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用手又使勁地搓了搓臉,迫使自己淡定下來,重新理了理思路,調整了一下方案,畢竟,眼前的事,還不容他掉以輕心。他又把電話打給了齊祥,齊祥沒接,他又打給了小龐,小龐說他和齊主任還有郭縣長跟着家屬們來到了縣公安局,郭縣長和齊主任正在跟家屬們談話。
彭長宜小聲囑咐小龐,注意公安局的人,防止他們對這些家屬採取非常措施。此時的彭長宜,已經不再希望這件事能鬧多大了,眼前這些就足夠了。
小龐說:“高大風的姐姐找了一個記者,全程在跟蹤錄像,另外,我看是有準備而來。”
彭長宜似乎已經沒有多少驚喜了,就說道:“嗯,你多留意,隨時聯繫。
下午,縣委常委會議室,彭長宜提前五分鐘到了,很快,康斌也到了,康斌在進來的一霎那,重重地看了彭長宜一眼,然後坐在和彭長宜隔着的座位上,他們倆中間那個空座位是書記鄔友福的。從康斌的眼色中,彭長宜知道他這個中午應該是沒閒着。
鄔友福的秘書進來了,他把水杯和筆記本給鄔書記擺好,把筆帽拔開,放在筆記本的旁邊,又把座位挪到合適的位置上,擡起頭,在心裡默默地清點了一下人數,確認都到齊後,他才走出去。
這是鄔友福一貫的做派,每次常委會鄔友福總是遲到,等人來齊後,先讓秘書把文件、茶杯放好,再挺着腰板揹着手進來,一幅君臨天下的氣勢。彭長宜感覺他要的就是這個派,因爲在三源,沒有誰能蓋過他去,他完全有理由遲到,有理由讓大家等他。因爲,他就是三源的天,是三源的帝王。
鄔友福坐下後,習慣地掃視了一下全體人員,他表情嚴肅地說道:“現在開會。今天的常委會中心議題就一個,那就是研究一下關於黃土嶺死屍的處理決定。本來,縣、市兩級公安局都已出具了屍檢證明,證明這些屍體死於十年前,可是,不知爲什麼,卻有個叫什麼高大風的親屬找來,愣說這幾具屍體裡有高大風,不依不饒,還到錦安鬧去了。我這裡有個疑問想提醒同志們注意,今天這事很蹊蹺,說真心話,本來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但是上午有人來鬧事,我就不得不想了。高大風,我暫且叫高大風,因爲還不知道這七具屍體裡是否有他,他的親屬遠在四川,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咱們這裡發現了七具屍體?而且來了這麼多人,居然還帶來了記者,這分明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還非常懂套數。所以,我在這裡提醒大家,這裡面有
不安定的因素,至於是什麼人,什麼原因,我想,以後會水落石出的。因爲是政法口的事,先請康斌講吧。”
康斌說道:“在頭開會前,我、彭縣長和鄔書記我們碰了碰,由於我們當時也是意見不統一,所以也沒有最終做出決定,鑑於目前黃土嶺無名屍已經驚動了錦安,市委、政法委都分別給我和鄔書記打電話,所以,我提議成立調查組,由我出任調查組組長,土地局礦產資源管理科長陳志剛和黃土嶺刑警隊指導員、副隊長褚小強爲副組長,提請常委會討論通過。”
紀檢書記劉建業說:“爲什麼不叫專案組,而叫調查組?”
康斌說:“考慮到專案組這個名稱有些不準確,還是叫調查組比較準確一些的。”
劉建業說:“我同意,這件事上在社會傳得沸沸揚揚,別說是有人找上門來,就是沒有人找,也該有個說法,莫名其妙出來這麼多無名屍,傳出去對我們市委和政府的形象很不好。”
宣傳部長和武裝部長也都表示同意,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也都表示同意,出乎意料的事,過去保持中立的那幾個常委,如武裝部長、宣傳部長、政協主席等,都表明了自己的傾向。
郭喜來卻說:“我不同意,我們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事,我就不明白,十年前的無名屍,我們有必要這麼興師動衆地進行調查嗎?再說了,高大風即便真的在三源礦山打工,但是,礦工的流動性非常大,誰知道這個人到底活着還是死了?我們不能憑那麼一個吊墜就認定高大風就死在了三源,說不定他把這個護身符給了工友留作紀念,自己去別處打工了,這都有可能,幹嘛非要把目光盯向我們的礦山?我看公安局在發佈認屍啓示也有問題,世上一模一樣的東西多了,怎麼就能斷定這個吊墜就是那個人身上的?”
康斌說:“這個郭縣長就不要質疑了,公安機關發佈認屍啓示,自有一套程序,身體特徵和遺物是必須要交代清的,這個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大家都說得差不多了,我說兩句。”彭長宜說道:“接着剛纔郭縣長的話說兩句,關於成立黃土嶺無名屍調查組的提議,的確是我最先提出的,那時我說的專案組,就是考慮到了穩定因素,現在才改叫調查組。當時提出這個意見,也是基於維護我們三源的大好形勢,基於我們三源團結安定的社會局面才提出的。郭縣長說爲什麼要針對礦山搞調查,這一點我想說的是,這個調查組不是針對礦山而成立的,當然,對礦山的
排查肯定會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爲,在咱們三源的外來務工的人員中,最有可能搞不清的就是這漫山遍野的大大小小的煤礦鐵礦銅礦的了,所以,等這件事過後,有關部門一定要加強對這些外來務工人員的登記管理。現在當務之急是積極應對眼前發生的事,積極解決,挽回影響,而不是要對一些現象進行無謂的猜忌,不要讓這些現象影響了我們的工作進展,畢竟,在我們三源,就出現了這麼多不明屍體,而且影響在外,這是事實,所以我們當下要端正態度,把影響降到最小的範圍。”
儘管他這話是接着郭喜來說的,但實際上是衝着鄔友福說的,在場的人都聽了出來,這無異於在挑戰鄔友福的權威。
彭長宜頓了頓了,看了一下全場,又說道:“另外,我再次提請常委們討論研究,儘快成立礦務局,這樣就能做到責權清晰,責任明確。”
這一番話說出後,郭喜來便不再說什麼了,鄔友福說道:“彭縣長說的我完全同意,我們積極處理問題是應該的,但是也要警惕一些奇怪的現象,不要讓別有用心的人鑽了我們的空子,藉此無事生非,一但發現背後搗鬼的人,絕不姑息。”
鄔友福出乎意料沒有正面反擊,但是背後的意思也是顯而易見。
彭長宜也不傻,鄔友福話裡的意思他豈聽不出來?這個時候是不能退縮的,絕不能,康斌在看着他,那些中午被他爭取的對象在看着他,既然鄔友福沒有正面跟自己交鋒,自己也沒必要把這個會攪得烏煙瘴氣,於是他說道:
“這個我完全同意鄔書記的意見,我們不能容忍有損三源形象的事情發生,我們積極處理這件事,但是不能沒有原則的遷就什麼,尤其是那些妄想破壞大好形勢的人和事的發生,這一點當做紀律強調一下一點都不過分。另外,這個會散後,我建議康斌書記向錦安政法委打報告,彙報我們今天的會議決定。”
鄔友福冷着臉看着他,說:“這個用得着嗎?”
康斌說:“太用得着了,他們也要求我們回覆。”
鄔友福不再反對,而是說到:“我看有關調查組成員構成一事,康書記再和周局長和葛局長商量一下再定吧。”
康斌心裡就有些氣,我是政法委書記,我憑什麼跟他商量?就說道:“調查組的另外兩名同志我不用解釋大家也能明白爲什麼選他倆,一個是對礦區熟悉,一個是分管礦區治安的刑警隊副隊長,下來還要召開專門會議進行研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