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 第一星

第87章 風起萍末

第二天一早,莊期期沐浴更衣,宛如要上戰場般把自己認真收拾一遍。

她從送來的衣裙裡挑了一件雪白的寬袖束腰袍,烏髮用白玉簪隨意盤成髻。

侍女見她穿得彷彿要去奔喪,正欲勸,卻見她挑開一盒正紅色的脣脂,一點一點將粉潤的脣瓣抹成殷紅,又將指腹剩餘的顏色在眼尾暈染出一條長長的線。

師玄瓔靠坐在房樑上,垂眼看到這一幕,便知曉莊期期是在模仿羲女大祭司的面容。

莊期期走到門口,識海中突然傳來師玄瓔的聲音:“我能感受到之前烙下的神識了,宴摧就在城內,我先去找他。”

侍女見莊期期腳步猛然頓住,疑惑道:“姜姬?”

莊期期回過神,看見廊下兩盆紅豔豔的茶花開的正好,便順手掐了兩朵簪到鬢髮間。

終於,在師玄瓔的期盼中,屋內婦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宴摧心情微妙地沉默一瞬,“嗯。”

轉過長廊。

她目光移到王妃身上,見對方看過來,便微微斂眉輕笑,心想,女人也不是不行……

“好啊!”青衣女飛快答應。

其他人亦跟着湊熱鬧:“我也要,我也要!”

“有新的妹妹來了,咱們是不是該攢個局,出去玩一玩?”緋衣女子揉着腰臀,興致盎然道,“不如去青溪觀吧?那邊山好水好。”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涌起無數念頭,全都叫囂着逃跑,最終被全數被壓下,他小聲道:“是我。”

原本莊期期是想爭得王爺獨寵,以便之後行事,但知道王妃是府中實際掌權人之後,便改了策略,不再那麼積極往上湊。

如今小陳國被徐國、瞿國聯手滅掉瓜分,僅剩下四國。

丹藥服下後,腹部很快變的暖融融,身上也前所未有的輕鬆。

宴摧渾身一僵。

瞿國的裝束偏端莊厚重,而小陳國的服飾追求飄逸,莊期期這一身,素到極致,也豔到極致,明豔與清冷撞出一種奇異的綺麗,在這一片五顏六色之中跳脫出來,成爲最扎眼的那一個。

其實在肖紅帆之前,邊境已有許多婦人上陣殺敵了,只不過她們沒有被正式歸入軍隊,更不可能出女將領。

“妹妹快進來。”

修士的直覺,往往是一種預警,師玄瓔並不覺得他相信直覺有什麼問題。

然而那緋衣女子只顧着欣賞美人,並沒有搭理她,王妃暗暗運氣,一腳踢倒她屁股下的凳子。

“我變成的這個女子有一閨中密友,名叫肖紅帆,過幾日就要接手‘肖家軍’。”宴摧又與她細說了肖家軍的來歷背景和整個世界的情況。

剛開始莊期期以爲是花得王爺的錢,後來才知曉,原來王府豪富,絕大部分產業在外面雖是掛着王爺的名頭,實際都是王妃的生意。

宴摧現在的身體很虛弱,睡了一下午仍不太清醒,他緩了緩,剛剛扶着牀沿坐起身,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宴?”

“很濃的血腥味。”師玄瓔微微動了動鼻翼,“你受傷了?”

原本這片土地上大小諸侯國林立,經過幾百年的征戰吞併,成了天下五分的局勢,徐國、瞿國、大陳國、小陳國、盧昌國。

莊期期這才明白過來,這王府裡,明面上都是王爺的妻妾,實則處處皆以王妃爲尊。

好好一場茶話宴,轉眼變成了集體量體裁衣。

從雁南的死,會不會是起於萍末之風?引起後續崩盤?

師玄瓔:“你認爲從雁南和肖紅帆是此塵芥中的關鍵人物?”

宴摧道:“我變成的這個女子,名叫從雁南,足智多謀,有謀士之才,肖紅帆來邀她去做軍師,但是她……她身體不好,在我吃下丹藥之前,能感覺生機在飛快流逝。我猜,按照原定的走向,從雁南會在不久之後就死去。”

“我現在沒有內丹。”宴摧難堪地壓低聲音道。

這廂鶯鶯燕燕,那廂師玄瓔正蹲在將軍府院中茂密的大樹上,盯着屋內躺在牀上的婦人。

她順勢從窗子掠入屋內,直接鑽到牀上,順手把兩側帳幔落下。

從雁南小產,下身淋漓不淨,一天三頓湯藥灌着,他仍然能感覺到生機在迅速流逝,倘若沒有這些丹藥,最多也就拖個一年半載便會死。

快走到跟前時,莊期期才從侍女的口中打聽到,原來今天並非宴請賓客,而是府中內眷小聚——也就是王妃與王爺的姬妾們宴飲。

短短四十年裡,不說死了多少兵卒,就是瞿國將領都換了好幾茬。

緋衣女名叫賽胭脂,黃衣女是房卿女,一個原是青樓花魁,一個曾是匪寨二當家。

“你這是怎麼回事?”師玄瓔見他面上恢復血色,纔開口問道。

那麼,肖紅帆就會失去一個謀士。

王妃見莊期期站在拐角處不肯上前,便給右手邊緋衣女子使了個眼色。

“哎唷!”緋衣女子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

瞿國皇帝幾代皇帝都狂熱好戰,導致瞿國上下尚武風氣甚濃,武德充沛,現在在位的皇帝更是有點窮兵黷武的傾向。

師玄瓔果然被轉移注意力:“說說看。”

一羣女子笑得前仰後合,撫掌拍桌,絲毫不顧禮儀,彷如一羣白天鵝的幻像被戳破,瞬間變成五百隻鴨子。

這王爺彷彿有什麼收集癖似的,後院裡的女人什麼身份都有,花魁、書香門第之女、將門之後、匪寨女匪,望門寡婦,沒一個重複,現在又多了“姜姬”這個別國君主妃嬪。

她們也很是隨緣,想一出是一出,用王妃的話來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這個小月子,宴摧真是一刻鐘都不想再體驗。

“我變成從雁南之後她便是這樣。”宴摧含糊一句帶過,接着說起其他,“我可能發現了塵核關鍵。”

師玄瓔未曾多想,從懷裡掏出幾個瓷瓶丟給他:“從小莊的儲物袋裡拿出來的凝血丹、生肌丹和引氣丹,你看着吃點吧。”

莊期期躍躍欲試,都已經摩拳擦掌準備鬥它八百回合了,結果放眼一看,這羣女子個個目露驚豔,尤其是最首座上的王妃,端着一盞茶,斜靠在椅背上,姿態閒適,看着她的目光只有欣賞。

“沒錯啊?”她抱臂皺眉。

王妃也不掃興,乾脆應了:“行,先收拾收拾,咱們帶上王爺去那邊莊子小住一陣子。”

一羣女人把府中庫房裡一尺十金的月光絲全都裁完,發現還不夠,莊期期便提議姐妹們分成兩撥,一撥着白簪紅花,一撥着紅簪白玉簪,於是又接着霍霍霞光綢。

莊期期弄清狀況後,飛快融入:“姐姐若是喜歡,不如我來幫你裝扮上?”

宴摧與她細細分析了其他幾國中赫赫有名的軍隊:“盧昌國與現存其他三國之間有山巒天塹,數百年來交戰的次數寥寥,影響整個世界的可能性較小。剩下三國之中,瞿國戰力最強的除了肖家軍之外便是飛羽軍。徐國有玄甲軍,大陳國有成天軍。這幾個軍隊中都有赫赫有名的將領,我目前只瞭解一些表面消息,後續可以深入查探。”

“咯咯咯!”

幾十名美貌女子紛紛回頭看向她。

宴摧心中一喜,當下倒出凝血丹和生肌丹便丟進口中。

師玄瓔聞言腳下一滑,從樹上掉落。

莊期期心道,怪不得王爺脾氣看起不錯,過着這種日子,能有什麼煩惱呢?

黃衣女子接口道:“道長更好。”

明明感覺到自己烙下的神識就在這裡,怎麼會不見人呢?

師玄瓔的神識尚未完全掙脫塵芥壓制,所以仍然只能找到一個大概位置,她已經把附近幾個宅子中的人都看了個遍,都不像是宴摧,只有眼前這個婦人整整睡了一下午。

莊期期走入衆人視線。

莊期期這身衣物稀罕的是料子,縫製上沒有任何複雜耗時地手工,讓繡房幾十名繡娘同時做,一下午便能出幾十套。

王府花園裡,奼紫嫣紅,爭奇鬥豔,花是,人也是。

王妃花起錢來毫不手軟,幾十個“吞金獸”要什麼給什麼。

“直覺。”宴摧道。

然而瞿國短時間內急速擴張,邊境線拉長數倍不說,剛剛打下的領地中臣民亦未完全歸順,常常生亂。如此內憂外患,人手越發捉襟見肘,這纔想起肖紅帆這個將門虎女。

師玄瓔目光停留在他腹部:“不會傷到內丹吧?”

王妃命人在紫藤花廊下襬了宴,幾十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其中玩鬧。

最外側兩名女子起身迎向莊期期,熱情得把她拉進花廊之中,挨個介紹每個人的身份。

“哈哈哈!”

王爺稍稍讓權給王妃,便能讓她替自己賺錢養幾十個小妾,供他在外揮霍,家中妻妾和睦,日子簡直不能更順心。

“哈哈哈哈!”

晚飯時,妻妾們便穿上了新衣在王爺面前顯擺。 莊期期發現,這羣女人討好王爺也是真情實感,一通甜言蜜語撒嬌哄下來,樂得王爺見牙不見眼,當即便答應和她們一起去青溪觀附近的莊子小住。

“妹妹這一身打扮真好。”青衣女子豔羨道。

王爺爲討姜姬歡心,送過來的都是小陳國服飾。

“還好從雁南還關心一點政事,不然我們可就抓瞎了,小陳國的女子過的也忒慘了點……”師玄瓔的話戛然而止,看了宴摧一眼。

宴摧意會,示意她躲到屏風後面去。

須臾後,侍女進門:“夫人,有官兵堵在門口,要進來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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