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罪惡感充滿了喚春的整顆心臟,矛盾情緒不斷充斥着她的大腦。
她不知道此時到底該怎麼做。
“東家平時待你不好嗎?”
憑空的聲音乍現,喚春一轉身便看到了小九那張冷若冰霜的酷臉,他手中的劍正激烈的顫動着。
他現在在隱忍着殺氣。
“東家真不該信你。”小九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冷冰冰的注視着喚春。
他的話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進了喚春的心臟,喚春眸光微熱,似乎快要呼吸不過來。
往事一幕幕的出現在眼前,喚春終於流出了悔恨的淚水,鼓起心中全部的勇氣,衝向法場,大聲地道:“在白馬寺的人是我,跟無法在一起的也是我,一切都與我們小姐無關。”
江子笙一愣,雙眼驀地發亮,尋找着喚春的身影。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自私。”喚春被官兵攔着,只好跪在了法場的外面,淚水大滴大滴的掉着。
這一刻她終於感到了一種解脫,從深深的罪惡感中走了出來。
“喚春……”江子笙沒想到喚春在最後的時候站了出來,心中不知是感動還是悲哀。
“小姐,求求你,讓我在死之前再見無法一面好嗎?”喚春別無所求,此時的她只有這麼一個簡單的想法。
“無法爲了保護身後的主人,已經咬舌自盡了。”任錦軒面無表情地道。
喚春只覺得心口一窒,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她大力地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江子笙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擡頭,便看到喚春奮力的撞向了法場上的鐵柱之上……
“小姐,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去地下問個明白……”喚春頭破血流的看着江子笙,脣微微一張一合的說了三個字的脣形。
江子笙知道喚春最後說的三個字,是對不起。
“喚春!”江子笙聲嘶力竭地喊出聲,剛要衝過去,卻被官兵攔住。
可憐的喚春早已倒在了地上,沒有了任何氣息……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法場下面的百姓,目瞪口呆,一時竟安靜了下來。
事情真相大白,監斬官手無力的癱着,仁宗帝的事情他沒有辦好,他的烏紗帽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任錦軒拉起江子笙大步地走到監斬官面前,冷峻地勾起脣角,“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監斬官茫然地點點頭,看着江子笙許久,雙眼一亮,大聲喝止:“站住!”
任錦軒不耐煩地看着監斬官,冷酷的眼神涌現出濃濃的殺意。
監斬官嚥了嚥唾沫,大着膽子道:“江子笙女扮男裝行醫會診,法理不容,按大玄律令理應當斬。”
江子笙嘲諷地挑起脣角,慢條斯理地走到監斬官面前,聲若清風:“我勸你還是先回去問問皇上比較好,他敢不敢斬我。”
監斬官被江子笙看的心慌,早就沒了之前飛揚跋扈的氣勢,怔怔地看着江子笙和任錦軒緩緩走遠。
江子笙就是回春堂的江大夫真相一流出,整個華都都引起了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把江子笙當作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江神醫在他們心裡地位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存在,是男是女又如何,只要能夠治好病誰管的了那麼多。
回春堂的幾十個大夫看到江子笙回來之時,全部張大了嘴巴,驚訝的久久未能閉下。
沒想到一直在他們面前,教導他們,指引他們的竟然是一個女娃娃。
齊老更是面色羞紅,之前被江子笙贏了他就無地自容了,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之後,更是萬念俱灰。
“江大夫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齊老扯出個難看的笑容,苦哈哈地看着江子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子笙爽朗地笑笑,一如既往的拍了拍齊老的肩膀:“大家都不要如此的緊張,就把我當作以前的江大夫即可。”
衆人嘴上稱是,卻還是自動跟江子笙拉開了些距離。
他們都知道江子笙不僅僅是一個大夫,還是武賢王府的世子妃,任錦軒可不是好惹的。
虎子鬱悶的坐在角落,他是最先跟着江子笙的,竟一直都傻愣愣的沒有發現她女兒家的身份,此刻是怎麼也接受不了。
小九輕輕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東家是女的?”虎子突然轉身看向小九,憤懣地道。
小九慢慢地點點頭,脣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
“啊,沒想到東家告訴你不告訴我,這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啊。”虎子趴在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一副好不傷心的樣子。
夏流殤走過來,也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虎子別哭,我也不知道師傅是個女人。”
……如果說回春堂那裡是夏天的話,輔國將軍府則是大冬天了。
康強在得知江子笙是回春堂的江大夫之後,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之前他還在奇怪這個江神醫爲什麼會百般的針對他,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想到江子笙對他做過的種種,康強是滿腔的怒火,恨不得把江子笙抓起來,五馬分屍。
跟康強的憤怒相比,江彩嵐則是死一般的沉寂,巨大的恥辱感,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她肚裡的孩子就是在回春堂那一次之後懷上的,不是江子笙的,又會是誰的?
縱使心裡再恨江子笙,江彩嵐也不敢再去回春堂,她現在的命幾乎握在了江子笙的手中,只要她敢反抗,江子笙一定會讓她死無葬生之地。
難道要流掉肚裡的孩子?可是如果沒了孩子她根本無法在輔國將軍府立足下去。
痛苦掙扎了許久,江彩嵐決定暫時留住這個孩子,先委屈求全一陣,之後再另行打算。
她將江子笙送給她的安胎藥一股腦全部掃到了地上,憤怒地道:“把這些給我全扔了!”
貼身丫鬟嚇了一跳,哆哆嗦嗦把藥撿起,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
皇宮之中,仁宗帝聽着監斬官的稟告,面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他萬萬沒想到江子笙竟然就是回春堂的江大夫。
“江炳坤生的好女兒啊,竟然有這等本事,實在是讓朕刮目相看。”仁宗帝說的陰森,被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耍的團團轉,換誰,也不會開心。
“聖上,女扮男裝畢竟是大忌,您說該如何處置這個無法無天的江子笙呢?”監斬官看到仁宗帝面上的不悅,小心翼翼地附和道。
“沒用的東西,一件事都辦不好。”仁宗帝一腳對着跪在地上的監斬官踹了過去,惱羞成怒地道,“這個江子笙現在的名望比朕還高,若是朕貿然處置她,定會民怨滔天,到時她若是聯合任錦軒,這天下不是落到了他們的手中。”
仁宗帝說的嚴重,監斬官卻是有些不以爲然,江子笙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刁民,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呵,小看她,你的腦袋指不定等會就搬家了。”仁宗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監斬官,他現在還記得上次任承恩得罪了江子笙的下場。
“聖上,既然如此嚴重,那這個江大夫更加不可留了。”監斬官想到今天任錦給自己的眼神,就渾身的發涼。
仁宗帝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似在思考監斬官的話。
其實江子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支持江子笙的百姓們,想要將江子笙除掉必須得把她的聲譽毀掉。
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到上次那場驚天動地的比試,仁宗帝到現在依舊記憶猶新。江子笙太強了,足以成爲玄朝第一,不,要論醫術的話,她應該是世界第一了。
當然他心裡其實還有一點私心,那便是長生不老,依江子笙的醫術來說,煉製長生不老藥,其實也不無可能。
足足思慮了兩個時辰,仁宗帝的臉上纔有了笑容。
既然明的不行,他就來陰的,他就不信自己還治不了一個丫頭片子。
“廣坤,現在傳朕口諭,立即把丞相江炳坤召進宮中,朕有要事相商。”仁宗帝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
相府雖然離宮有一段距離,但江炳坤一接到仁宗帝的口諭便馬不停蹄地向着皇宮趕去,他今天並未出門也沒有去法場,所以對江子笙的事情依舊未知。
終於來到雄偉的金鑾殿,江炳坤整了整衣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仁宗帝挑了挑微白的鬢眉,不動聲色地道:“江愛卿起來吧,朕今日召見江愛卿實則是有一件事情想問問江愛卿。”
江炳坤心微微一跳,,不慌不忙地躬身道:“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仁宗帝滿意地點點頭道,直接開門見山,“江子笙三歲便患上腦疾,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學醫的。”
江炳坤不明所以地看着仁宗帝,小心翼翼地道:“小女一直未有學醫……”
“一派胡言!”仁宗帝對着桌子重重一拍,冷聲道:“回春堂的江神醫就是江子笙,她若不會醫術,還有誰會?”
江炳坤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仁宗帝,膝蓋一彎重重地跪在地上,“臣對此事一無所知啊。”
“你這個爹怎麼當的?趕緊滾!”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仁宗帝對着江子笙那把老骨頭,直接一腳過去。
江炳坤嚇的面如土色,急急忙忙地滾了出去。
仁宗帝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緩和下心情,對廣坤冷聲道:“速把江子笙召進宮。”