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跨越一千六百年,與梁祝相遇
戲臺子搭起,大鑼小鑼剛擺上,不少來往行人便紛紛駐足觀望,瞧見閣樓上梳妝打扮的青衣花旦,頓時拎着手裡的東西就走不動道了。
“哎老頭子,我眼睛是不是花了?那好像是醉卿閣的那個角兒,陳金蓮吧?”
“這隔這麼遠,我也瞧不見,待會等她亮一嗓子,我保準兒能認出來!”
米莊中所有的戲院都被王胖子搗毀佔用,變成糕粱匯的分店,今日水香居門口搭的戲臺子,算是這幾月來米莊富家子弟,除了玉歡閣那尊琉璃種翡翠以外,得的最大新鮮。
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半個時辰準備的功夫,水香居里裡外外,閣樓上上下下,都是前來圍觀的人。
菜譜上的涼拌豬耳朵、拍黃瓜,特別是油炸花生米.已經賣斷銷了。
“你們怎麼回事啊?連一盤花生米都上不起?”
夥計勉強擠出一絲笑臉,“客官,你這已經吃掉十幾盤子了,您行行好,給我們點補貨的時間!”
“行行行,快點的上!別耽誤了爺的雅興!”
“哎!咱們當家的說了,先上一壺好茶,您慢品,待會就給您上花生米!”
後廚,十幾個夥計和二哥大眼瞪小眼。
大哥清早採購時的確料想到,今天人可能會很多,卻沒想到能把倉庫都給吃空。
“咱們飯館是先付錢後上菜,現在已經有十幾桌都快接不上了,二當家,得趕快再去採購一些呀!”
二哥擼起袖子,“你們幾個去找大哥,現在就去採購!你們幾個跟我先去周圍最近的小攤,買一點回來應急!”
“是二當家!”
捲簾一起,鑼鼓喧天,富有韻律的小曲兒,像是一雙雙無形的手一般,把巷子裡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往水香居門口推過來。
就連對面玉歡閣中的夥計,也站在門口,磕着瓜子饒有興趣地看着。
銀寶站在閣樓上,眼帶歡喜地瞧着二位姐姐。
身着青衣的金蓮從捲簾後連着幾個碎布出來,青衣黑帽,兩眼炯炯,面色紅潤,身板正正,兩袖一蕩一落,一擡一停,一個眼神定住,引得衆人連連叫好。
大鑼再起,小鑼緊隨,扁鼓輕跟,噹噹噹,從後面又出來一粉衣花旦,之間翠梅雖身着長褂,含笑而不露齒,卻伶俐自然,爛漫靈動。
兩姑娘眼力驚人,一個眼神或威武有力,或情誼滿滿,一聲合唱,拉開帷幕——
“一個故事唱千載~~梁山伯與祝英臺~~~一雙彩蝶傳情愛~~今日又向花叢飛過來~~~~”
“好!——”
臺下叫好聲連連,就連兩側巷子中,平日裡日進斗金的酒樓老闆,聽見這一嗓子,都紛紛坐不住了,跑過來,人擠人地站在臺下入神地聽。
金蓮抖袖開扇,“山溝裡走出我梁山伯!~~~”
翠梅以花扇遮面,“繡樓上走出我祝英臺!”
金蓮再用扇指着遠方,“牛背上哪見過這大千世界!”
翠梅兩眼炯炯,“出閨房才領略地闊天開~”
隨着樂器的奏鳴,聽着金蓮和翠梅的戲韻,銀寶坐在閣樓的椅子上,自然而然地就朝後靠着,這感覺,若是再來個躺椅,簡直人間美麗啊。
“堂主!後院有人找!說要親自見您,以表感謝!”
一個夥計上來通報,打亂了銀寶原本被戲曲舒緩的神經,她閉着眼,秀眉微蹙,難道是早晨救下來的那個新娘子?她當時說過日後還會來報答恩情。
“身份透露了嗎?”
夥計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伸出一隻手,中間三指縮起來,大拇指和小拇指撐開,指尖向手心方向彎曲,做給銀寶看。
“他只做了一個這樣的手勢。”
銀寶瞥了眼,自己比劃了一下,這是個六啊?怎麼好像在哪見過?突然,銀寶一拍腦門,暗覺不詳,這是宮裡的人?
後院空空如也的庫房裡,一個帶着黑色帽子、黑色披風、黑色面具的人坐在銀寶對面,拿出一張一萬兩的大額莊票,嗖地滑到銀寶面前。
銀寶在他超低氣場後的黑臉上尋找他的眼睛,結果除了面罩以外一無所獲。
“這是什麼?”
“我家主子,聽說你們有一種可以瘦身的菜,先買一百斤,這點錢夠不夠?”
宮裡想要瘦身的主子.約莫就是老祖宗派來的人,銀寶見這人的奇特打扮,雖然有貨,但沒有急着收下錢。
“我不知你來路,這錢我不能輕易要。”
啪!
黑衣人朝桌上砸了一塊青銅令牌,銀寶瞥了一眼,是用隸書寫的“御司閣”三個大字。御司閣有專門的暗衛,這些人沒有姓名,只有代號,也沒人知道他們的長相,終身只聽命於一個主子,人在令牌在。
“御司閣暗衛,這點足夠你信任了。”
銀寶收下銀票,眼神緊盯他,“這倉庫裡剩下的大概有八十斤,全部都是,你怎麼帶走?”
暗衛回頭瞥了一眼,冷冷道,“不需要你關心,麻煩任老闆出去的時候帶上門。”
銀寶將銀票仔細地看了兩眼,確定是正經的銀莊,確定是三戳五印,確定不是廢舊的過期的,確定是一萬兩
纔將心放在肚子裡,出門去,將門從外面關上。
只是銀寶看着飯館的後門,這次讓司南和茗狩重新做的門,鑰匙只有一把,大哥今早剛剛給銀寶,那這人是怎麼進來的呢?
正疑惑着,二哥帶人採購了一些東西先回來,見到銀寶在後院,急忙喊道,“囡囡,快給二哥把門打開!”
“好,順便給你介紹下”
銀寶再一開門,介紹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見屋子裡空空如也,那暗衛和菜都不翼而飛。
“我去.牛啊牛啊”銀寶瞪大了眼睛,都懷疑自己剛纔彷彿是做夢一般。
二哥放下手上的雞鴨魚肉,身旁的夥計拿着倉庫記錄本,清點着倉庫的東西,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只見原來放着瘦瘦菜的地方都空了,只留下一本書。
銀寶接過書,書上沒有封名,擡眸瞧了瞧,將二哥拉到一旁,低聲將方纔的事情都告訴他。
二哥聽後微微蹙眉,垂下眼簾盯着那本書看了許久,“那你翻翻這書裡,會不會還夾着錢?”
銀寶擰了擰辮子,滿臉無奈。
還真聽話抖了幾下,從前翻到後,又從翻到前。
“沒有啊。”
“冷不丁的,老祖宗來找你買這麼多菜,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
銀寶點點頭,將書揣在懷裡,眉眼中卻是歡喜,“不過我們瘦瘦菜的名號打出去也不是一兩天,老祖宗能派人來買,也是意料之中。這樣陳老爺明天來要馬的時候,咱們可就有錢還了!”
突然,前堂的鑼鼓竹筒聲敲地激昂起來,只聽得翠梅數聲悲哭,心疼難忍地唱——
“說到哥哥心中意,碑飛墓裂響驚雷!”
臺下先是沉寂了幾秒,而後掌聲叫好聲連綿起伏,響徹九霄。聽戲的人紛紛掩淚而去,水香居的夥計們則高高興興地收拾碗筷,擦桌洗碗。
銀寶在閣樓上幫金蓮和翠梅拆掉行頭,趁她們歡喜互相鼓勵,想着明日再唱要改進哪些地方時,銀寶倚在窗前,吹着小風。
杏眼隨意地一瞥,只見已經空蕩蕩的戲臺子旁邊,站着兩個男人。
誒?好像又不是,銀寶揉了揉眼睛,左邊那個鳳眸郎面的,是個男人,右邊這個.兩頰微紅,杏眼含羞,膚若凝脂的,應該是個扮着男裝的女人。
那男人身着青色衣裳,頭戴書生黑帽,手拿一折扇,笑起來很是溫暖。而身旁那個便衣的女子,腰身細長,玲瓏如玉,手中雖也有一把摺扇,但含胸頷首笑時,只是一個回眸就足矣動人心絃。
他們二人牽着兩匹白馬,馬上放着書生行頭,隱約還可見幾本厚厚的藍封古書。
不由得吸引了銀寶的注意。兩晉年間,女子是不許上學堂唸書的,至少禮法不容。
“樑兄,這戲中人,竟也叫山伯。真是好巧啊。”
“是啊,這戲中人,也有個叫英臺的呢,那賢弟,是不是果真如戲中所唱,是個美嬌娘?”
“樑兄,你怎麼這樣開人家玩笑?先生若是知道了,看不把你給退學了!”
“那英臺賢弟恕我無禮,給你賠不是了!”
兩人面對面,雙手握扇,互相作揖,一個道歉,一個回禮,像極了新郎新娘拜堂成親的樣子,緊接着便牽着馬趕路去。
銀寶在閣樓上看呆了眼。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在看戲,方纔那二人,是真真實實站在樓下,真真實實說了那一番話的。
他們中,一個叫山伯,一個叫英臺。若歷史不能改變,方纔這場本不應該出現的戲,無法扭轉他們已經進入的時空,那剛纔那一揖,恐就是他們這輩子和幸福最近的時刻。
“堂主,大當家說都收拾好了,叫您下樓回去呢!”
銀寶回過神,將窗子關好,跟着夥計走下樓去。
其中截取的片段唱詞取自黃梅戲《梁山伯與祝英臺》~千古佳話,永世流傳,致敬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