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
沒等喚出鍾子情的名字,雲綺就看到被竹笛貫穿了心臟的尚可,不由得大驚失色。
刺穿尚可左胸口的竹笛的那一端,仍在滴血。
血啪嗒、啪嗒地滴進綿軟的土地之中,滲了下去。
說實話,尚可的死是死有餘辜,雲綺深知,換成是她,她也恨不得將尚可手刃。
不過,這或許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鍾子情殺人吧?
即便之前在鍾子情被王氣操控而發狂的時候也誤殺了不少人,但在她看來,那都是王氣的錯,至少那個時候的鐘子情,並不清醒。
然而此時此刻,鍾子情的神色十分平靜,彷彿只是殺死一個人,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無動於衷。
雲綺的心臟,不知爲何撲通跳了一下。
這是一種驚詫的反應。
對於鍾子情現在的神色,她有些吃驚。
而且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尚可臨死之前說的那句話是指鍾子情是“十步殺”?
“十步殺”是什麼?
一時間,雲綺的大腦反應不出來尚可臨終時那句話的意思。
而她也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問出口,問現在這個神色冷漠的鐘子情。
“……”
雙脣輕啓,可沒等雲綺組織好語言,鍾子情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雲綺,你來了啊!”
刷地一下抽出刺穿尚可心臟的竹笛,鍾子情隨手甩了一下將竹笛上的血跡甩掉。這動作由鍾子情來做,一如既往有種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感覺。
然而云綺看得出來,鍾子情對這種事,似乎習以爲常了。
殺人,收回武器,離開。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鍾子情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十分果斷決絕。
果然……
雲綺漂亮的柳葉眉禁不住用力蹙起。
雖然當初在被鳳鳴山大長老關進石室之中時她有聽“十五歲”的鐘子情講述那段不爲人知的悲慘過去,但云綺總覺得,那段過去中簡略了一些事,不……應該說是很多事。
例如鍾子情在殺死那位打算把他當孌童玩弄的王爺之後又何去何從了呢?
那個時候的鐘子情應該只有五歲纔對。
年僅五歲,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就算是被下放到偏遠地區不得寵的王爺,大小也是個王爺,雲綺很清楚平民得罪權貴會有什麼後果。更何況,那個時候的鐘子情或許連平民都算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孩子被奴隸夫婦賣給王爺做孌童,而這個孌童竟然殺死了王爺,雲綺實在無法想象,犯了如此滔天大罪的鐘子情,年僅五歲的鐘子情是如何活下來的。
之後又是如何被焰雲國的宰相收爲養子的呢?
那個時候,“十五歲”的鐘子情給她所講述的過去,存在着斷層。
而這斷層,雲綺認爲纔是鍾子情最不願意告訴她的。
雲綺,禁不住有些迷茫了。
她真的不想過多地涉足鍾子情的隱私,不是不關心鍾子情,正是因爲關心,纔不想逼着鍾子情撕開名爲過去的傷疤,即便那傷疤或許還沒有完全結痂。
但另一方面,她想了解鍾子情,因爲只有瞭解鍾子情的全部,她纔有種真正走進鍾子情內心深處的感覺。
有生以來第一次,雲綺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鍾子情的過去,鍾子情的王氣,鍾子情的一切似乎永遠都是困擾着她的難題。
有些時候,雲綺有些怕。
怕的不是鍾子情,怕的是鍾子情不知什麼
時候變得不再是鍾子情了。
輕輕地閉上雙眸,雲綺剪不斷理還亂的內心,喧囂不止。
做了個深呼吸,她又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鍾子情,一如既往溫文爾雅,但一雙烏溜溜的鳳眼之中,卻少了平日裡的笑意。
這雙眼在注視她,目光有些難言的痛苦。
“鍾子情,你曾經……是殺手麼?”
最終,雲綺還是決定問了,把自己想問的話問出口。
比起胡亂猜忌,還是由鍾子情本人親口告訴她比較好。
而且,她發現,鍾子情對她隱瞞自己過去一天,鍾子情的負罪感就重一天。
雲綺不想看到這樣的鐘子情。
“別想騙我,你知道現在的我沒那麼好騙了。”
再次提醒一遍,雲綺希望鍾子情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唉……”
重重的嘆息聲從兩片線條優美的脣間吐出來,鍾子情嚴肅的臉浮起一絲苦笑。
“結果……還是瞞不住了麼……”
絲絲嘆息混雜在話語之中,鍾子情一邊說一邊靠近雲綺。
“我身上的血腥味會讓你覺得難受嗎?”
溫文爾雅的態度,令雲綺感覺無論自己聽到什麼都不會討厭鍾子情,應該說,她喜歡他,不管是哪個他,有過怎樣過去的他。
“不會……你也知道我從小沒少幹壞事,不至於對血腥味那麼敏感。”
雲綺這樣說着,張開雙臂擁住了走到她面前的鐘子情。
一雙烏溜溜的鳳眼之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後,鍾子情微微一笑。
這笑容,是幸福的。
“等到我們回去焰雲國,你要告訴你的一切哦!包括剛剛我聽到的那個什麼‘十步殺’……”
“……嗯……”
雙手緩緩擡起來,鍾子情回抱住雲綺,感受着雲綺的體溫,就連鍾子情自己那冰冷的血液,都變得溫暖了。
“對了,趙崢那邊怎麼樣了?”
“啊!”
被鍾子情這麼一問,雲綺這纔想起來,之前一門心思只想找鍾子情來着,她完全忘記了趙崢那邊。
“走,我們快點回去吧!”
拉住鍾子情的手,雲綺扭頭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不忘對鍾子情說:“趙崢他成功了,他成功和朱雀神締結新契約了,現在的趙崢,是焰雲國名正言順的王!”
“是嗎,那太好了!”
一雙烏溜溜的鳳眼微微眯起,鍾子情笑了,笑容恢復了往日的溫文爾雅。
沒多久,鍾子情和雲綺就這樣手牽着手跑回了趙崢所在的地方。
“子情,你們去哪兒了?”
臉色雖然一如既往剛毅威嚴,嚴肅得像塊不會笑的石頭,不過趙崢的話語裡並沒有質問,而是一種關心。
雙脣輕啓,鍾子情正想着要如何回答趙崢,只聽雲綺說:“尚可被我們除掉了,也算是少了一個心頭大患。”
“原來如此……”
點點頭,趙崢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捕捉到的是鍾子情和雲綺緊握的那兩隻手。
心臟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雖說現在的趙崢已經心知肚明雲綺和鍾子情之間並沒有自己插足的餘地,可還是多多少少有些難受。
“咳咳!”
情不自禁地,趙崢清了清嗓子。
這時,鍾子情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雲綺握在手心裡,於是鳳眼傾斜,示意雲綺鬆開手。
如果由他這邊主動甩開手的話
多少會顯得過於失禮。
“啊!”
猛然間反應過來,雲綺臉頰騰的一下紅了,像是染上了一抹緋紅的斜陽。
看雲綺這種明顯的反應,趙崢就知道雲綺對鍾子情的感情已經難以自拔了。
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鍾子情身上,趙崢不由自主地在用眼神責備鍾子情竟然當着他的面和雲綺兩個人秀恩愛。
而鍾子情則苦笑着微微搖頭,同樣以眼神迴應道:“子情並沒有那個意思。”
心知肚明自己的存在對趙崢造成了傷害,但鍾子情是無法將雲綺讓出去的,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過那個打算。
“說起來,我聽雲綺說你和朱雀神締結了新契約?”
“嗯!”
只是點了點頭而已,趙崢的反應很平靜,不過下一秒,趙崢的身體突然間着了火。
“嚯……”
鍾子情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然而很快他就發現,那不是火,而是趙崢的王氣。
“原來如此……”
一雙烏溜溜的鳳眼之中流露出欽佩之情,鍾子情看着趙崢身上燃燒着的橙紅色的火焰,內心由衷地感到高興。
趙崢終於成功了!
相信在趙崢的治理下,從此焰雲國將會迎來一個繁榮昌盛的未來。
雖說鍾子情實際上並非焰雲國人,但不管他的過去如何,現在的他仍是焰雲國的吏部侍郎。
只要雲綺依然選擇留在焰雲國,他也就不會離開。
“看樣子是朱雀神的力量和你的王氣混合在一起了,這個顏色很適合你,趙崢。”
鍾子情伸出手去想要拍拍趙崢的肩膀,然而就在蔥白的指尖剛觸碰到燃燒在趙崢身上的火焰王氣時,胸口突然一疼,鍾子情猛然收回手。
“怎麼了?”
“沒……沒什麼……”
以一抹僞裝出來的笑容掩飾了過去,鍾子情微微低頭,被過長的劉海遮住的雙眉,用力蹙起來。
王氣,很不安分。
自從認識東方墨,並藉由東方墨的引薦下拜蓋清揚爲師,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間他的王氣始終被他壓制的很好,然而或許是這段時日使用王氣過於頻繁,甚至有些過度,導致壓制着王氣的力量漸漸失效。
不知怎麼,鍾子情有種感覺,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有什麼,離他越來越近了。
能夠感覺得出,自己的王氣在焦躁着,似乎在期盼又恐懼着這一天的到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事重重,鍾子情摸着自己胸口的那隻手,用力拳了起來。
“鍾子情,你怎麼了?”
察覺到鍾子情有些不對勁,雲綺問道。
“沒什麼,說起來,我們趕快下山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哦……說的也是,既然趙崢都和朱雀神締結新契約了,我們的目的也就算實現了,還是儘快回到焰雲國比較好。”
“說的也是。”
認同鍾子情和雲綺的話,趙崢點頭。
就這樣,雲綺先是和馬玲玲道謝之後又依依不捨地道別之後,三人火速朝着鳳鳴山的山門口走去。
然而——
就在雲綺、鍾子情和趙崢三人剛剛走出鳳鳴山氣派的山門口時,突然間,歐陽一族的軍隊一擁而上,少說也有數萬,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印有“彤雲山茶”圖案的戰旗獵獵飄揚,映着漸漸染上西邊天空的夕陽。
爲首的男人,騎在披着甲冑的戰馬之上,氣勢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