們可都是清醒的明白人,她可不敢在跟他深入的談下去了,因爲,他是她非常愛的男人,唯恐心一軟就爲他放行了,那所有的努力就白費了。正因爲愛,她纔不能塗黑他的臉。記得印度電影《大篷車》裡有一句名言:爲了你所愛的人,可以犧牲一切,那麼,爲什麼就不能犧牲自己的愛情呢?
關昊不屬於她,不屬於督城,他屬於她不知道的世界。
不知爲什麼,一想到這個問題,她的心就隱隱作痛,淚水再次涌出,捏着電話的手有些顫抖,她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明白此時一句話的分量,如果不慎,就有可能前功盡棄。但是,但是,她最終說了實話:
“是,是我…也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