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連神機神色微凝,危險的眯起眼。
易商語氣更是冷了下來:“他看出來了,弄死他,你不忍心下手的話,我來。”
中年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殺意,突然開口說道:“你們不必擔心,現在的 ,對你們做不了什麼。”
隨即,他費力的伸手,打開牀頭燈。
昏黃燈光乍現時,連神機下意識的閉了閉眼,才往前看去。
但這一看,他愣了下,難掩驚詫。
易商更是沒忍住驚呼出聲:“他……他是已經被人下手了嗎?”
只見牀頭上靠着的中年男人,身形十分瘦削,彷彿只剩下具骨頭架子。他鬢髮也已全部斑白,臉上皺紋恆生,露在衣服外的皮膚褶皺的如同乾枯的樹皮。
很顯然,他的皮相模樣與他的聲音極度不符。
單聽他的聲音,他只是個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
但他外表卻比耄耋老人還要蒼老。
這麼看來,他的確不能對他們做什麼,甚至可能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你……”
連神機遲疑出聲。
易商說出他心中的話:“連神機,你是不是找錯了房間?”
牀上躺着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十分平靜:“不必懷疑,我就是暗盟現任盟主,鄭江靖。”
連神機眉頭皺起。
現任暗盟之主,的確叫這個名字。
但是……
“鄭江靖如今連50歲都不到,怎麼會是……你這個樣子?”
聞言,鄭江靖竟是苦笑一聲。
“你說得對,我如今才46歲。”
連神機和易商心情更加凝重。
易商這時道:“你上前去,我要仔細看看他。”
連神機頓了頓,往前走了兩步,仍然警惕的看着牀上的人。
而對方倏地道:“少年,我見過你。”
連神機驟然停住。
鄭江靖微微嘆了口氣,蒼老面容上露出回憶之色,緩緩道:“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去了趟華國。不對,也不能說是我。總之,在華國最後的時間裡,當時在我身體內的那個魂體,他用我的身體抓了一個人。”
說罷,他看向連神機。
更準確的說,是看着連神機那張屬於易商的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人就是你。只是,你同從前真是毫無變化,比我年輕多了。”
聽到這話,連神機能清楚感受到,易商的情緒波動的很厲害。
以至於易商瞬間就奪了身體的控制權。
眼神一變,陰沉的盯着牀上虛弱躺着的鄭江靖,磨着後槽牙道:“當時的人,居然是你?!”
鄭江靖一眼認出,此時在他面前的人,應該是另一個魂體,平靜道:“我老成這個樣子,你沒有認出,也實屬正常。”
易商冷笑一聲,“我發過誓,要我再見到當初的人,我一定把他千、刀、萬、剮!如今你既然在這裡,行,我現在就……”
“等等。”連神機出聲阻止,“你沒聽他剛纔說的嗎?他說當時他體內有另一個魂體,你問問他說的是誰。”
易商咬牙,但到底還是聽連神機的話,冷着臉問出口。
鄭江靖看着他,道:“即便我說了又如何?你不會知道他的。”
易商面無表情:“你不說,老子怎麼知道會不會認識?”
鄭江靖默然片刻,道:“本族先祖,鄭槐序。”
“什麼??怎麼會是他?!”
連神機愕然出聲。
易商一愣,同連神機道:“你還真認識?”
連神機嗯了聲,要過身體控制權來,皺眉看向鄭江靖,“他應該千年前就死了,怎麼會還活着?”
聽到這話,鄭江靖目露詫異。
昏黃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更加遲暮,無力迴天。
他緩緩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如今還知道他的……”
頓了下,鄭江靖有些遲疑,不確定的問:“難道……你是無相門的人?”
連神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到鄭江靖眼睛似乎是亮了下。
但他說:“不是。”
鄭江靖的眼裡又黯淡下去。
連神機皺眉道:“我雖不是無相門的人,但我知道無相門的很多事。鄭槐序爲何還……活着?”
直覺告訴連神機,其中必有隱情。
易商也在連神機腦海裡告訴他:“這鄭江靖會變成這樣,肯定是你說那個千年前的魂體乾的。超出常理之物存活,其存活的法子也必定超出常理,這不,這人就是個例子,他的生機全被那誰給吸收了。”
連神機將易商的話說出來問鄭江靖。
鄭江靖臉色變了變,看他的眼神一瞬閃過殺意,隨即又被他按耐壓下去。
他點頭道:“是。我族先輩對我族下了一個禁術,嫡系後人皆可成爲他的載體,自身生機也爲他所用。”
鄭江靖輕易便分清了連神機和易商。
連神機有種不好的預感,問:“所以這些年的蠱人之禍,包括秘密監獄裡的人體實驗,都是鄭槐序所爲?”
“你還知道秘密監獄裡的?”鄭江靖眼神又變了變,“年輕人,看來,你是衝着他來的?”
連神機神色凝固,並未說話。
他猜過很多種可能,未唯獨沒聊想到鄭槐序的存在。
現在想想,後來秘密監獄被毀後,他面對的也不是鄭石山,而是鄭槐序。從頭到尾,操縱一切的也從來都是鄭槐序。
恐怕製造癸未之變的人,也是他。
連神機上前一步,問:“鄭槐序現在在哪兒?”
“華國。”
“他做那一切是什麼目的?”
鄭江靖出乎意料的配合,咳了兩聲,有些無力的說:“我不知道。鄭氏之後,只聽他命令行事。”
說完,鄭江靖偏過頭去,視線落在對面巨大的幾乎佔了一整面牆的書櫃。
連神機隨之看去。
他聽到鄭江靖說話已有些費力:“——但我知道,他似乎是想復活一個人,那人就在暗盟的禁地裡。而禁地的入口……第六層中間格子裡的司母銅鼎,你往後”
想復活的是姜立?!
連神機直覺,似乎還有哪不對勁。
他眸光銳利:“你是暗盟之主,卻告訴我禁地的入口?”
易商叫道:“他一定是故意的!等你進去後再叫人,好甕中捉鱉!”
連神機在腦海裡回:“你他媽纔是鱉。”
易商:“……”
鄭江靖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說:“年輕人,你覺得我這個樣子,算什麼暗盟之主?鄭氏後人,不過都是先祖的傀儡罷了。”
“你……你對鄭槐序有恨?”連神機敏銳的捕捉到這個。
鄭江靖眼底一冷,殺意洶涌而出:“怎麼可能沒有?我活了46年,除卻幼時十數年,剩下的時間皆爲人操控,爲他人而活。如今,連我的兒子也面臨這種情況。石山自幼體弱,撐不了太長時間。而先祖爲了自己,居然想強行吞掉石山的魂體徹底取而代之。”
“這樣的人,算什麼先祖??”
連神機忽然明白後來在溫柔鄉,陸容遇到姜立時,他爲何被追殺。
那時鄭石山應該還沒有徹底消失,認爲鄭槐序想復活的人是姜立,恨他佔據自己兒子鄭明則的身體,又怕鄭明則徹底消失,所以纔會派人追殺,想把姜立抓回去暗中解決掉。
但應該沒多久,就被鄭槐序壓下,所以後來暗盟的人沒再追過姜立。
原來如此。
鄭江靖見連神機在沉思,咳嗽幾聲,虛弱的說:“一旦有人進禁地,先祖便會發現。但我可以幫你不被發現。”
連神機看他:“條件?”
鄭江靖聲音泛寒:“我自己已無所謂,但我不希望我的兒子跟我一樣,所以我希望他徹底消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連神機神色極淡:“但你始終是暗盟的人,我怎知你不會臨陣倒戈;再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