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白芷已經開始練琴。
今晨,她還沒有梳妝,只着一件飄逸的白裙坐在百花叢中,一頭烏髮披在腦後,不帶一絲裝飾。清水如芙蓉,天然去裝飾。如今不做婢女,當了琴師,又談了戀愛,她整個人變了。不是最美,卻靈氣十氣。
她的琴聲溫婉清幽,似若靜逸漂浮的流雲,就好像她出塵的性格,令聞者心曠神怡,頓覺世間萬分美好。
五月的青城已經開始炎熱,清月心裡掛念着認女兒的事,一宿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就等着去認女兒。
想她清月在江湖上摸滾打爬多年,雖然名聲不大,也是號人物,但進了這青城就跟小貓小狗一樣,處處小心事事謹慎,生怕一不小心惹毛了龍應天,不讓她與女兒相認。
忽然,一陣琴聲傳來,她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叫了出來:“囡囡……”她往前急走兩步,卻又理智的停下來。
不能冒失,一定要忍住!龍城主答應了今天給她機會的!
“要彈琴麼?已經人你備好了。”大寶在她身後喚,不知他從哪裡找來一架琴,笑眯眯的看着她。
清月大喜,用力點頭:“要!”
大寶把琴支好,清月坐過去,細細聽了一會兒空氣中的琴聲,方撥動琴絃,和上白芷的琴音。
清月的琴聲略低沉一些,正好與白芷琴中的歡快相映成輝。
這邊練琴的白芷聽到有人在追隨她的曲子,也是一怔,再細聽那琴聲,竟然也是高手所奏!
但凡高手,都喜歡和高手過招。白芷如遇知音,喜上心頭,兩眼綻放出異樣的光彩,手下曲目漸漸變得亢奮。
一時間,兩琴相合,時而如萬馬奔騰,狂嘯錚錚,恨不能踏碎那萬世風塵,時而又轉回那悠悠別情……直到一曲終了,白芷還沉浸在曲中,心滿意足的閉着眼睛,感受雙人合奏的美妙。
“啪啪!”
清脆的掌聲自廊下傳來,她方睜開眼,回眸一笑:“城主。”
“此曲,甚妙!”龍應天讚道。
“城主可知與我和曲的是誰?”白芷問。
龍應天微微一笑,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我正要帶你去見她。此人你見過,便是昨天來認你作女兒的清月。”
“是她?”白芷訝異的揚眉,心裡生出幾分歡喜——她的孃親也是個琴師?
“恩,走吧!”龍應天拉着她走出花叢。
“城主,我還沒有梳妝……”白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不必,這樣已經很好了。”龍應天偏頭看她。晨光下,她膚白勝雪,氣質如華,此刻因爲激動雙頰浮着淡淡的紅暈,他恍惚了起來。其實白芷長得不算美,只能說是清秀,但一雙眼睛靈氣十足。如今失卻前塵,專心練琴大半年,已經修練出幾分出塵脫色的仙氣,高潔如蓮,倒叫人過目難忘了。
“城主……”白芷羞澀低下頭。
龍應天這纔回神,用力眨了眨眼,恢復溫和的笑意:“是見自己的母親,又不是外人。再說,這半年來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連你月事痛都知道了,還害羞什麼?”
白芷的臉更紅了,不過心裡更多的是甜蜜。
是啊,半年時光,溫暖如春。她覺得前半生都白活了,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想找回以前的記憶,只想就這樣一直和他在一起。
她不知,這一心動,就要傾盡一生。
稍頃就來到清月暫居的院子。清月還坐在琴前發呆,臉上猶有淚痕,連他們進來也沒有發現。
“伯母,芷兒來了。”龍應天道。
清月這纔回神,擡起頭,果然看到龍應天和白芷站在面前,大喜,急忙站起來:“龍城主……”
“伯母,剛纔你與芷兒一曲合奏,實在令人歎爲觀止啊!”龍應天說着,把白芷往前推了兩步,早有下人端來一隻盛了水的玉碗,“伯母也知道芷兒失去了記憶,所以別的我們都不用說了,直接滴血認親吧!”
“好!”清月當即咬破手指往玉碗裡滴了兩滴血。
白芷猶豫的看着龍應天。
龍應天緊緊的握握她的手以示鼓勵,白芷才這割開手指也往玉碗裡滴了兩滴血。
鮮紅的血在水中飄浮,絲絲縷縷纏纏綿綿,最後融爲一體。
“融了融了!”大寶驚喜的叫起來。
清月和白芷同時擡頭,愣愣望着對方,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你真的是我娘……”良久,白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清月激動得淚如雨下,一把把她攬進懷裡:“囡囡,娘終於找到你了……”
“娘……”白芷喃喃的喚,如在夢中。
“囡囡,囡囡……”
龍應天和大寶相視一笑,悄然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對失散多年的母女。
十六年了,清月終於如願以償的找到女兒,而白芷在收穫愛情以後又多了一個母親!皆大歡喜。
“龍城主,謝謝你。”來到外面,大寶誠懇的向龍應天道謝,對他的好感直線飆升。龍應天不是一般人,只要他說個不字,清月這認親之路就要中斷了。這人不但救過主子,還大方的幫助清月認女兒,是個義士,他先前小雞肚腸錯看了人家。
“芷兒是我想保護一生的人,她能找到生母,我也很高興。”龍應天道,斯文的臉上含着溫和的笑意。
“是啊,清月她半輩子都在找女兒,我勸過她多次,說那孩子也許都不在世上人了,她不聽,執着的找。沒想到還真讓她給找到了。也許做人就是應該執着一些,認定的東西就不要改變。”大寶道,說清月的同時也在感慨自己。
這話聽在龍應天耳朵裡,就又是另一個意思了——認定的東西就不要改變,所以他也不會爲情而變,毀了祖先的基業!終有一天,大梁會在他們衆多義士的託舉下捲土重來的!
體內的血也像被點燃了,他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必須儘快把白芷送到大昱去!他抿脣一笑:“芷兒真有福氣,我們才決定訂親,長輩就來證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