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光大亮,花未央已經整理好心緒,回屋重新換了一身衣裳,緩步下樓。
清晨的海風輕柔的拂起她杏黃色的羅裙,素淨的臉雖然蒼白,卻綻放着堅毅,黑寶石般的眼平靜無波。不再茫然,不再失措。她在雞蛋花樹下站定,伸手摘下一朵剛剛盛開的雞蛋花,別在鬢邊,對着他揚脣微笑:“早安!”
“早……”玉無暇也跟着笑了。
僅僅一個晚上,她就復原了嗎?
“我來的舊衣裳呢?”未央問,既然這裡沒有她要的東西,就不必再耽誤時間。她今日便同他們辭行。
“丟了。你不會還想要回去吧?那麼髒,嘖嘖,連我那身被你蹭髒的衣裳也丟了。”玉無暇嫌棄的擰起眉。那時他是怎麼會把她抱回靜風院的,自己想想都覺得古怪啊!
“那你可看到我的東西。我當時身上揣着一塊令牌的。”花未央緊張起來。她身無長物,那些暗器、金銀神馬的丟了就丟了,獨獨那塊令牌丟不得,她記得她上岸的時候還在啊!
玉無暇深深的看了一眼,撒謊道:“沒看到。”
“沒有?”花未央失態的提高了音量,拉起他的手就往海邊跑,“快,我們去找,也許是掉在沙灘上被沙子給埋了。”
玉無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拉着往海邊跑,看她這麼在意,他心裡更加不安,試探的問:“那東西很重要嗎?”
“恩。”花未央道,“那是太后送給我的結婚禮物,若是落海底了倒還好,萬一落到壞人手中就慘了!”
玉無暇的心沉了沉:“爲什麼?”
“因爲那是全球通,要是讓壞人拿到作亂怎麼辦?”花未央一邊跑一邊說,“哎呀,你別問那麼多了,快和我去找!”
“全球通?”玉無暇滿頭黑線,那是玉龍令!至高無尚的玉龍令!
“對,就是個免死金牌,不過太后說那東西可以在各個國家都免死,不是全球通是什麼?”
玉無暇:“……”
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只要找到好東西,不管我犯了什麼事都不用死。這樣的寶貝勝過千軍萬馬,一定得打到!”
潮水退去,沙灘上零落着一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貝殼,煞是可愛,偶爾還能看到幾隻小螃蟹在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這麼大一片沙灘怎麼找?”玉無暇雙手環在胸前,站一邊看着她找令牌。
“喂,你不是打算站着看我找吧?快來幫來啊!”花未央一手提着裙襬,彎腰仔細的找着。
令牌就在他身上,還需要找嗎?玉無暇搖搖頭,懶懶的說:“你自己找,我不想弄溼鞋襪,等下要去給爺爺請安呢!”
“你……”花未央脣一抽,“真是……”
算了,自己找吧!
譁—譁—
海浪拍打着礁石,這個寧靜的早晨,黃衣的女子在海邊奔走,偶爾蹲下去刨刨黃沙。她找得那麼專注,玉無暇遠遠看着她,覺得藍天碧海都成了背景,整個世界只剩下她……
或者說,他的眼中只剩下她……
不知道找了多久,花未央終於放棄,疲倦的站在沙灘上,滿頭大汗。太陽已經高了,照得她臉上的汗水一顆一顆晶瑩剔透。原本蒼白的臉也透出玫瑰色。
玉無暇心神微動,不忍再逗她,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從懷中掏出玉龍令在她眼前晃了晃:“是這個嗎?”
“就是它,你在哪兒找到的?”花未央又驚又喜,伸手就想拿。
他迅速縮回手,眸光深邃:“既然是夠死金牌,就送給我吧!”
額……
花未央奇怪的看着他:“你已經是碧落島的少島主,要它幹嘛?”
“在這裡用不到,在外面用得到。”玉無暇道。
花未央睜圓了眼睛,花了好幾秒才明白過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想去外面的世界?”
玉無暇收回目光,站起身,望向遼闊的大海:“誰知道呢?”
他的語氣極輕,若不是未央捱得近也聽不到。沒想到他真有這樣的想法,花未央猛搖頭:“不行不行,快把令牌還給我!你還是呆在碧落島比較好,外面的世界太兇險了!”
“那你還要走嗎?”他回過身來,靜靜的凝望着她的眼睛。
“我……”花未央愣了一下,點點頭,“當然,我又不屬於這裡。”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成爲這裡的一份了。”玉無暇道,面上平靜,心卻早已懸到了嗓子眼。
花未央蹙起眉,古怪的看着他:“我當然要回去啦,我女兒還在外面呢!還有我的家人……”舒夜。她在心裡默默的補上他的名字。
他心上一痛,目光再也淡定不來,染上淡淡的憂傷,伸手拉住她的手,請求道:“不要回去,留下來,好不好?你的女兒我幫你去接,以後你們母女可以留在這裡,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危險的地方!”
花未央傻眼了。看看他,直接擡手去摸他的額頭:“你抽什麼瘋?發燒啦?”
“不是。”他拉下她的手,認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我是說真的。外面那麼危險……”
“再危險我也得去!”她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警覺的瞪着他,“我的令牌是你收走的吧?”
“恩。”他點點頭。
“如果你答應你不出島,我就送給你。但我,一定要走。”花未央道,此時她還沒有意識到玉龍令的作用有多大,單純的以爲那只是一面免死金牌。
玉無暇目光一暗,難過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是爲了他嗎?”
“啊?”花未央愣了一下。
“那個男人。”
額,花未央無言以對。
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既知前方兇險,爲何還要去?那裡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那裡到底有怎樣的人讓她念念不忘?
他也好奇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想離開碧落島,隨她去看一看那個世界,看一看那個人……
“還給你。”他把令牌塞回她手上,“這不叫全球通,它是玉龍令,是當年霜雲帝姬制下的令牌,不僅能通行三國,還能……打開大梁的秘密金庫,號召大梁舊部,幫你光復大梁。”
“啊?”花未央驚呆了,“這……”
“這個秘密只有霜雲帝姬,玉雲靈知道。你是第三個。”玉無暇輕聲說,目光緊緊的盯着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表情,“若這真是你的使命,我,不攔你。”
花未央做夢也沒想到這令牌有這麼大的用處,可這用處完全是負擔啊!一時間,她竟不知還要不要這令牌了。指頭一鬆,令牌掉了下去,在劃開平整的沙面。
“爲什麼不接着?”他追問。
“額……”花未央後退了兩步,猛搖頭,“那個,我不要了,送給你吧!”
她轉身就跑。
玉無暇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心頭一鬆,緩緩的勾起脣角——剛纔她若表現出一絲要接過光復大梁使命的話,他便會把這令牌給毀掉!永遠不放她離開碧落島!
幸好幸好,她並沒有那樣的念頭。
他彎腰撿起令牌,撣去上面的沙子,收進懷中。
一口氣跑回觀濤閣,花未央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扶着門框喘息着。耳旁的雞蛋花早掉了,凌亂的髮絲垂在耳邊。
竟然會是那樣的真相……
她的命運竟然早被人安排好了!
等等,不是這樣的。被安排的是死掉的花未央,不是她,她爲什麼要介意?
不等她想透,有人說話收回了她的神智。
“她就是花未央?”
花未央這才發現有人,擡起頭來。屋裡,三雙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她嚇了一跳,張口結舌:“你,你們是……”
主位上的是個中年男子,模樣與玉無暇有幾分想像,他的旁邊坐着一箇中年貴婦,貴婦身後是那個叫素素的小姑娘。此刻這三人正要考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像,真的很像!哈哈哈……”主位上的玉明天一拍大腿站起來,笑意盈盈,“真兒,你說像不像?”
“恩,很像。”玉真得體的微笑,“我早就想過來看看,生怕看了不是,一直不敢過來。今日一見,果然很像小妹。”
“是啊,太像靈兒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嘖嘖,一樣的古靈精怪!”
“就是……”
花未央不安的吞吞口水,問:“素素,他們是……”
“姐姐好。”玉素素有禮的福了一福,乖巧的站在玉真身後,介紹道,“這位是我娘,這位是我爹。”
“原來是島主、島主夫人,未央失禮了!”花未央說着便行禮。末了,方笑盈盈的道,“未央冒昧,到島上來叨擾了。早就想去拜見島主和夫人,但少島主說島主不在島中。今日可算見到了!”
“聽聽,聽聽,這話說得……和靈兒那丫頭一個樣啊!”玉明天笑得更加開心。
“恩,這小嘴和小妹一樣一樣的!”玉真也掩着嘴笑。
花未央滿頭黑線:她是穿越君好不好?
“那個,島主,夫人,你們是在說我娘嗎?”她忍不住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