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要怎麼辦?”舒夜急了。
“等。”隱言吐出一個字,眼底泛着高深莫測的光芒。
這等於沒答案!
舒夜縮在袖中的手已經緊握成拳,極力剋制着胸臆間的狂燥——極北雪域是他最後的希望。現在,希望破滅了,他不止是絕望,更有抓狂的衝動!
這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惟有西門翊感同身受。當年青鸞失了魂魄,他也如他這般絕望着,抓狂着……他在心裡嘆口氣,忍不住道:“師叔祖,要等多久?”
“不知道。”
衆人:“……”
有種白來的趕腳……
“我這就去殺了惜月帝姬,她死了,央兒的靈魂總該自由了吧?”舒夜決然轉身,一手緊緊的握着劍柄。
“你殺不了她,她有靈龍在身,是不死不滅的。”西門翊理智的把他給扯回來,用求救的目光看着燕霞。
這當着人家國師的面呢,說什麼殺不殺的不大好哎!
燕霞微微蹙眉,從懷中掏出一物:“師叔祖,家師說還欠他一個人情。”
那是一個古樸的銅鈴,歷經百年都生了一層銅綠。
隱言的臉色頓時變得五彩起來,不可置信、歡喜、憂傷……逐一閃爍。他顫魏魏的伸出手,接過銅鈴,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愛不釋手的樣子。
他年輕的時候還不是大梁的國師,只是隱氏一個默默無聞的少爺。那時他與天機老人是摯友,但是後來他成了大梁的國師,兩人因爲立場不同而反目成仇。最後一次戰役的時候,天機老人割下了他座騎脖子上的佩戴的銅鈴。自此,兩人成陌路,再未相見。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有再見這銅鈴的時候啊!這一轉眼都一百四十年了!哎!
燕霞忽然跪了下去,西門翊和舒夜見狀也跟着跪了下去:“還請師叔祖成全,務必幫這個忙!”
“這就是天機老兒惟一的要求嗎?”隱言臉上泛起苦澀的笑意。
“是的。”燕霞道。
隱言看看他們,又看看手中的銅鈴,終於妥協:“好吧,我再想想辦法。但前提是,我不能傷及惜月帝姬。”
“好!”
柳暗花明,舒夜歡喜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央兒,央兒……
她已經離開他快半年了,每每一想起她來心都一抽一抽的疼。惜月帝姬有靈龍庇護,要奪回那具身子是不可能了,能讓她的靈魂重生就已經是非常好的結局了。
不過沒關係,皮相而已,只要能把她找回來,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無所謂。只要她回來……
彼時他沒有想到,花未央會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迴歸。
“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再過來吧!燕丫頭留下。”隱言道。在不傷害到惜月的情況下召出花未央的靈魂,這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是。”舒夜重重的舒口氣,和西門翊恭敬的退出洞穴。
外面依舊白雪茫茫,冷風呼號,山下一支黑色的衛隊在風中等候,兩人一起往下走。西門翊如釋重負,拍拍他的肩:“現在放心了吧?”
“恩。”舒夜點點頭。
“當年青鸞丟了魂魄的時候我也和你一個樣,不過她們都是與衆不同的人,總會好起來的。”西門翊安慰首這。
舒夜蹙蹙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心中疑惑:“師叔祖說的異界之魂是什麼意思?”
“唔,其實她們兩個都不是風雲大陸的人,照青鸞說的吧,她是來自一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地方,她會許多我們不會的東西,有咱超前的智慧。你的皇后應該是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吧!”西門翊說。
舒夜沉默了下去。
梅林重逢時的景象,宮外遇刺時她超人的身手,爲了不嫁給他各種折騰……各種影象組合到一起,他驀的睜圓了眼睛:他的皇后真的不是花未央!
“有點兒難接受是吧?不過沒關係,慢慢習慣了就好。”西門翊很有經驗的勾起脣角,“其實想想呢,也正是因爲她們的與衆不同,我們纔會陷進去吧?”
似乎真的是這樣,與身分無關,與皮相無關,他們愛的就是她們與衆不同的靈魂!
不多時就到了山下,可是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雪,這麼冷晚上要怎麼過?
“我們去林淺的洞裡住一晚。”西門翊說。
在這雪域裡能有個避風雪的地方就不錯了,衆人都無異議,跟着西門翊走。
山上的山洞裡,隱言和燕霞各坐一方對峙着,只是定定的看着對方,誰都不說話。隱氏家族是絕頂的招魂師,按隱言的修爲來說不但能招魂,還能控制魂魄!所以,燕霞一直在等他先開口。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一直沉默着裝透明的林淺忍不住走出來,打破僵持的氣氛:“雪主,你有辦法了?”
見到他出現,燕霞一點兒也不意外,眉毛都不動一下,倒是林淺有些尷尬。
“辦法倒是有一個,但是……”隱言拖長了尾音,觀察燕霞的神色,看燕霞還是沒有打算鬆口的意思,他暗自嘀咕這小姑娘倒是深得天機老兒的精傳,這鎮定靜和天機老兒一個樣。算了算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他道,“雪域當中有一種雪狐,聰慧過人……”
“所以師叔祖的意思是把花未央的靈魂移到雪狐身上?”燕霞擡眸冷笑,“師叔祖,這就是你所說的辦法嗎?這就是您與我師父的交情?一隻雪狐能當大昀的皇后嗎?能和舒夜過一輩子嗎?師叔祖好謀算,這是要斷大昀的血脈嘛!”
“額……呵呵……”隱言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到不是那意思,這只是暫時的……”
“暫時的也不行。”燕霞果斷拒絕。
這事關係着舒夜的後半生,關係着大昀朝的國運!
“那你們就去把惜月那丫頭帶來,我讓她們兩人打一架,誰贏了誰就用那身體。”隱言兩手一攤。
“好。”燕霞冷笑,站起來就往洞外走。
林淺不安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雪主,真的要把惜月帝姬帶來嗎?您現在並不能控制靈龍啊!”
燕霞剛走到洞口,聽到林淺這樣說又停了下來,蹙眉看着隱言:“你怎麼了?”
剛纔沒有細細看,現在看起來隱言似乎真有些不大好。她正想開啓靈力看一看,林淺已經爲她解惑:“燕姑娘有所不知,雪主他的大限快到了……”
燕霞臉色大變。
隱言不在意的擺擺手:“這有什麼,我都活了這麼多年了,把隱家的子孫都熬出四代去了,早就該死了。”
“你死了我師弟怎麼辦?”燕霞脫口而出。
隱言和林淺同時一愣,隱言震驚的看着她:“原來你……”
“夠了!”不等他說完,燕霞就煩燥的打斷了他。陡然提高的音量更讓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冷風不時從洞口刮進來,燕霞就站在洞口,淺灰色的法袍隨風搖擺,她素來淡定的面容難得露出情緒。
她喜歡舒夜。
只一眼,隱言便頓悟了。若是這樣,事情倒有轉機了。隱言援捋捋鬍子說:“燕姑娘其實也有鳳凰之命。”
燕霞怔了怔。
是啊,她也曾是某國的公主,也曾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向來平靜的心湖如被投下石塊,激起千層流花。她猛的搖頭,阻止自己再回憶下去。
“如果你肯讓出自己的身體給花未央,那我便萬無一失了。”隱言道。
燕霞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半天回不過神來。讓出她的身體,那她怎麼辦?
“不必擔心,你雖是鳳凰命,卻是殞落的鳳凰命,找個千金貴女便能接收你的靈魂。”
說起來好簡單,可是好難適應!燕霞怎麼也沒想到這會是他所謂的方法!難道師父他也是早就洞悉了一切才讓她跟着來雪域?
縱然修道多年,燕霞心裡還是拔涼拔涼的。
這天下能讓的東西何其多,偏偏這讓出自己的身體……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我知道這很讓你爲難,所以我讓舒夜明天再來,我不勉強你,你有一晚上的時間考慮。”隱言嘆口氣,搖頭晃腦的回房間。
燕霞站在洞口,出也不是進也不是。
林淺上前道:“燕姑娘,還是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燕霞默默的點頭,折回來坐在火堆邊,陷入思索中。
跳動的火光映得她蒼白的臉有了些血色,林淺從火堆裡刨出幾個地瓜:“諾,吃一點兒,這雪域裡連地瓜都很難得。”
燕霞默默的撿起一個地瓜,有一下沒一下的剝着。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迴盪:“讓出你的身體,讓出你的身體……”
“燕姑娘,其實雪主他也很爲難。隱氏一族的人怎能與靈龍作對?要從靈龍手中搶魂魄是非常傷身的行爲,何況雪主他時日不多了。”林淺低聲說。
“我知道……”燕霞悶悶的。
對隱氏族人來說,與靈龍相鬥就等於逆天而爲,此舉恐怕會要隱言的命!
隱言能捨命爲之,何況她只是出讓一個軀殼?
“我同意。”
爲了舒夜,她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