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真的勇士(中)

說來也奇怪。

嬸子剛剛怎麼撓,怎麼抱,都哄不好的狸花貓,跳到了顧爲經的懷裡後,它就忽然不鬧了。

顧爲經用託着它的手指摸着阿旺尾巴靠近後背的那一小塊軟肉。

這是貓咪大王的“催眠區”。

出生一個多月的小貓,吃奶的時候,喜歡側躺趴在貓媽媽的肚皮上一下一下的踩奶。

若是再小一些。

比如在它們剛生下來一兩週,連走路都還沒學會的日子裡,這種年紀的小小嬰兒貓很多就喜歡躺在窩裡,四腳朝天,把肚皮露出來,喵喵喚着讓母親喂。

《寵物讀心術》上講。

人和貓都是哺乳動物。

哺乳動物可能已經不能清晰記清嬰兒時代的事情,但他們依然有天生的身體記憶留存了下來。

當人像抱着嬰兒一樣,託着貓科動物的臀部與後腿,或者將手放在它們的前腋下的部分——這些觸摸都會讓貓兒們很有安全感,覺得回到了和兄弟姐妹躺在窩裡,彷彿是擠在母親的肚子下吃奶時的感覺。

每次它往酒井勝子懷裡跳的時候,輕輕的撫摸着它的後背,阿旺的眼皮就會逐漸難以抑制的眯縫起來。

如果再去適時的搔搔它肉嘟嘟的下巴上的軟肉,那它就會立刻“暈倒”給你看,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小鼾聲。

但是這次……沒有。

阿旺的頭微微的轉動,似乎是覺得舒服。

不過,貓兒的眼皮依然睜的大大的,眼睛中帶着點疑惑,帶着點探究的看着他,粉乎乎的鼻尖在他的衣衫上輕蹭。

“這貓還是黏你,沒良心,我可是偷偷餵過它好多次,炸個帶魚啥的,哪次沒給它留,每次連抱都不讓人抱。”

約莫是覺得,過去大半天家裡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嬸子看着顧爲經懷裡的胖貓,抿了抿嘴角,輕輕的說了個玩笑。

“讓阿旺留下來,跟你走吧。”顧童祥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海關的閘口,建議道,“原本你不就準備帶着它去新加坡麼,連寵物機艙隨行的證明文件都辦好了,不是?沒必要再做什麼改變的。”

顧老頭抽了抽鼻子。

“就是晚兩天而已,讓阿旺留下來吧,你這兩天一個人呆在家裡,也能有個伴兒。”

他凝視着自己的孫子。

“反正就兩天,對吧?”

“是啊,反正就晚兩天。”

顧爲經終於點點頭,說道:“也對,我把它帶回去吧,反正家裡還有點沒吃完的貓罐頭,挺貴的,扔了可惜了。”

他抱着阿旺站在原地,和拿着護照通過海關的家人們一一告別。

“回家了給我們說一聲。”顧童祥說道。

“記得微信上每天聯繫。給你留了自熱火鍋,每天加水熱一下就行,最近仰光也不太安全,你……別出去亂跑。”

嬸嬸揮着手,一以貫之的絮叨着,她拉了一下自己女兒的手。

顧林在椅子上低着頭,對外界的反應很是木訥。這是受到巨大外界刺激後,人類的本能反應——她的身體被釋放了回來,心還被困在過去的牢籠裡。

對顧林來說,這件事可能就這麼結束了。

這是最好的結果。

也可能顧林回家,只是這件事結束的開始。

未來需要伴隨着漫長的心理疏導和家人的監督,才能讓她慢慢的迴歸正常的人生。

甚至可能。

顧林永遠都無法迴歸正常的生活了,離開仰光,它連結束的開始都不是,它只是開始的結束。

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

她現在都還遠遠的沒有從昨天的驚魂陰影中走出來,呆呆愣愣的縮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甚至都不清楚,她有沒有聽見嬸嬸的話。

今天來的機場的路上,顧林一直都是這幅模樣,跟個木偶一樣。

你扯她一下,她才動一下。

你不扯。

她就縮在那裡。

過海關時,櫃檯的工作人員都懷疑她有精神類疾病。

“顧林?你該說些什麼?”嬸嬸皺着眉頭,扯了一下女兒的胳膊。

顧林依舊坐在那裡沒動。

顧爲經笑了一下,“算了,讓她緩緩。你們去過關吧,到時候,有什麼話,微信上再說。”

嬸嬸無奈的搖搖頭,她一邊拽着女兒,一邊拖着旅行箱,和公公一起向着通道閘口走了過去。

“等一下。”

即將過關的時候,顧林忽然甩甩頭。

她轉身跑了過來。

顧林向顧爲經伸出手,因爲顧爲經懷裡還有阿旺,所以,她只能淺淺的抱着顧爲經一下。

“對不起,弟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顧爲經望着顧林那雙長的和他很像的黑色瞳孔。

他沒有說沒關係。

這不是一件沒關係的事情。

從任何角度,任何意義上,任何概念上說——

它都不是沒關係。

“謝謝你。”顧林說。

“嗯,我們是一家人啊。”顧爲經心平氣和的說道。

……

“去了英國,記得要每天練畫打卡啊,大畫家!”顧爲經朝着海關通道以外,逐漸遠去的家人們揮着手。

“嗯,嗯,嗯,照顧好自己。記得微信!”

顧童祥滿口答應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顧爲經覺得,顧老爺子遠去的步伐,似乎一下子變得更加利落了一些。

他微笑着看着他們消失在了海關通道的盡頭。

那天早晨。

顧爲經在機場大廳裡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凝望着家人遠去的方向,像是一尊雕塑。

“你是要留下來陪着我麼?”

在四周穿流如水的旅客中。

雕塑一樣的年輕人低下頭,望着他懷裡今天突然變得很安靜的貓,伸出指頭去撓它的下頜。

“喵。”

阿旺只是叫了一聲,用舌頭輕舔他的指尖。

——

『時間:2023.6.26日午時』

『距離去往新加坡的航班起飛時間剩餘:+105小時30分26秒』

“這就是最後一份劇院貓·格斯的三視圖了,整個項目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顧爲經將一頁水彩紙從畫板上取了下來,放入一邊的文件夾中。

因爲技能時間有限,他的時間也有限。

所以最後有幾頁爲《貓》的音樂劇項目,所畫的三視圖,顧爲經省去了上色的步驟,直接採取了畫的最快的純用鉛筆素描的勾線畫法。

不過。

真的要拿去參加畫展的水彩畫稿,幾天前就和他的那張《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一起,分成兩批次寄走了。

《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直接寄給新加坡雙年展的組委會。

《貓》系列的畫稿則交給美泉宮事務所,由他們轉交給新加坡雙年展的組委會。

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周邊設計稿。

不用拿去參加畫展的作品,要求就沒有那麼高。

對於工廠開模生產製造玩偶來說,在有精美的設定圖的情況下,三視圖只用鉛筆打出了結構線稿,問題也不算大。

這種玩偶調色方面的問題,三分看藝術家的設計,剩下七分要看生產流水線的工藝水平。

顧爲經坐在椅子,思考着他今天還有那些事要做。

片刻後,他打開電腦。

顧爲經一邊用家裡的熱敏價籤打印機,給文件夾上的每一頁,都打上備註說明,一邊在聊天軟件上給樹懶先生撥通了語音電話。

……

“下,下,下,要擺在噴泉池旁邊的地基上,一點都不能差,這個雕像的重量超過了五噸重,如果放的重心不正,會引發地面沉降的——”

伊蓮娜莊園。

這依舊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大型吊機正緩慢的把老伯爵的青銅雕塑放到莊園噴泉前的基座上,吊機鐵鉤下方,四條亮黃色的承重索分別勾住了雕塑胸口和腋下的捆紮帶,旁邊戴着安全帽的工程隊長正在用對講機大聲指揮着吊車的起吊作業。

“看着像是布制的,但這種承重索每條能承載超過十噸的重量,穩着呢,先生。”工程隊長看着身邊穿着深色西裝的高大男人。

他注意到對方一直在皺眉,所以工程隊長轉過頭來比了一個大拇指,示意他可以安心。

阿德拉爾先生點點頭。

在成爲了伊蓮娜莊園的管家以前,他曾經有過在空降部隊服役的經歷,對大型設備的起重與吊裝有一些瞭解。

他一直在旁邊忍不住皺眉,倒不是對工程的專業性和安全性有什麼顧慮。

管家的目光落在吊機的車轍之上。

這種重達幾十噸重的特種車輛,在莊園裡開來開去,在平整的可以去踢足球的草坪上撕扯出了倒倒泥濘翻卷的軌跡,還壓碎了好幾塊階梯邊的大理石瓷磚。

在管家眼裡,莊園門前的草坪是否漂亮規整,就像西裝襯衫的領口有沒有污漬一樣重要。

它代表的是伊蓮娜莊園的體面。

他主要皺眉是在擔心,園藝師能不能在莊園下一次開宴會之前,把他心愛的草坪重新維護整修好。

明天晚上很多賓客都會齊聚這裡,用來紀念老伯爵先生的誕辰一百五十週年紀念日。

名義上。

這座青銅雕像也是因爲要慶祝這個紀念日,所以由《油畫》雜誌社主動“贈還”給了伊蓮娜家族。

布朗爵士也會來此發表重要致辭。

當然,話表面是這麼講。

實際上無論是伊蓮娜家族,是《油畫》雜誌社,甚至是媒體,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這件事倒底是怎麼樣的一碼事。

好聽點。

用布朗爵士對外的原話來說,叫“讓歷史迴歸歷史,我邀請安娜小姐擔任視覺藝術欄目經理,是因爲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職場女性精英,而不是因爲她的姓氏,這對她,對雜誌社,都是極大的不公平”。

說的更直白一點,就是布朗爵士繼續進一步的抹除雜誌社裡,伊蓮娜家族的家族印記。

媒體已經注意到了。

最近兩期的《油畫》雜誌,「高貴的藝術品無法被評論家所訴說,它自會說話。高貴的靈魂亦無法被塵世所約束,她自會尋找自由。——向K.女士致敬!」的封底語已經被替換了下來,變成了「讓繆斯女神見證你的一切,並不是用你的言語,而是用你的本來面目——油畫雜誌·新紀元計劃」這個全新的版本。

“什麼嘛,本來那麼優雅,那麼充滿勇氣的格言。經過他萊文森·布朗這麼一改,簡直就變成了超市大減價的宣傳語一樣廉價,宣傳自己項目打廣告的算盤,都快要打到觀衆的臉上去了。”

噴泉邊。

艾略特秘書注意到了自家小姐看向先祖巨大的雕塑塑像時的眼神,適時的開口替她吐槽道。

“不,艾略特。”

安娜坐在輪椅上,望着起重機下的巨大雕塑,風吹的她裙襬上綴着的輕紗不住的搖曳漂盪。

薄脆如冰晶。

“打廣告固然是在打廣告,這是事實,但就雜誌的封底格言來說,布朗爵士其實寫的還是不錯的,這也是事實。”

“我想,他應該是很費了一大番的精力,才選擇了這句話的。”

伊蓮娜小姐笑笑。

“If you want to publicize every thing about you,you don't need to use you words,you need to use your ture face——”

她信口就背誦出了這句《孤度散步者》裡的原文。

wωw ▪Tтka n ▪C○

它脫胎於盧梭的經典散文集中一句:“你要宣揚你的一切,不必用你的言語,要用你的本來面目。”

稍加改動後。

就被布朗爵士選定,成爲了新時代《油畫》雜誌的封底語,也是繆斯計劃項目的新格言、新口號與新的行爲準則。

“這話看上去當然是在說,從今以後,不管是《油畫》雜誌社撰寫評論,還是在繆斯計劃挑選入圍的藝術家,並給予贊助的時候,大家都會奉行公正客觀的理念。雜誌社不會去看那些畫家們是怎麼自我吹噓自己的,而是去看他們的‘本來面目’是怎麼樣的。”

“內在裡,布朗爵士也是在向公衆,向那些藝術家們說,雖然繆斯計劃的開幕致辭堪稱災難,但是‘不要抓着言辭的失誤不放手啊,看看,至少我行動起來,給贊助給津貼,給的還是很慷慨大方的嘛!’。”

安娜笑笑。

“至於再深層次的。他有沒有在說,伊蓮娜小姐演起講來,一套一套的,他比不過,但捐掉藝術品收藏……”女人頓了頓,“也可以說只是從伊蓮娜家族的私人展館裡,換到了伊蓮娜基金會的公共博物館裡,陰暗點推測,這不過是從左手倒右手的事情罷了。”

“她自己又有沒有真的爲藝術界做上什麼實事?”

伊蓮娜小姐輕聲念着。

“甚至我都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諷刺,伊蓮娜家族歷史上一直說的比唱的好聽,什麼藝術家的好朋友和保護者,可真事到臨頭,該把人抓去關黑地窖折磨死,就把人抓去關黑地窖折磨死,幹起來可一點都不手軟。”

“這些事情。可能就只有爵士先生自己才知道了。”安娜將臉側的一縷微微彎曲的頭髮,縷到耳根後。

觀念上的隔閡,一點產生了,就會越分越遠。

伊蓮娜家族和《油畫》雜誌也正在漸行漸遠的兩條不同的道路上。

什麼老伯爵的誕辰一百五十週年紀念日,只是在給雙方一個都能接受的體面的分手方式罷了。

“這老傢伙嘴巴真是惡毒,在那裡血口噴人。”

艾略特在那裡微微跺了跺腳。

她遺憾自己當時組織人去《油畫》雜誌社門前散步的時候,沒有再罵上布朗爵士兩句狠的。

“不。”

艾略特愣了一下。

伊蓮娜小姐雙手交叉,平靜的放在自己併攏的膝蓋上,壓住了被越來越大的風吹拂起來的裙襬。

“我剛剛說打廣告歸打廣告,布朗爵士確實選了一句語帶深意的宣傳語。這句話其實也可以用在這裡。”

安娜微微搖搖頭。

“是不是惡毒兩說,但布朗爵士並不算是血口噴人。將繪畫的產權從莊園移交給伊蓮娜家族的基金會,這在外人看上去確實像是從左手轉到右手,更不用說,我們還以幾乎免費的價格得到了漢諾威親王的城堡宮殿,以及幾千萬歐元的無息貸款,這是不容辯駁的。”

她抿起嘴。

“我的祖先曾經一面以藝術家的保護者自居。一面把人關進地窖裡折磨至死。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是在做惡就是在做惡,這同樣也是不容辯駁的。”

安娜說道。

有些時候。

不得不承認,伊蓮娜小姐真的是一個嘴巴很毒的人,對外人,對自己。

都是。

酒井太太的嘴巴也很毒。

但金髮阿姨的那種嘴巴毒舌,和安娜的嘴巴毒舌,不是同一種的毒舌。

酒井太太的那種刻薄凌厲,是看你不順眼,就跳起來,哼哼着拿着高跟鞋哐哐哐的踩你的那種毒舌。

踩到你痛的嗷嗷直叫,哼哼唧唧的那裡哭。

安娜言辭的鋒利則不同,與其說她是毒舌,不如說,在外人看來,她的性格中帶着一種天然的冷感,一種皚皚如白雪的特質。

她的鋒利,就像她的冷,也像她的美。

似乎。

這些都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她實在太漂亮了,離人世間太遠。

開在空氣稀薄地帶的雪山上的花。

你看見它,便會感受到窒息般的壓力。

所以。

你註定無法用她來享受。

顧爲經在昨天起牀的時候,望着窗外菸波浩渺,如同油畫的河面,忽然意識到他看到的那會是一種恆久的美麗,一種“天地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的美麗。”

如果說,有什麼存在於自然之外的美,人世間的美,它也是“天地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的。

那麼就會是伊蓮娜小姐這種。

就像剛剛她在風中按住裙角的這個動作,如果換成別的人來做,比如說大美人瑪麗蓮·夢露的那張著名的讓全世界的男人大喊“Sexy”的照片,大家都會覺得這樣的動作既旖旎又誘惑。

但安娜小姐不會。

不是她不“Sexy”,而是“Sexy”這樣的詞彙讓人觸電般的詞彙,似乎是很難放在她身上的。

那些正在噴泉邊圍攏在一起,討論着吊裝事宜的工程人員們,在莊園中穿行的僕人們,他們並非都是那些絕對意義上的“道德君子”。

他們中的很多人也許會像很多歐洲人一樣,下班後,跑到酒吧裡去喝上幾杯,講講黃段子,獵個豔什麼的。

但是。

當他們看到伊蓮娜小姐按住裙角的時候,沒有人敢用旖旎的目光盯着她看,連偷偷看都不敢。

他們只會不自覺的低下頭去。

課本上寫。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水,都是能導電的,但如果去掉了水中的所有離子和雜質,一杯絕對明澈的水,它就變成了絕緣體。

伊蓮娜小姐就像是這樣的一杯“絕對明澈的水”。

她就變成了“Sexy”這樣詞彙的絕緣體。

它配不上她。

“我不是在爲布朗爵士煩心,我只是有些感慨,油畫雜誌上的封底語,那是卡拉一輩子所留給世界的最後印記了。”

伊蓮娜小姐輕聲的說。

艾略特不知道要怎樣接口。

她聽小姐爲她講述過那位卡拉女士的故事,以及《油畫》雜誌的這句“向K.女士致敬”的老格言的由來。

這意味着,隨着它的更換,這位女畫家,她一輩子,就再也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了。

或許現在說些什麼安慰的話,似乎都是顯得不合時宜的。

也或許。

伊蓮娜小姐本來就不是在對她說話。

兩個年輕的女人一起看着吊車慢慢的將青銅雕像放在新安置的青銅底座之上。

這樣的工程在真的起吊運輸前,就已經經過了多輪的考察,本不應該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不巧的是,今天的風似乎是格外的大。

所以既使雕像本體的自重要超過五噸,依然被吹的在鐵鉤上微微的搖擺。

搖擺的幅度不算多,卻給精確作業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沉默中,放在一邊提包中的手機忽然響了,伊蓮娜小姐打開包看了一眼。

“艾略特。你在這裡看着。我先回去一趟。”

“好的。”

艾略特點點頭,看着身後的護工推着伊蓮娜小姐轉身向建築的方向走去。

她注意道。

安娜剛剛從包裡拿出的手機並非是她常用的那個,而不知是否是錯覺的源故。

秘書覺得。

剛剛伊蓮娜小姐的眉眼裡,忽然笑了一下。

笑的很短。

卻是冰河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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